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到了晚上，劉特務和余書豪一起準備回宿舍。

劉特務一邊憑着綠罩枱燈整理着堆積在桌上的文件，一邊開口問余書豪：“今天那個女孩你認識？”

“嗯。”余書豪的回答不冷不熱，直到現在，他一回想起那時候的場景就覺得自己好傻。余書豪將自己的東西逐一放入自己的舊布包裏面，斜跨上包，準備要回去了。

“她還挺講信用的，難得的孩子啊。”劉特務講着，不住地笑了起來。他也背上自己的公文包，將枱燈的開關拉了一下，剎那間，屋裏暗了下來，他們憑藉著微弱的走廊燈，一路走一路聊着。

“她叫什麼？”劉特務繼續問道。

“許沫沫。”余書豪回答道，他仍然不肯相信自己愚蠢地陪着一個黃毛丫頭在食堂門口等了“陌生人”劉特務近兩個小時。

劉特務在聽見許沫沫名字的那一刻，突然感到這個名字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覺。猛地一下，他回想了起來，脫口而出道：“她沒了父母？”他心中泛起了對那個可愛小丫頭的一絲憐憫。

“應該吧，反正找不到了······誰知道呢。”余書豪無奈地聳了聳肩。

余書豪想到：萬一被許沫沫聽着劉叔的話，她准又哭了。

······幾星期以後，劉特務終於得以有時間回家一次——過節了，大家都要和家人團圓，劉特務才被准假一天，而他的妻子那邊更忙，根本沒辦法回家。

劉特務一到門口就有人喊道：“爸爸回來啦！”

劉特務一下眉開眼笑地應聲道：“哎，我的乖兒子有沒有好好聽先生的話？”他張開雙臂，將向他奔來的兒子抱了起來。長達數月沒見著兒子，兒子長高了不少，抱着也比以前更加吃力了。劉特務放下了公文包，將兒子舉過了頭頂。

“先生都誇我聰明呢。”兒子誇耀道。他開心地張開了雙臂，幾次上升又下降后，劉特務的手臂有點酸了，他將兒子放下，準備去浴室沖個涼然後再和兒子一起吃飯，

“爸爸。”兒子突然叫道他。

他回過頭去，只見兒子有些害羞地問道：“爸爸，我能有個弟弟或妹妹嗎？”

劉特務愣了一下，笑出聲來，他饒有興趣地問道：“為什麼突然那麼想？”

“你和媽媽都常常不在家，我一個人很無聊。”兒子回答道。

劉特務回想起來，兒子平時在家裏，除了請幾個教書先生來家裏，好像也沒有什麼安排了，家又不大，只請了一個年邁的馬奶奶作保姆來照顧兒子，還真沒什麼人和兒子接觸了。

兒子才十一歲啊，也不能放心讓他出門，畢竟還要麻煩兩鬢斑白的馬奶奶照料着，且礙於他的身份······

正想着，馬奶奶一搖一晃地走了進來。她手中有一封信，劉特務彷彿已經猜到了那是誰寄來的信······“劉老爺，夫人的信。”馬奶奶說道。

劉特務不出所料地接過了信，打開閱讀，信上寫道：

親愛的：

好久不見，想你入骨三分已無葯可醫了。

這封信大概會在節日中寄到，我大概是又沒能回去，真是抱歉。

前幾天兒子寫信來，和我吐露了他的心事，他說想要一個弟弟妹妹，現在你我這樣忙碌，且世道也亂，如何有精力再養一個嬰兒呢。諸多不必說，我想你明白。兒子都十一歲了，也不能一直把他關在家中，他還是個孩子，需要更加自由的天空。我知道你礙於自己的身份，害怕兒子會有危險——把兒子帶到工作場地吧，我想他一定會願意的，正好也可以磨礪他，不知你意向如何。

以後會繼續給你們寫信，但最近好像不方便，西南大軍大量同志感染了一種新的疾病，我還是學識太淺，幫不了多少忙，我想我遇到大麻煩了。就此收筆。糟了，又有人吐血了！

妻

最後幾個字寫得突然潦草了，連日期什麼的都沒來得及標註，劉特務的心彷彿被一千雙手揪緊了。

他悵惘地放下了信，疼愛的目光尋找着一邊的兒子，他以父親應有的慈愛撫摸著兒子的頭，沉默一陣后才淡淡說道：“長安，明個，你和我一起去我工作的地方吧，”

“真的？”兒子眼中閃過光芒。

劉特務仔細地端詳著兒子。劉長安，劉長安，他與妻子就希望著兒子就夠長久平安。個人方面，他願意為國獻身，但絕對不願自己的兒子也與自己一樣。

兒子已經因為他和妻子的事業犧牲了太多了。他很抱歉自己沒辦法給予兒子一個正常孩子的生活，作為一個父親，看著兒子眼中閃爍的光芒，心中真的有種說不盡的痛。

同時，他又用那道悵惘的目光仰望着牆上那兩張高高懸挂的黑白照片——父親，母親，我終於明白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