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上帝沒有拋棄我
方靜說最後一句的時候自己都不信，畢竟極少有平民魔法師能在沒有進入法師高塔之前從6級晉陞到7級，而能做到的每一個人都在歷史上留下了赫赫名聲！有那樣巧合的事情么？
“我也不是很清楚……”林格望了望自己的手掌，不太確定地說。他是6級魔法師沒錯，但是剛才施展貫雷魔槍的時候，那種施法的手感跟以前相比出了些差別。
林格以前控制雷電和光線的時候，憑藉的是對這兩物的多年掌控和觀察摸索出來的特性的了解，再加上一些從書上學來的知識，可以在宏觀上調控魔法。他就像一個原始人，雖然不知道火是什麼，但這不妨礙他用來火來烤熟食物。
只不過這一次控制的時候，他的腦海里卻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在物理課本上學到的電磁學和光學知識。首先映入腦海的就是麥克斯韋方程組的第1、3、4個等式，由此進階想到光的本質是電磁波，再然後就是電磁波的頻率、波長與能量、穿透性和電離作用的關係。
結果出乎意料的，以往在魔法師手中狂暴不堪的雷電，這一次在林格的控制下竟然溫順的像一個乖巧的小女孩一樣，叫它不動就不動，讓它打哪兒就打哪兒，以至於發揮出了超標的威力。
雷性魔法和光系魔法說白了就是對電和光的應用，而光的本質是電磁波，變化的雷電又會產生電磁波，兩者結合起來施展出的貫雷魔槍實際上就是一團被分離了電荷的壓縮空氣。至於為什麼壓縮空氣是槍的形狀就得問當初創造這個魔法的人了。
林格看着自己手掌的時候想到：為什麼之前自己施展魔法的時候，應用出那些物理規律感覺那麼順手呢？莫非這就是我“卞文浩”和他“林格”的知識結合在了一起所產生的效果嗎？現在的林格知道怎樣控制魔力去施展魔法，但另一方面他還知道用什麼樣的方式控制雷電可以達到什麼樣的效果，這其中運用就是那些物理學定律。
比如說如果他希望將那團壓縮空氣——貫雷魔槍發射出去，那麼只要讓攜帶大量電子的貫雷魔槍內部生成順時針繞着槍軸旋轉起來的電流，再讓被抽走電子的外層空氣生成逆時針反向旋轉的電流就可以了。電磁力排斥作用會忠實執行它的物理定律，將壓縮空氣射出去！至於怎樣生成電流，那就是作為魔法師林格學習的東西了，跟現在的靈魂卞文浩沒有關係。
“那是突然之間產生的頓悟嗎？”方靜看林格那一臉迷惑的樣子問道。
“應該是吧，不過不太清楚過程，要不……我再試一次？”林格總算抬起頭來看着方靜老師說話了。
“這……”方靜剛想說你又要胡來，不過想了想，林格不是很清楚，也許只能這樣才能讓他和自己看出個所以然來，所以也就點了點頭，“你把前半部分的施法過程重現一下就可以了，後面的不要做。”
“好。”剛好林格也想求證一個問題：自己曾經學過的那些電磁學物理定律在這個世界還適用嗎？
這樣想着，他再一次擺出了起手式。
第一步：釋放並控制少量魔力，壓縮一團空氣。教室里吹起了一陣微風，林格兩手的衣袖擺擺微響。其實這一過程準確來說不能叫“壓縮”，而應該叫“收縮”。空氣當中沒有借力的對象，因此沒辦法讓低壓的空氣由外向內壓縮出高壓空氣來。魔法師的先祖們通過仔細觀察熱脹冷縮現象，掌握了絕大多數物質由魔力控制收縮的施法方式——除了快結冰之前的水。林格感覺真要從微觀角度上解釋的話，過程可能很複雜，但從宏觀上施展起來卻也並不難。
第二步：釋放並控制大量高能魔力，從周遭的空氣當中剝離出正性雷電。這個時候，林格兩手之間就已經能看到高亮的白藍紫色閃光出現。雷系魔法的開創者一開始就是從積雨雲誕生雷電的現象中參悟出來的，因此雷系魔法脫胎自風系魔法，直到後來才有人陸續發現除了空氣以外還有很多物質都可以剝離出雷電。對於這一點，林格倒想要告訴這些魔法師：不是很多物質，而是所有物質！
