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江湖之遠 第八十四章 擅殺
呂布並不理會眾人,忽又探出左臂,一把便將倒在地上的郭良擄了起來,喝道:“你便是郭良?”
郭良受了呂布一腳,胸悶難當,喘息不斷,又遭其人這猛力一拽,不由咳嗽了數聲,這一時之間沒有說上話來,卻叫呂布以為其人孤傲無言,又是於其人臉上一記重拳,喝問道:“你這賊廝,可是郭良?”
呂布這一拳直打的郭良嘴角崩裂,鮮血直流,唐麒見狀,連忙上前拽住呂布右臂,勸阻道:“此人便是郭良,我正欲押其人面見殿下,司馬莫要傷了他。”
呂布聞言,斜睨了唐麒一眼,道:“此人是如何叫你擒住的?你又如何便知道他就是郭良?”
唐麒趕忙拱手一拜,繼而將如何設伏埋伏,如何見得郭良一眾逃到此處,又如何聽得郭良一眾私下言語原模原樣轉述給了呂布,一番話語后,仍見呂布怒意不減,又是言道:“司馬一路追趕至此,自然是曉得其人便是郭良的。”
說完,便就拱着手,低着頭,再不說話,也不正眼對視呂布了。
呂布眉頭一挑,剛待說話,卻聽得郭良一眾親衛斥罵喝道:“若是我等知要這般受辱,定是寧願死戰,也不能任由爾等賊將捆縛。”
呂布聽得竟有人想要與其死戰,目光不由從唐麒處轉而望向說話之人。
見那說話親衛齜牙咧嘴,顯然氣極模樣,一雙臂膀為麻繩捆縛,崩的青筋爆起,人雖長得矮小了些,然長的五大三粗倒也似有一番力氣。
呂布冷笑一聲,斜眼嘲諷道:“死戰?就憑你?”
粗壯親衛神情凜然,竟是顯得極有膽氣,也是冷哼一聲道:“那些個膿包力士懼你,我卻不懼你,可敢放脫郭帥,與我死戰?”
這一日一夜來,呂布先是一合挑殺了飛燕、馳虎二員黃巾大將,后又單騎與二十餘精銳力士為戰,殺傷數人,但凡見過呂布戰鬥之人皆知此人無論是騎戰亦或是步戰,近乎無敵,既是如此,突然聽聞郭良麾下這員親衛這般挑戰,在場眾人,無論是漢軍亦或是黃巾賊,皆是發懵當場,說不出半句話來。
呂布也是一愣,怔立在原地,便是擒拿住郭良的手掌也不由鬆脫了幾分氣力。
郭良忽得呂布斜力,趕忙尋得這片刻時機,連連數次喘了幾大口粗氣,繼而與身側粗壯親衛道:“胡言亂語個什麼?你是如何人物,堪為此人敵手?”
親衛聞言,趕忙答道:“若能叫郭帥活命,縱然叫在下此刻身死,亦不足惜。”
“荒唐!”郭良眉頭緊蹙,又待說話,孰料其人只覺得領口一松,自己竟是叫呂布輕描淡寫地推倒在地,屁股吃痛,一腔話語竟也只是化作了“哎呦”一聲。
“未曾想這般不義之人麾下,竟也有如你這般的忠義之士。”呂布大笑不絕,復又吩咐身前軍士與那粗壯親衛鬆綁,再道:“殿下最是喜歡你這樣的忠義之人,今日我便不殺你了,你自去便是。”
那粗壯親衛聞言大喜,趕忙奔至郭良身前,攙起其人道:“郭帥,咱們這便往山林中去,也莫要去投那波連了。”
郭良為其人攙扶之下,慢慢起身,又待說話,卻為呂布斥喝打斷道:“你是義士,乃我呂奉先與殿下敬服之人,雖一朝從賊,到底是叫這背棄君父的賊子所累,今日爾等皆可活命,唯獨此人不能活。”
唐麒聽聞,趕忙行至呂布身側,輕聲勸道:“司馬,我等奉殿下之命夜襲蛾賊大營,今得賊首郭良,乃是大功一件,他日若與波連為戰,此賊子或有他用,司馬萬萬不能意氣行事,殺了此人啊。”
呂布怒容滿面,雙目直瞪唐麒喝道:“唐子豐,你可知今日一戰,我羽林將士折損幾何?”
“羽林騎士竟有折損?”唐麒聞言,稍稍一愣,復又向呂布身後一眾漢軍騎士望了一眼,見數十匹戰馬之上果然馱着許多屍身,觀其眾衣甲模樣,正是羽林騎士無疑,竟是不自覺長出了一口氣,問道:“幾何?”
“四十有餘!”呂布怒意不減,又指了指郭良道:“皆拜此賊所賜。”
見唐麒兀自呆望着身後羽林騎士屍身,呂布也是轉身朝着身後尚騎在馬上的羽林騎士喊道:“今日便是我呂奉先貪念功勞,叫這賊人活命,爾等弟兄可願意否?死去的同袍可願意否?”
“不願!”
一眾羽林騎士齊聲大喊,竟是叫唐麒麾下的一眾步卒驚了個寒顫。
呂布又是回頭望向唐麒,道:“子豐,你可聽聞了?”
“司馬,縱是要取郭良性命,亦當有殿下或是曹都尉下命,如何能由你我擅作主張?”
