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組裝生產線
抬頭看見陰沉沉的天空。
低頭面對一座微微隆起的黑色土堆，上面插着兩根樹枝，看上去像是伸出土堆里的兩隻枯手。
旁邊還有很多這樣的土堆，更遠的地方還有一處看不清楚的、灰白色與紅黃色錯綜複雜地交織在一起的大“土堆”，隱約從裏面能看得出人的手和腳。數不清的烏鴉盤旋天空中，樹枝上也落了很多很多……然後……
“……哥哥……”
好像有人在叫我。
“……救救我……”
好像從是從下面傳來的。
“……救救麗雅……我不想死掉……”
再次低頭，面前的黑色土堆不知什麼時候翻開了，露出了裏面凹陷的人形坑。
再往下看去，一個面色發白的女孩側躺在自己懷裏，她的手臂上分佈着密密麻麻的水泡。滿是血絲的眼睛盯着我，但眼神很奇怪的不兇狠，她好像在祈求着什麼，一隻手抓住了自己胸口的破爛衣服。
飄渺得像是來自於虛空中的聲音又一次傳來：
“……哥……哥……救救麗雅……”
麗雅，麗雅，麗雅……
麗雅是誰？
好奇怪的場景，好奇怪的稱呼，為什麼一點邏輯都沒有？
對了，我好像是叫……林格來着？
“妹妹？”
試着叫一聲。
“麗雅……好難受……麗雅不想死掉啊……”
為什麼我也覺得很難受？因為她的手抓着我的心口嗎？
“對不起……”我突然很想道歉。
懷中的女孩沒有了聲音，再看去，她的臉不知什麼時候變得烏黑，黃色的膿液和紅色的血液從手臂上破裂的血泡里流了下來。
“麗雅？！”
“麗雅！！”
“不！妹妹！不要死！”
我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樣地疼，又好像悲傷無助，又好像恐懼害怕；有什麼東西在拉扯着我的腦神經；眼淚很快就流了下來。
“啊啊啊啊啊啊！！”
我睜開了眼。
午夜，林格從噩夢中醒來，首先感覺到的是濕潤的眼睛和眼角被打濕的枕頭，涼涼的。
林格很快意識到了那是個夢，但是夢中的那股心情還縈繞在心頭沒有散去。這倒是正常的現象，一般從夢裏帶出來的情緒，需要半個小時左右才能消失，然後做夢者就很難再想起夢中的內容了。
林格覺得自己有點胸悶，他翻了個身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氣。但似乎深呼吸並不能緩解心臟的揪痛，他只好用手撐着上半身坐了起來。
“……麗雅？”林格還記得夢中的這個名字，他反覆念叨着，感覺這個名字很熟悉。
不過疑惑沒有持續多久，林格揉着心口的時候回憶起來了一些東西：剛才那些並不能算是夢，應該說是林格以前的記憶拼接片段。事件是真實的，但發生的順序似乎不是這樣。
在這個世界裏，林格曾經有一個妹妹，但5年前死於瘟疫。而妹妹死的時候，林格是把她抱在懷裏的。那個時候林格還不是魔法師，即使是也不一定就能做什麼，他眼睜睜地看着妹妹痛苦地死在了自己懷中。
“難怪……難怪我心口這麼疼……原來都是以前發生過的事。”想通了事情的來源，林格感覺漸漸好些了。
林格又回憶到了一些事情。準確來說他以前生活在一個平凡農民的五口之家，父母、他，還有一個弟弟和妹妹，但除了他以外，沒有一個活到現在。
父親死於10年前家鄉的戰亂，那時林格只有7歲。母親帶着三個孩子逃亡，在路上，5歲的弟弟誤食有毒的蘑菇身亡，剩餘的三個人逃到了一個小縣城避難。但是命運沒有放過這不幸的一家。五年前林格12歲的時候，小縣城又被一場恐怖的大瘟疫波及，被掃蕩的地區十室九空。林格的母親先一步感染身亡，還沒等兩個孩子悲傷多久，妹妹又感染了瘟疫。
最後林格親手埋葬了自己妹妹的屍體，那個時候城裏已經幾乎不見人影。墳地早就不夠用，許多感染者的屍體被直接堆放起來形成了亂墳崗，就成了林格剛剛做夢時所見的那幅畫面。
恐怖，凄涼，人間的地獄。
“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過往……林格……”林格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自言自語道。
說起來，今天晚上夢到這些，是因為睡之前看到的那幅畫吧！林格從床頭的衣服當中取出它，藉著月光再一次端詳起來。
