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出獵

第七章 出獵

()第二日一早,雨過天晴。

被暴雨沖刷過的草原如一片深綠色的海洋,成片的雪白羊群是草海中翻滾浪花,騎着黑色駿馬在羊群中游弋的牧羊人是浪花中閃現的點點礁石。而頭上湛藍的天空則剛好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穹廬,把深綠色的海洋和海洋中的各種生物都倒扣其中。

齊膝深的深綠色牧草上還殘留着昨夜暴雨的痕迹,小指肚大小的水珠掛在草尖在微風中輕輕顫動,清晨的朝陽撒過,如寶石般晶瑩剔透,反射出一片七彩的光芒。幾隻不知名的飛蟲從草下鑽出,震一震仍有些潮濕的翅膀,落在草莖上,貪婪地吸食着甘甜的草汁。

“啾!”一聲催馬的喝應聲忽的響起,上百匹駿馬伴着隆隆的馬蹄聲如水銀泄地一般刮過晨光中的草原,碗口大小的馬蹄在草嵩子間起起落落,帶起一片迷濛的水霧。

雨後的清晨,草葉上有了一層水,等於給野獸佈置下了無數天然陷阱。特別是野兔、黃羊這類蹄子較小的生物,滑濕的草場加上地上深淺不一的水窪,讓它們的奔跑速度連平時的三成都不到。對於來自中原的貴賓來說,在草原上享受一下縱馬遊獵,確實比每日坐在大帳中飲宴要有趣的多。

被大雨清洗過後的空氣呼吸起來帶着股泥土特有的芬芳,雖然略有些陰冷,但是很長人的精神。四周的景色很美,配上鮮衣怒馬的少年,奼紫嫣紅的少女,風物已經可以拿來入畫。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們的手中沒有任何獵物。這倒不是因為他們的射技差,從出了營寨門那一刻到跑得身下駿馬略微出汗時為止,還沒有任何獵物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之內。

“肯能是最近總打仗,把部落周圍的野獸都嚇跑了!”阿史那燕一身火紅色的胡服,頭戴鑲嵌了巨大北珠的氈帽,甩了甩因為露水而稍有些濕潤的長發,笑容如雨後的天空一般清爽明麗。

“幾千人輪番出戰,膽子再大的野獸也會趕緊搬家!”斛律雲今天穿着一身墨綠色的胡服,身負長弓,身後是羅藝和魚俱羅,高士廉因為不會騎射之技,所以被留在了營寨之中。

“不如走遠些,去月亮湖邊碰碰運氣。那附近水草豐美,黃羊群和野驢群眾多,要是運氣好,還能碰上野馬。”闊闊託大聲建議。他是部族長老之子,長得儀錶堂堂,在突厥人中也算美男子了,是阿史那燕眾多追求者之一。

“不好,那邊的蘇卓部落態度一直搖擺不定,前次大汗和達頭作戰的時候,還試圖偷襲過咱們部落。萬一遇上了,難免有些麻煩。”闊闊託身邊的一個突厥青年臉上露出一絲凝重之色,開口阻止道。

“膽小鬼!戰爭讓你喪失了自己的勇氣,杜爾!”闊闊托輕蔑一笑,看向旁邊的斛律雲,大聲道:“你怎麼看,中原人!”對於這個橫空出現的情敵,他是一百個看不慣,尤其是自己心上人看對方的眼神,更是讓闊闊托不爽之極。他已經準備好了,一旦這個中原伢子反對,就大聲的奚落他,讓草原的花朵看看,中原男人靠不住,都是膽小鬼。

至於危險,他倒是一點都不擔心。別忘了,他這個情敵是什麼身份,那可是中原朝廷的高官,那個蘇卓部落的長老向來欺軟怕硬,又如何會冒着得罪中原皇帝的風險襲擊他們。

不過,他似乎忘了,斛律雲和身邊的幾十個護衛為了騎射方便,今日穿的都是獵裝,也就是胡服,遠遠看起來和他們沒有一點區別。對方又不知道他們的身份,又如何會忌憚呢?

面對這種情況,斛律雲自然不會說:“我不敢去。”這樣的話來。他看了看身邊一臉挑釁的闊闊托,點點頭道:“沒問題,只是那裏應該離部落有一段距離了,咱們盡量在天黑前趕回去。”

“大人…”身後的魚俱羅忍不住開口道:“請您以自身安危為重。”

邊上的阿史那燕大聲道:“應該不會有什麼麻煩的,他們的營地與月亮湖的距離也不短。而且因為你們來了,草原各部現在都很小心,雙方互相不知道對方底細,理智的人不會輕易挑起事端!”

她有些羞澀的瞥了斛律雲一眼,繼續道:“而且,我聽說那湖邊有不少散落的星星鐵,這次去,正好撿一些回來,等將來孩子出生時替他打把彎刀!”這話一說完,馬上換來了三個大紅臉。她自己是因為略有些羞澀,斛律雲是因為尷尬,而闊闊托,則是因為怒髮衝冠。

魚俱羅也是滿臉的不自然,他看了看臉有些發紅的斛律雲,心道:‘這胡人的女子果然大膽,這話聽得我老魚都臉紅,國公大人娶這麼女人回去,還真是,委屈了啊~’別看魚俱羅長得肌肉虯結,其實骨子裏是一個很傳統的男人,喜歡的女人也是那種溫柔賢惠,笑不漏齒的類型,對於這種豪放的女人,他一向是敬而遠之的。

他身邊的羅藝顯然對這些事情沒什麼興趣,只是一味的追問那星星鐵的事情。

阿史那燕聽羅藝對星星鐵有興趣,不厭其煩的解釋道:“我們突厥人逐水草而居,不會總駐紮在同一個營地。所以,祖輩沒有留下關於開礦的智慧,牧人們也沒有時間去開採鐵礦!不過,我們信仰的長生天是慷慨的,星星鐵就是長生天賜給牧人的鐵石。”

