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沒有想到到了墓地時天空降下雨來,那淅淅瀝瀝的雨水把人的心裏澆灌的濕冷。裴軍從車斗里取出一柄大傘來,穩穩的撐住傘柄讓我和他站在一起,我鼻尖聞到了他身上的氣息,心裏安定了一些,我想我很信任他,需要他帶來的安全感。
我見到了四柄油紙傘,傘下的人一動也未動,彷彿不知道我們的到來,但是我分明聽見一柄傘下發出的聲音說:風語兄弟,我們來看你了!
我又聽見了裴軍壓抑的聲音說:我和林巧智來看看你。兄弟,多謝你,我們才能夠打敗軒轅九子,也多虧了你的朋友,我們才能夠繼續下去,滅了他們!
不多說了,我們帶來了酒,你喝兩口!我聽見那四個兄弟里發出的聲音。
我很黯然,我手裏只有一捧鮮花,我將花擺在墓碑前,默默地祝福他:你一路走好,去往輪迴,來生……雖不得見,也希望你出生在好人家。
我的鼻子泛酸了,淚水一滴滴落下。
我想起了初次見到這個年輕人,他就站在菜市場的告示欄前,一身白襯衫,臉上帶着青春期的朝氣,洋溢着的微笑。
姐姐,我知道你心裏一直有個人……
這句話大約是風語說過的,他竟然這麼細心,察覺了我心底里的小秘密。沒有想到,我記掛的竟然就是這麼一句話。
由於一些原因,墓碑上沒有風語的照片,連名字也是假的。我替風語委屈,不由得哭出聲來。
裴軍很是詫異地凝視我的臉。我輕輕拂去了淚水,心想着遲早他會知道我的秘密,娟姐只是暫時沒有告訴他,其實我不是真正的林巧智。
那四個人站在墓碑前將酒灑了些,算是陪着風語喝了杯酒,然後就緩慢離去。
返程時,裴軍只是專註着駕駛,什麼話也沒有說。
雨水很煩人,我拉着裴軍去家裏,幫他揉乾淨了頭髮。末了,他想走,我卻投入了他的懷抱,聞着他身上的氣息,說:陪我一晚,就一晚……
林巧智你怎麼了,他……他對你很重要是不是?在他的墓碑前我就覺得奇怪了,你竟然哭得傷心極了,你和他什麼關係,方便告訴我嗎?
我聽他這樣說,淚水又下來了,哽咽着說:他就是我的家人……
家人?你家裏沒有這麼個人吧?裴軍準備起身將我推開。
我拉着他有力臂膀說:真的是和家人一樣的,他一直都很照顧我和小夭,我向天發誓,只是家人!
裴軍讓我弄懵了,說:這家人怎麼也不像吧,他是那麼年輕的男孩,你家裏的情況我都了解,你是孤兒……對不起,我不該說起這個!
我有些錯愕,林巧智是孤兒,難怪這麼孤單的住在小屋裏。
我又要堅持說下去。
裴軍卻說:就算是你的朋友,我不會吃這個醋的。他搖了搖頭,又說:這孤男寡女的,不太方便,你還是節哀吧,我現在就回去了。
我咬了咬唇說:我只是一回憶過去和他還有小夭在一起的日子,我就停不下來,我這腦子裏全部是過往的畫面,根本停不下來的回憶那些畫面!
裴軍扶着我坐下,說:那我就不走了,我陪着你!
多謝,多謝!我哭的抽抽噎噎。
時間尚早,我沒有睡意,看裴軍也有些無可奈何。我便將我和風語還有小夭的故事講了一些,講着講着我就越來越精神,裴軍卻聽得睏倦了。
我一看時間已是深夜,裴軍在我床邊趴着,我為他蓋上了薄被,一個人緩緩的流淚。
風語,你可要一路走好,我會幫你報仇的!我握緊了雙拳。
裴軍這一夜睡的倒是香,直到清晨才醒來;我卻是一夜未眠,很早下床煮了麵條。
裴軍被我喚醒,他睜開了惺忪的睡眼,說:嗯,什麼事?
……
一個月後,周圍都傳遍了,都說我和裴軍是天生一對,學校里的同事經常追問我,什麼時候喝我的喜酒。我只得說再看看,看看什麼時候合適。
我約了裴軍去了附近的公園,問他什麼意思,怎麼一直這麼談下去嗎,我要的進度呢?
裴軍捧着我的臉說:林巧智,我就算要娶你,也要通過組織的考驗才行!
我笑了,嘟着嘴說話含混不清。
裴軍放過了我,問: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想說你這個大老爺們居然讓我一個小女子這麼主動,你可真是不害羞!
裴軍臉上紅了紅,耳根也紅了,說:我就這麼點自尊都讓你給要走了!
哈哈!我繼續笑着說:沒有關係,遲早我會還給你!
……
我以為我是遇見了裴軍這個真命天子,可是不久,事情有了變化。
娟姐告訴我曼陀羅陰花其實真有起死回生的妙用。至於,孟婆拿它做什麼,娟姐也不清楚。說這話的時候,裴軍不在場,我單手撐着下顎,默默地想:夢婆就算拿它去復活誰,她不是也要通過鬼君的同意么?就像裴軍要通過領導同意才能娶我是一個道理。
我倒是懶得操心了,孟婆、鬼君這些陰間的事情,輪不到我去管!
可能是戀愛中的女人很是弱智,我一直也沒有想到風語身上去!