上面畫著五個人，那是這個世界的林格、他的父母和弟弟妹妹。幼稚的畫法凸顯出這幅畫出自很久以前的林格之手，不過它經過了很多次的臨摹，已經不是最初的那一副了。是林格為了防止自己忘記家人而畫出來的用於懷念的畫，上面還記載着一些點點滴滴的小事。
卞文浩的靈魂和林格的記憶才剛剛融合不久，現在他自己也已經不確定，是穿越前的那個卞文浩還是這個世界的林格在人格當中所佔的比例更多一些。但看着這幅畫，林格感覺自己也許也需要為自己的靈魂畫一幅，一張三人的全家福就夠了，用來懷念卞文浩的父母，也為了祭奠自己可能真的回不去了的人生。
算了，還是過一段時間再說吧！這不才過了一天嗎？萬一呢，萬一突然就回去了呢？
萬一……對吧？
躺下睡覺吧！
林格拉了拉被子，嘗試着放輕鬆自己複雜的心情，再次闔上眼睛上眼睛。
第二天中午剛回到家，林格被一臉興奮的霍叔拉進了二樓實驗室。
“製造食白粉需要的材料都到了，流程的問題就交給你來解決啦！有一點我不太明白，你要煤炭渣做什麼？昨天忙着忘記問了這個問題了。”
“吸收煙塵，”林格走上前去撫摸一個大鐵皮箱子，“木柴燃燒不是會產生很多煙嘛，那些東西不能通溶液里，用布包起來的濕潤煤炭渣過濾就可以吸收煙塵。如果想要效果更好的話，還可以加點濕土。”
“好像是這麼個道理……這我居然不知道！”霍常東有些小懊惱地抓抓頭。
“其實用木炭和竹炭的效果更好，但是那兩種材料太貴了，不划算。”林格又摸着一根手臂粗細的金屬管說道。
“原理呢？”理工科的人思路就是不一樣，還沒等驚訝完就迫不及待地要知道原理。
林格很喜歡和這樣的人交流，他跟霍叔是同一類人，說起話來真的是毫無障礙：“因為小孔吸附原理，這些東西的內部結構都非常蓬鬆，有很多細小的孔洞，可以吸收很多空氣中的煙塵。你知道的，那些煙塵都是細小的小灰粒。”
“確實是這樣，我以前還好奇過，為什麼它們變得那麼小以後，即使是固體也能飄在空氣中呢？”
“那您後來找到原因了沒？”林格笑着問道。
“找到了啊，因為它們太輕了嘛！即使是非常微小的風，都可以把它們都吹起來，所以它們就經常飄在天空中嘍！只有在長時間無風的情況下它們才會落下來，就是積攢在物體上的那一層灰。嗨——這些都是兒時的幼稚往事了，我怎麼突然就跟你提了這些。”霍叔拍拍額頭感覺，好像虧大了的樣子。
“您能把一份好奇心保持到現，這也是一種十分難得的品質啊！”林格誇了一句，然後又問道，“不過我更好奇的是，霍叔，您怎麼在一天都不到的時間裏就湊齊了這些設施材料？就算您是魔法師有方便之門，可這也太快了吧！”林格昨天才跟霍常東商量好先生產食白粉，所需要的生流程設施材料只能讓霍叔去採買了。畢竟林格沒錢，所以現在相當於是在借債創業。
“這說起來倒是有點巧，”霍叔又開始撓頭，讓林格很擔心他這樣撓着撓着會不會很快就變成禿子了，“以前年輕的時候，我跟那些剛入門的鍊金術師一樣，沉迷於從礦石當中提煉金屬。那個時候我就想啊，如果真的能從沒有用的石頭當中煉出金子來，我不就能發財了嘛！”
林格偏過頭憋笑。
“你別笑話我，誰還沒個年輕熱血的時候啊，你以為誰都像你這樣老成啊！”霍叔不滿地吐槽道，“這些設備就是那個時候買回來的。你也應該知道，冶鍊礦石需要火爐燃燒煤炭或者其他燃料，為了加大爐溫所以需要一套供風設施。後來不知失敗了多少回，最後放棄了，但是設施又捨不得扔，就全部塞進了倉庫里。你說的那些基本上跟那一套供風設施大差不差，所以今天早上一大早就把它們從倉庫裏面拖了出來，還把它們一個個裏裡外外都洗得乾乾淨淨，順便修補了一下。我看過了，都能用。”
“為什麼不用火魔法冶鍊礦石呢？魔法明明那麼方便。”因為來到了這個世界，林格的思路就多了這樣一個選擇。
“你犯想當然的錯誤了吧。”霍叔笑道，“我那時才是個4級魔法師，哪有那麼多的魔力去燒礦石啊？要不了10分鐘，我就得力竭暈倒在爐邊嘍！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17歲就快7級？”說完露出憤憤的神情。
