第十章 講道理
“可我覺得我挺仁慈的,你看我打的過你,還跟你講道理,對不對?”徐喬自認為是一個講道理的人,所以現在,在講道理,很仁慈不是么?
溫黁氣的直哆嗦,瞧着對方,像是要將對方的無恥之態,都印在心中一般。
便瞧着這人露齒一笑,有幾分陰森森的感覺:“不過很顯然,如果你再在這裏耽擱,我可能就沒這麼仁慈了。”
她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鬆開了手,弱小的人,是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的,這一刻,最痛恨的是自己,為何如此之弱小。
但是,無力啊。
外邊的樹木茂盛,勾勒出一條羊腸小路,樹蔭茂密,一年四季常青,冬日裏的光芒照射進來,被樹葉所遮擋,所以這一路上,路途顯得灰暗。
直到走出去之後,那光芒照在全身,還微微有些不適應。
徐喬有些煩,這個人走的怎麼這麼慢?
回過頭去便瞧着被自己拉着往前走的人,腳再一瘸一拐,明明疼的咬住下唇,卻一個字都沒有說,面上全都是憎恨的神情。
他頓時一笑,軟弱的包子也會學會恨了?然後隨手便將人打橫抱起,以公主抱的姿態,大步向前。絕不能讓這個廢物耽誤了自己的時間,不是嗎?
溫黁象徵性的掙扎了一下,自嘲的笑了笑,就放棄了,可不想惹怒對方,畢竟,還是要活下去的。況且,即便是掙扎,掙扎的過么?
徐喬勾起嘴角,不錯,識時務者為俊傑。
光芒濃郁,雖然天氣還是那樣的冷,畢竟是冬季,冷風掃在臉上,讓人不禁想要閉眼,許是看不到了,就沒那麼多的煩悶。
這世道,終究不由人。
地面上還有殘存的雪,成堆的在一處,美麗純潔在經過打掃之後,上面覆蓋了一層塵灰,攪合在一起,雪白變成了灰色,與淤泥無差。
看着潔白的雪被玷污,也算是一種不錯的消遣。
在這樣冷的天氣當中,酒樓的生意是最好的,畢竟人人都喜歡在這樣的天氣小酌一杯,這也就造成了,如今這酒樓當中三教九流各異。
最讓人覺得不應該在一起的,該是樓上雅間當中的美婦,與糙漢吧。
這酒樓有一點好,便是隔音,因此很多人都喜歡在此處,絮絮叨叨說著一些事情。
“她能躲到哪,不會是你們辦事不力吧!”這一聲較為尖銳,大到要穿破門板。
尖銳的聲音讓人不舒服,被質疑的土匪一臉不悅,用力的揉了揉眼睛,那三角眼透着邪氣:“你小聲一點,別驚動了別人,招來了衙役。我身上可是有人命背負着的。”
這男人說這些,也是為了嚇唬一下坐在對面的美婦,不過卻也是實話。剛從亂世過來沒多久,哪個人身上沒背負着幾條命?亂世人命如草芥,不值幾個錢。
莫姨娘意識到了,低下頭,臉上有些驚訝,還有喜色沒褪去。因為今日是見那些匪徒的日子,本以為對方會給自己一個好消息,讓自己一雪前恥。然而得到的結果卻是,匪徒竟然沒有見到溫黁。
她攥了攥拳頭,揚起笑容,雖然三十好幾,但是人生的雅緻清麗,身上披着繁花素軟緞圓領毛絨披風,歲月留下了女人的痕迹,不動聲色的倒了杯茶,露出碧璽香珠的手串,襯得皓腕如雪。
三角眼一見,立刻態度緩和了,用貪婪的目光望着人,卻也回答:“我們是拿錢辦事兒的,又怎麼可能會不儘力呢?這人的確是沒有在山下居住,不知去了何處。”
莫姨娘神色閃爍,怎麼可能呢,明明都已經勝券在握,明明自己的女兒已經跌傷,如今還在府內養病,溫黁怎麼可能一點事情都沒有?