……
據風語自己所說他一醒來就在棺材裏了,當然很是氣悶,畢竟裏面狹窄、憋悶。而外面的世界似乎很遙遠,導致他醒來后沒有立即想到自己被埋了,而是覺得大夢初醒!
聽到這裏我和裴軍都忍不住想笑。
當然,我馬上想到了他終於重新返回世間,我不由得難以自控,一把抱住了他!這讓裴軍很是尷尬,說是要出去抽根煙。
我顧不得擦拭淚水,劈頭就問風語:你為什麼丟下了我?
風語頭低了些,說:我也不想這樣……
我又摟住他的脖子,反覆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風語換上了新衣裳,還是那麼像宮羽,還是顯得青春的樣子。
換他打量着我許久才說:姐,你這個樣子,我實在認不出來了,要不是娟姐說明情況,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沒有想到你也重生一回,還是借屍還魂……
我聽了心裏膈應,趕緊打斷說:也不是第一回……
風語驚訝道:啊?!
我領着風語去我的小屋,當晚風語就睡在我的床邊,一晚上我們說了很多話,關於以前的日子,關於小夭,關於風語離去的日子裏我的生活,最後我和風語都打着哈欠,實在是睏倦。
……
我將裴軍給晾在了一邊,過了三日我才又想起來他的存在。我直接去了他工作的地方,在一個威嚴、莊重的大樓里,招待我的是一個年輕的戰士,他喋喋不休地說他以前打過了許多仗,彷彿軍功都該分他一份。我只有謙遜的笑着,詳細的問他究竟怎麼樣參軍、打仗的。
裴軍出現時候已是黃昏,我餓着肚子等了他九個鐘頭,我笑着說:九可是一個大數!他卻不為所動,簡單的問了句“你還餓着吧”,接着就藉著官方的語調說:這裏可以招待一餐飯。
我們面對着彼此吃飯,我卻突然沒有了胃口,扒拉着碗裏的米粒,說:你是不是又不喜歡我了?
裴軍只是低頭想了一會兒,夾了些菜到了我的碗裏,說:你多吃一點,看你多瘦啊!
我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只好將飯菜都吃了,然後就捂着肚子,實在太撐了!
最後,我聽見他說:我明日帶你去找那幾個兄弟,他們已經準備好了內丹,可以給你了。
我突然感覺失落,好像他這是在為我做最後一件事情。
我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裴軍送我到了大門口,兩旁的戰士正在交接換崗,我突然踮起腳尖,將裴軍脖子摟住,狠狠地親了他一下!
然後我就瘋狂的跑起來,一直跑向我的小屋,一直跑,直到見到了小屋裏的燈亮着!
我敲門進的小屋,風語見我的臉色不對,着急的問:姐,你怎麼了?
我見到他正拿小魚乾喂那隻黑貓。
我一下子酸軟的坐在床沿,喘着氣說:我明日可能拿到、拿到小夭的內丹,我要找到小夭,我要讓她重新變為人!說著,我就躺在了床上。
次日,裴軍一大早就來接我,還是那輛帶斗的三輪摩托車。我進了車斗里,裴軍說了句“坐好了”,車子飛快馳騁。
裴軍不提昨日的事情,特別是不提我昨天的那一個吻,那可是本姑娘的初吻!
下了車,我就鬱悶極了,大聲嚷道:大哥,二哥,三哥,四……
還沒有嚷完,裴軍已經迅疾的捂住了我的嘴,在我耳邊說:四哥死了!
我的心裏砰一聲,似乎什麼東西碎了。
難怪裴軍情緒不佳,我竟是以為他不喜歡我了。
三個兄弟一起出了來,胳膊上都戴着黑袖章。
老四的房間裏供着香火,遠遠地看去還有張舊照片,我不由得難過,對着那房間的門口跪下磕頭。
忽然聽到老大出聲說:林小姐,不必了!
我扭轉頭還是雙膝跪地,說:為了小夭,我也得向你們磕一個!
我鄭重的磕頭,抬頭見三兄弟各自表現都不同:老大毫無反應,老二悶着抽煙,老三往日裏很是樂觀開朗,這個時候卻是滿面悲戚之色。
黎明的陽光普照着大地,三兄弟已經躲進了屋裏。
我的手裏攥着一個小瓶子,裏面是小夭的內丹。我有些恍惚,小夭離開了我是多久的事情了?
裴軍默不作聲,一路只是看着前方。
我回到了小屋裏,見到了小桌上有張小紙條:姐,我去把小夭找到並帶回來。
我一轉身衝出門去,裴軍已經駕駛摩托跑遠了。
我黯然地想:裴軍這人是不是故意的?接下來的日子裏,他是不是決定不見我了?
我等了好幾日,每日裏伴着孤燈數着小時數,到了十二點就命令自己睡覺去,並且什麼也不要想!
白天裏,我還是照常上課,晚上就發愁一個人怎麼打發時間,到了第五天,我終於想穿,開始備課看資料。
這一天總歸是要到來的,小夭總歸可以恢復修為的,只是,我不知道,我和裴軍之間出了什麼問題,他真的一連幾天都不出現,我打電話給他,他也不接。我守着電話亭,等着每一個出來的人,直到夜色深沉,我才決定離去,卻白白的浪費了光陰。
我終於抵受不住,下了課就直奔娟姐那裏,問:娟姐,我可怎麼辦呀?
娟姐開始時是笑着的,說:小夭快回來了,你該高興啊?哦,裴軍不理你了,沒事的。
我看了她一眼,她又說:有些日子了吧,這……我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