林格尷尬地捂住了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話題隨後又回歸正常。這裏林格需要的設施，是指一個能收集木柴持續燃燒產生的二氧化碳並將其通入碳酸鈉溶液中，完成所謂食白粉的製作的一整工具。鑒於汽水的味道也很可口，林格和霍常東商量后決定等食白粉能穩定生產以後，再招工人生產汽水，一個人可忙不過來那麼多活。
這段時間林格建議霍叔先少量生產汽水去試探一下市場反應，畢竟異世界的社會環境不一樣，他還是有些擔心賣不出去的。
之前林格已經告訴過霍常東，他要造的這一套生產流程不同於手工作坊的類型，是要最大化簡化過程，盡量把一系列工作都交給機械完成。
為此林格還問過霍叔有沒有哪些可以作為源動力的魔法裝備，因為蒸汽機什麼的不僅製造麻煩，用起來也很不方便，在魔法世界裏能用魔法還是盡量用魔法代替吧！而霍叔很自信地說，自己就是！金屬系魔法可以很方便地解決怎麼讓齒輪轉起來的問題。林格想了想，反正鼓氣又不需要做多少功，直接用魔法去轉也行，索性同意了這樣的做法。
“霍叔，這個鼓風箱還有第二個嗎？”林格看到了一個像是口風琴兩邊書頁一樣的傢伙，只不過顏色深了些，而且有半人高。
“沒有了，但是一個不已經夠用了嗎？”霍叔不解地問道。
林格搖了搖頭：“一個的話，鼓出來的風速不穩定，會有間歇。很容易讓第二次燃燒段熄火。”
“什麼意思？”生產線的設計工作霍叔全盤交給了林格，所以不懂的很多。
“霍叔，您還記得我昨天跟你提到的二氧化碳嗎？就是汽水中的“汽”的成分。”
“記得，你還說這個奇怪的名字來自於一個系統的命名方法；還說解釋起來很麻煩，以後再跟我說；還說它是碳和氧的燃燒產物，這我倒是驗證過了。”
“其實碳和氧的燃燒產物還有一種，叫一氧化碳。”
“哈？一氧化碳？那是不是還有三氧化碳？”
“霍叔你別調皮好么？”
“好吧……你繼續。”
“一氧化碳是一種無色無味的有毒氣體，是碳在氧氣不足的情況下的燃燒產物。您應該聽說過，有冬天晚上為了取暖而燒炭的人家過了一晚上全部中毒身亡的事情吧？而且中毒者在還沒有死亡時候滿臉桃紅甚至紫紅，死因調查的結果似乎跟窒息有關是不是？”
“我滴乖乖！你居然知道得這麼詳細？確實……很多擅長治療的魔法師都找不到真正的死亡原因……難道就因為這個一氧化碳？”
“嗯！一氧化碳這種有毒氣體因為無色無味很難防備，而它的致死原因就是窒息，人往往都是在睡覺的時候因為意識不到憋悶感而窒息死亡的。而我為了能夠收集二氧化碳，把木柴放到了一個密閉的鐵箱子裏，通過送氣的方法讓木柴燃燒，在這個過程當中很容易產生有毒的一氧化碳。”
“那……你是怎麼做的？”
“我利用了一氧化碳的另一個性質，它是一種可以燃燒的氣體，我們在煤炭表面看到的藍色火焰就是一氧化碳在燃燒。我在灰塵過濾裝置後面加裝了一個內部空間較大的箱子，裏面通空氣，把含有一氧化碳的過濾后氣體進行二次點燃，讓它們變成無毒的二氧化碳。為了保證用來點火的火焰不被吹滅，氣流的速度最好恆定。所以需要兩個鼓風箱，互相之間錯開鼓風的時間，保證氣流速度連貫且基本不變。就是這樣。”林格攤了攤手，“兩個。”
“行吧，我會再去訂購一個，大概需要一天的時間……煤燃燒會產生有毒的氣體，我倒是猜到過，不過其他的我是真不知道……小夥子，你懂的還真多啊！讓霍叔我都覺得你有點那什麼，深不可測啊！”
“您可別笑話我了。”林格嘴上是謙虛的，可臉上是笑着的。霍叔看在眼裏，只能無奈地笑笑。
“對了霍叔，關於一氧化碳的事情我還做了一道保險。”林格拿出了一個小東西道，“這是我昨天晚上用豬皮做出來的簡單氣壓計。我對這些設備的製作不熟悉所以就不自己動手了，你看要不要讓製作者把它焊在導氣管上。到時候讓設施裏面的氣壓略高於外界，您看着這個氣壓計，只要上面的小珠子離開了原來的位置，就說明設備的哪個地方漏氣了。這個時候就要立刻停止生產。”
……
之後林格和霍叔又根據實際情況商量了一段時間，解決了一堆食白粉生產過程中的實際操作問題。林格總算是切身體會到了一個道理：不是懂了核裂變就能把原子彈造出來的！
最近冷空氣來了，作者沒挺住，感冒了……本來不想帶晚的，想了想自己之前停更了三天，實在愧疚不已，還是努力更新一章。嗯！只是頭暈了一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