她攥緊了拳頭,仔細的想了想,從自己的小包里拿出五十兩銀子,嚴肅的說:“這是先給你的,事成之後我還能再給你一百兩銀子,但是,你知道我要什麼,你自己想辦法做到了。”
人渣就是不見兔子不撒鷹,不把錢給到位了,肯定不會盡心的。
三角眼在看到這銀子的時候,眼睛整個就亮了起來,天大地大銀子最大,他一把手就拿過,匪氣橫秋的說:“只要這個人還在寺廟上,我就肯定能做到,你放心,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畢竟你也算是我的表妹。”
一表三千里的那種,不過也是金主。這心裏也準備好了,晚上再去夜探一下,如果還是沒見着人,便派人偽裝一下,上寺廟燒香,仔細的查查人究竟去了哪,畢竟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莫姨娘的神色閃爍着,將這一切都寄托在這一次上,無論如何,都要毀了大姑娘,這樣子,自己的女兒才有出頭的機會。
兩個人心思各異,卻都是不懷好意而被這兩人盯上的,便是溫黁,溫黁在何處?所有人都在想。
其實這人就在清涼府。
話還要從徐喬將人抱下山說起,恍若無人之境一般,就進去了。
這裏修建出來,就是為了給人留宿的,所以並沒有什麼看守之人,這地方雖然每年都會下來打掃,是因為最近無人居住,而顯得沒有人氣兒。
此時此刻,清涼府裏面聚集了不少人,那些人都隱藏了起來,或在樹上,或在屋后,從外表上看來,似乎只有徐喬,以及剛剛被放下來的溫黁。
雖然換作清涼府,但佔地面積並不大,無非就是一個院子,裏面有三間,正中間還放置着石凳石桌,不過這樣冷的天,誰也不會出來坐坐的。
因為也沒有其他人,所以自然就在正房裏面住下,裏面倒是提前就有人燒了火,非常的溫暖。
這讓昨夜在小山屋當中住了一宿的溫黁,不免感到欣喜,總算能暖和一下了。
然而剛想進去烤烤火,就一把被徐喬給拉住,拉着人就走到了一面琴前,徐喬指着問:“你會彈琴嗎?”
溫黁不會,就是因為之前彈琴的時候彈錯了一個音,所以才遭受到一頓毒打,她自然對這琴,產生了不好的感覺,扭開頭,低聲道:“我不會。”
徐喬點了點頭,表達自己知道了,然後說:“那你學吧。”
隨手就在裏面翻了起來,瞧着那輕車熟路的樣子,似乎是常來常往。
溫黁有些無語,看來對方是打定主意,就是要自己彈奏一曲,對於自己的態度,從來是漠視的。索性將手放了上去,撫平琴弦,七弦琴寬面朝右,正好落在右手下。
因為手落在上面,所以讓琴弦微微浮動,那細線像是蜘蛛吐出來的絲,狠狠的將獵物勒住,讓人窒息。
溫黁很怕,那一天就是仔細的練習着曲目,在心中期盼着,自己能快點順暢的彈奏,不讓母親找到借口,羞辱自己,然後還是被打了一番。
她有些害怕,不免收回手,然而手下一刻就被抓住,是徐喬,他抓着人的手,又放了上去,輕聲的說:“這個世上,最讓人覺得安全的,就是這些沒有生命的物件,你仔細感受一下。”
那帶着磁性的嗓音,低沉而又美妙,很輕柔,像是一團霧。
琴聲響起,帶着悠揚的味道,即便是沒有特別的熟練,也已經第一次觸及到了入門。
一曲之後,人心似乎都靜了下來,徐喬看了一眼窗戶上放着的瓶子,上面插着一個梅花,這梅花三弄的曲子,倒也像是恰到好處,難得高興,慵懶的說:“還不錯,以後勤加練習。”
溫黁對於對方的喜怒無常,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一些,有些畏懼,又有些厭惡,這是許是剛才的範圍較好,低下頭便問了句:“我為什麼要彈琴?”
“你真笨,咱們得告訴那幫土匪,人回來了,那群傢伙才會自投羅網。”他搖了搖手指,回答的都不耐煩,顯然是覺得這個問題太蠢了。
溫黁怔了怔,一時間覺得哪裏不對下,喃喃地說:“院門打開了,對方不就知道人回來了嗎?”
徐喬原本是笑着的,聽見這麼說的時候,笑容噶然而止,凝固住了,摸着下巴想了半天,好像是這麼回事,頓時便惱羞成怒:“彈琴就彈琴,哪來那麼多廢話。”
她抿了抿嘴,覺得委屈,自己也沒說錯什麼,明明就是這個人蠢。那手在琴上撥弄了兩下子,肚子咕咕直叫,這早飯還沒吃呢,又因為心裏煩悶,乾脆什麼都沒說,自顧自的彈琴。
過了好一會兒,手酸了,放下了,回過身去,便瞧見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只是那桌上,又多了一份飯菜,還冒着熱氣。
很好,至少確定這個人不準備餓死自己,也許這是目前為止的好兆頭。
不過話又說回來,那滿桌子的葷菜,真的好嗎?這可是佛門清凈之地,難道那人真的沒開玩笑,竟是真的在佛門吃肉?
當真是荒唐!
可這人的荒唐事,顯然沒少做。而自己至今不知道對方的目的,能做的也不過就是隨波逐流,在想辦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