呂布雙眼一眯,正是瞧見身前郭良既經這一番折騰,竟是有些面無血色。
“今日,我便要擅自做這個主,你唐子豐又能奈我何?”言罷,呂布當即棲身上前,於唐麒手中奪過環首刀,繼而翻轉手腕,正將那刀刃架在了郭良的脖子上。
唐麒縱然武藝頗高,但是到底不是呂布敵手,其人更是想不到呂布竟會上前奪刀,正要出言阻止,卻已是不及。
只見呂布手掌微動,未及那郭良反應,刀尖已從其人喉嚨處劃過。
這漢軍所佩戴的環首刀皆是營中鐵官以精鋼所鑄,鋒利無比,郭良只覺得喉頭一涼,想要說話卻是再也發不出聲音。
又聽得那粗壯漢子聲嘶力竭的叫喊道:“郭帥!郭帥!”
這弒殺縣君的陽翟縣丞終是成了忠義無雙的呂奉先的刀下之魂。
一眾羽林騎士見到郭良身死,盡皆歡呼。
唐麒面色凝重,呆望着兀自癱軟在地上的郭良,沉聲嘆道:“司馬,此番或是鑄成大錯了!”
呂布瞥了唐麒一眼,繼而輕笑一聲,旋即將手中環首刀分毫不差的插回了唐麒腰間刀鞘,亦是沉聲言道:“今日你我皆得殿下所命,夜襲賊營,然至於賊首郭良,是生是死,殿下可沒有特別說法。”
唐麒聞言,抬頭直直望着呂布,欲言又止。
呂布輕笑一聲,復又縱聲與在場漢軍將士喊道:“賊首郭良,負隅頑抗,殺我羽林將士四十有餘,今身死於亂戰之中,當梟其首級,戮其屍身以慰死者魂靈,諸位可有異議?”
唐麒麾下一眾漢軍將士既聽得羽林騎士高聲附和,又因呂布本為此番夜襲主將,自然也都於其所言並無異議,故而盡皆齊聲稱善。
誰料那粗壯親衛聽得呂布要將郭良梟首戮屍,竟是當先站起身來,擋在郭良屍身前,見其人雙目通紅,說話之聲近似哽咽:“今日有我何曼在此,斷不能叫爾等再辱郭帥分毫。”
唐麒見機上前,輕聲言道:“司馬三思,聽聞王乾所言,郭良乃是陽翟郭氏族人,與那郭嘉同宗,如今已然身死,梟首戮屍之事還當聽得殿下主意為好。”
呂布聞言,微微一愣,這才想起得令出營之前,營中眾人之於郭良宗族之事的種種議論,其人知曉劉辯極為信重這個未到軍中幾日的郭氏少年郎,想來如今擅殺郭良之事或因郭良為陽翟郭氏之故,徒惹劉辯惱怒,心中自也是懊悔不已,然自己已然與一眾羽林騎士稱言要將郭良梟首戮屍,此番又當做如何收場?
正自懊惱焦慮之間,又聞唐麒縱聲言道:“郭良頑抗,殺害我羽林將士數十人,此仇不共戴天,然其人於亂戰中身死,既已伏誅,念其人好歹為蛾賊一營賊首,身後之事自當由曹都尉與殿下發落,我等押解其屍身回營,亦當為大功一件。”
唐麒軍職雖然不過是個曲軍侯,不及呂布比千石的佐軍司馬來得高,然眾漢軍將士知其人深受劉辯信重,自也於其人所言頗為信服,加上一眾羽林騎士既見郭良以為呂布殺死,同袍大仇得報,也就與唐麒所言並無異議。
呂布見狀,自知唐麒所言確為實情,自然也是連連稱善,再不做其他打算。
唐麒繼而招呼身側親衛,將郭良屍身抬上馬背,又見何曼與郭良一眾親衛已有半數為漢軍鬆了捆縛,復又與呂布問詢道:“司馬,這些個賊人,雖不乏忠義之士,然既是從賊,殺伐去留亦當由曹都尉與殿下處置,我意將其眾一同押回營中,聽候殿下發落。”
呂布面色一滯,劍眉微蹙,繼而瞥了何曼一眼,復又拉着唐麒手臂,行出十餘步,這才輕聲與唐麒言道:“我一時衝動殺了郭良,這些個賊人全數看在眼裏,若是到得殿下身前,說了這般事由,可會叫殿下怪罪?”
唐麒思索片刻,道:“殿下如何身份?或是不能與這些個賊人有什麼言談的機會。”
呂布連連搖頭,急道:“若是如此當然最好,可是倘若殿下就要與這些個賊人分說一二,又當如何?”
“若是如此,司馬亦只需從實與殿下說明緣由,總也不會叫殿下因此小事怪罪司馬。”
“只是那姓郭的少年郎頗受殿下信重。”呂布輕嘆了一口氣,懊惱言道:“子豐你與我非但同為鄉人,更是十餘年的好友,我不瞞你,我殺郭良,不過是為了叫羽林騎士信服於我,卻也疏忽了那郭良竟與姓郭的少年郎同為陽翟郭氏族人,我擅殺此人,只怕那郭氏少年郎不能容我,於殿下身前或有詆毀之言。”
唐麒聞言,微微頷首,問道:“既然如此,司馬想要如何處置此事。”
呂布四顧一番,繼而棲至唐麒身側,附耳言道:“我欲將這些個賊人全數殺了,如此這中間事由,自然也就無人再敢多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