第三步：將從空氣中剝離出來的正性雷電注入壓縮空氣中，包裹住貫雷魔槍。同時釋放並控制少量魔力，穩住貫雷魔槍內外的雷電，保持槍型。空氣當中像是飄滿了會發光的晶塵，它們漸漸聚在一起，旋轉着被吸收進入槍身當中，蠕動着，閃爍着，讓中央變得越來越亮，越來越耀眼。這一步比較複雜，而且控制難度很高，這也是為什麼貫雷魔槍被列為高階魔法的原因之一。在目前的魔法師界認知當中，雷電是屬於極難控制的狂暴之物。林格知道這只是因為他們不懂電磁學而已。
第四步：同向旋轉貫雷魔槍和其周遭的空氣，逐漸加速到控制不住，方可解除控制發射出去。當然這最後一步林格就沒有做了，他慢慢解除了魔力的電離屏障，令已經分離的電荷逐漸融合併用低能魔力吸收掉產生的熱量。在這個魔法當中，被剝離出正性雷電之後的周圍空氣，魔法師們認為他們攜帶的是負性雷電。這樣的電性稱呼跟地球上的正好相反，但也不影響人對電的認知。
隨着林格兩手之間的亮紫色光柱慢慢散去，方靜也是看出了問題所在：太溫和了！就像我們之前所說的那樣，林格控制下的雷電完全沒有表現出暴躁的特性。之前林格凝聚出來的槍身當中蠕動着的高亮帶電氣流，看起來就像是趴在桑葉上的蠶寶寶一樣。它偶爾會伸出一兩個小觸手，在空氣當中形成藍紫色的許多小“樹杈”，但卻不會像其他魔法師的貫雷魔槍那樣，動不動就岔出來一條雷電蛇，要麼親吻着魔法師要麼親吻着地面，噼里啪啦地彎曲扭動。
最可怕的是，溫和控制這一點連她自己都做不到！雖然她不是最擅長的雷、光兩系魔法，但她可是8級魔法師啊！林格結束施法的時候，方靜在旁邊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為安東擋下攻擊時她是正好路過，沒有看到之前的施法過程。
“你是……怎麼做到的？”方靜很清楚地知道，如果雷電在控制下沒有暴躁地溢出太多能量的話，最終的威力肯定會大得多！難怪之前感覺他的貫雷魔槍威力超標！
“嗯……”林格低着頭思考了一會兒。在剛才的施法過程中，他嘗試了利用已知的物理定律預測控制的效果，然後就在實踐當中驗證了自己的猜想：果然在這個世界裏，電磁學的定律沒有失效，還跟以前一樣！這對於現在的林格來說，實在是莫大的安慰！
嘛～如果法拉第都來了，那其他人還會遠嗎？物理學的各個門科分類緊密相關，如果其中一門的物理規律沒有變化的話，很大可能其他分類的規律也依然沒變。之前那個憑空生火可能是個假象——感謝上帝，他沒有拋棄我！不對，我為什麼要感謝上帝……
“你連自己怎麼控制的也說不出來嗎？”林格又半天沒說話，方靜有些奇怪道，“如果能將你的經驗分享出來的話，那這可是一個巨大的發現，足以讓你青史留名的啊！要是能得到學院的承認，獲得一個教授的挂名，你就再也不會受到那些傢伙的騷擾了……”
林格不得不承認，自己跟對方的腦迴路不太一樣：同樣一件事，他首先想的是學術問題，而方靜首先想到的是社交問題。他也不能還愣在那裏不說話了。
“老師，您知道為什麼貫雷魔槍發射出去的要求，是讓帶電的周圍空氣同向旋轉起來嗎？”林格怕自己說的不夠清楚，於是又加上一句，“就是說，讓那些帶電空氣旋轉起來就能讓貫雷魔槍發射出去是什麼原因呢？”問這些，林格是希望了解到這個世界的人們對於電的認知到了何種地步。
“這個……”方靜仔細回憶了一下很長時間都沒有練習過的這個魔法，依稀記得一些感覺，“我倒是記得內外空氣如果同向旋轉起來的話是會互相排斥的，讓貫雷魔槍發射出去的動力就是來源於此……喂，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老師，這個說起來就很複雜了，我只是無意當中發現了他們一點小小的特性……很難說出來。”林格撓着頭。他也算是知道了，因為有魔法的存在，這個世界裏的魔法師會用電，但是對電的特性和規律卻也不怎麼清楚。
他也實在不知道怎樣把麥克斯韋的方程組用這個世界的表達方式描述出來。記憶搜索了很長時間，沒有發現任何有關微分、積分的知識，也就是說這裏的數學可能還停留在中世紀的歐洲，甚至某些領域更還要更加落後一些，比如曲面幾何（或者應該叫非歐幾何）。但是數學發展不夠好，物理學家們就會很煩惱。