斛律雲聽得一陣無語,插嘴道:“就是天外隕鐵,從天上掉下來的,也叫玄鐵。”

“玄鐵?”羅藝和魚俱羅的眼睛都是一亮,對一個武將來說,除了駿馬之外,最希望擁有的,便是精良的兵器和甲胄了,若是能用大名鼎鼎的玄鐵來打造兵器,那……魚俱羅和羅藝的眼神炙熱了。

有了目標,再加上如畫的山水,一行人不知不覺奔出五十餘里,馬和人都跑了一身汗,卻也不覺得睏乏。跑着跑着,耳畔的馬蹄聲漸漸被流水聲所取代,眾人知道,月亮湖就在眼前了。

這是一個極其美麗的湖泊,上游的河水如玉帶般從遠山潺潺而下,平緩輕快,下游的河面卻陡然而收,激流翻湧,唯獨中間這方圓二十餘里的湖面,如同一顆藍色的寶石般卧在了萬里草原之間。微風吹過,凌波浩瀚,讓人心曠神怡。

行萬里路猶如讀萬卷書,現代人整日流連於鋼鐵和水泥的叢林之間,不知不覺已經將自己的心也封閉了起來,只有見了這空曠的草原,這塞外的風光,才會激起人心中的豪情。也只有在這萬里草海中,才讓人更清楚地看到自己心中的夢想。斛律雲和身後的眾侍衛揮舞着雙臂下馬向湖邊奔去,就連羅藝如花崗岩般的臉龐都顯得柔和了一些。

“嘶,好冷~”眾人三步並做兩步衝到湖岸邊,伸手在無邊碧落上抄了一把。一陣透骨的奇寒立刻凍徹骨髓。

“小心些,這湖水從連天的雪山上流下,就算現在天氣炎熱,裏面的水也只是比冰暖些!”阿史那燕看着斛律雲眾人一陣呲牙咧嘴,和身邊的侍女開心的笑了起來,用馬鞭指點着湖水介紹,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驕傲。

“你們在這裏待着,我帶人去附近看看有沒有什麼合適的獵物!”闊闊托覺得自己簡直就是一個多餘的人,看着湖邊巧笑兮然的新上人,一顆紅心碎成了八瓣。他瓮聲瓮氣的招呼一聲,帶着自己手下的勇士,打馬繞着月亮湖尋覓起來。

阿史那燕看了看離去的闊闊托,搖了搖頭,對斛律雲解釋道:“這月亮湖是附近百里之內最大的水源,平日裏有很多黃羊群、野驢群,還有成片的傻半斤兒,要是運氣好,還能碰上遷徙的野馬群,每一個野馬群都有一隻頭馬,它就是這群野馬的汗。頭馬都是萬里挑一的寶馬,雖然野性難馴,不過個個都能日行千里,我們叫他們為,天馬,意為上天賜予我們的禮物。”

她用白皙的手掌撩了撩冰涼的湖水,接着道:“不過野馬群常年遷徙,只有受到長生天青睞的勇士才能遇得到,比起那個來,咱們還是好好找一找黃羊,這個時節水草正豐美,黃羊全都膘肥體壯,比起部落里放養的羊群,味道強了千萬倍。”

“公主,你不是說這兒有玄鐵么,在哪裏,我們想找點兒來,做個兵器!”魚俱羅自來了便開始低着頭到處尋覓,找了半天一無所獲,這才起身,向阿史那燕問道。

阿史那燕沒好氣的看着這個大個子:“哪裏那麼好找,星星鐵可遇不可求,有的人一年都不一定能遇到一塊兒呢,你騎馬的時候小心些,那種黑色的石塊就是了!”那種被稱作星星鐵的黑色石頭打出來的刀劍質量上乘,刀刃比用販來的鐵材打造的彎刀鋒利,刀身的韌性也更好。只是過了這麼多年,個頭大的早就被人撿走了,剩下的不光小,而且極為稀少,再加上好東西人人都想要,往往在草原上尋覓數年,湊幾十塊才能打出一把彎刀。看魚俱羅的樣子,還真把星星鐵當成中原的芋菜了,要多少有多少。

斛律雲點點頭暗想:‘每年從太空中落到地球上的隕石本來就有限,再加上過程中的燃燒,稀少也算平常。要是那麼常見,人們也就不會把天外玄鐵傳的神乎其神了。’誰知他剛想到這兒,就覺得靴子下面有些不適,抬起腳低頭一看,一塊兒嬰兒拳頭大小的黑色石頭靜靜的躺在草根處,有一半埋入土中,要不是踩到了,還真不好發現。

不會,運氣這麼好?斛律雲伸手挖了幾下,一塊兒沉甸甸的星星鐵就入手了,看得找尋了半天卻一無所獲的魚俱羅和羅藝妒火中燒,看得阿史那燕雙目頻閃,連連讚歎長生天的恩賜。

‘我剛剛從那裏找過來,怎麼就沒看見呢?難道我老魚的眼神這麼差?’魚俱羅看着斛律雲手中那塊兒黑幽幽的星星鐵,心碎了。

羅藝雙目一閃,眼中露出堅毅之色:‘看來這附近星星鐵真的很多,既然大人能找到,那我也能,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再仔細找找,一定能找到的。’

“那邊有野馬的馬糞,還熱乎着呢?”一句大煞風景的喊聲打斷了所有人心中的美夢。眾人聞聲望去,只見闊闊托用兩根木棍挑着一個雞蛋大小黑綠色的糞團,興高采烈地向大夥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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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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