方靜嘆了一口氣，這樣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發生，歷史上有很多時候，魔法師自己產生的頓悟都沒有辦法說與別人聽，那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強大技巧也因此失傳。
最讓魔法師們覺得可惜的是100多年前，一位名叫萊納德的7級魔法師研究海洋生物的時候突然頓悟，創造出了一種高級的動物系魔法，可讓人返老還童！他自己就突然從60多歲的樣子回到了20多歲，而且效果是永久性的，不會隨着魔法停止施展而再次回到年老的樣子。只是他自稱沒有辦法將這樣的魔法教授於別人，只能給點提示靠他們自己領悟，結果他所有的徒弟都沒有學會。之後萊納德死於仇家的追殺，那個魔法也就永遠失去了傳承下去的可能。
“好吧……不過看你這樣的頓悟，已經給你帶來了實力上不小的提升。你已經成為6級魔法師有兩年的時間了，我覺得你應該藉此機會潛心研究一下。以你的天賦，在18歲之前突破成為7級魔法師也不是沒有可能，到那個時候，相信這些傢伙們也不敢輕易造次了。至於進入法師塔的機會，我會盡量為你爭取的！”方靜雖然覺得可惜了一點，不過總體來說還算是件好事，所以就笑着鼓勵林格道。
“謝謝老師的栽培，學生無限感激！”林格深深地拱手一鞠躬。他能感覺出來，這位老師是真心為他好。記憶里，在這個世界中，這樣的人真的是太少了！方靜值得他尊敬，也值得他抱大腿。
考慮到林格剛剛把安東給打暈了，方靜建議道：“這段時間你還是不要在學校裏面多露面了，你家的位置想必他們也知道。所以這段時間你就暫時住在我家吧！如何？”
林格有些獃滯地問道：“老師，這……我何德……不是，這樣不會給您帶來麻煩嗎？”
方靜翻了翻白眼：“你還知道是麻煩，早幹什麼去了？現在不躲着那你打算自己一個人跟貴族們硬剛正面？”
“那您……？”
“只要他們不知道你在我家不就得了？再要說老師不是希望你以後能成為一個人才嗎，那樣教導過你的老師我臉上也有光啊！”
看林格還是滿臉猶豫的樣子，方靜拍了拍他的肩膀：“唉——你別想那麼多，老師也是平民出身的，小時候多少受到過欺負。我的老師也給我提供了很多的幫助，所以我也想像他那樣做，可懂了？”
林格揉了揉眼睛，重重地點了點頭。
學院的另一邊，醫療室里安東正在跟聞訊趕來的副院長哭訴。
“那個賤民！他……他想要了我的命啊！院長你要給我做主啊！”安東趴在被子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道，有意無意的省去了話里的“副”字。
不過顯然副院長不吃這一套，他很清楚這個惡棍的德行。作為學術和教育機關當中的能人，要不是因為對方的背景不可小覷，他才懶得來見這個令他噁心的貴族呢！
“我記得你和那個林格是同級別的魔法師啊，怎麼你被他打暈，而他人卻不在這兒？”
“這……”安東立刻憋紅了臉，他總不能說因為自己一時間害怕，猶豫了吧？
“那是因為他偷襲我！”只能這樣說。
“好吧！”副院長垂下了眼皮，“對於學員林格的違紀行為，院方肯定會追究他的責任的，你安心養傷。”之後又對着醫護老師叮囑了幾句，便轉身離去。
安東很想在副院長面前說林格幾句壞話好讓那人吃點苦頭，不過他也知道一方面自己沒這個權利，另一方面這個副院長屬於遊走在貴族體系邊緣的人，受貴族們影響較小，對於林格並不怎麼討厭，他只看重對方的潛力和天賦。真要說了一些壞話，可能還得會起反效果，所以也就閉上了嘴巴。
不過這並不代表他會就此罷手，一想到自己的狗腿子告訴自己，之前他面色蒼白地躺在草地上的情景被一大群師生看見了，心中的那份屈辱就在不斷發酵成為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