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靠着簡陋的柜子，這樣能夠伸展雙腿，我就用這麼舒服的姿態聽這幾個男人交談。

然而，裴軍也沒有向我介紹這四個男人是誰，我以為林巧智是認識這四個男人的，我便不能開口問，只能裝作是認識他們呢，這讓我有些提心弔膽。

屋子裏只有一盞吊燈，是扯繩才能亮的那種。這個時候沒有開燈，窗戶紙有些發黃，整個屋子暗淡，我猜他們都不喜歡明亮。

其中一個男人待在角落裏，他點燃了一支煙，煙霧漸漸瀰漫。我沒有想過會抽“二手煙”，揉了揉鼻子，發現原來我有鼻炎，這個當然是逐漸意識到的，我原本的肉身都沒有這個毛病。

我最先“認識”的那個男人最先說話，他說：內丹雖然在我們四個手裏，但不能現在給你……

因為什麼呢，想用來提升修為嗎？裴軍的手撥弄着頭髮，也不看向他，淡淡的說道。

說話的男人停下，目光有些陰狠，我見了心裏咯噔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屋子裏暗淡，他的眸光才那麼有穿透力，好像把人能看穿。

老大，我們不是在商量嗎？角落裏抽煙的男人突然說了一句。

老二，抽你的煙！“老大”目光掃過了角落，說：你還是把煙熄了吧，林老師最聞不得煙味！

原來這個老大說話這麼直接，卻還能夠照顧到我，我心裏有幾分感動，向老大點點頭，不自然的露出了笑容。

裴軍突然悠悠地說了句：就是林老師要內丹，我又用不着……

哈哈，哈哈哈……那個我以為很是樂觀開朗的男人發出一連串笑聲，說：林老師，你什麼時候和裴軍在一起了？

嗯？我不自然的從鼻子裏發出這麼一聲，有些困擾的發現鼻炎還挺讓人難受的。跟着心裏一盪，我不知道林巧智和裴軍的關係如何，也不知道和裴軍走到了哪一步。

老三，這個時候你亂開什麼玩笑？老大就是老大，他一出聲，樂觀開朗的男人就閉了嘴，幾乎無聲無息的閉嘴了。

老二也將煙頭丟在了地上，一腳踩上去滅了火。

老大沉默了一會兒，說：可是，我們也很需要內丹，老四的身體等不得，我得為他治病！

老大說話直接又乾脆，我很快明白了，於是向另一個角落裏的男人望過去，角落裏的老四他的目光也正向我看過來。我發現這個老四在他們四個男人里最英俊，就是臉色有些病態的白。

我趕緊說了句：那個，我可以等等，你們先給……給老四醫治吧。

你懂什麼？裴軍說：給他醫治了，內丹就效力全失了！

啊？我張口結舌的說：那、那我也不、不知道啊。

真是一緊張就結巴啊。老四悠悠的說了這麼一句，然後就無聲無息的了。

屋子裏一陣子寧靜，沒有任何人說話。

我害怕這種沉默，害怕事情就是裴軍說的這麼難，如果要取捨，那我不知道老四的命和小夭的命這兩者孰輕孰重。

還是老大最先說話，他咳嗽一聲：林老師，你應該告訴我們你要內丹做什麼。

我想說出一個個相關的故事，故事裏的黑狼和白狐被人利用發生爭鬥，故事裏白狐生下小夭如何如何……最後，他們都被甲鼠奪了內丹。

裴軍也望向了我，他的目光也是有些迷離，我想娟姐也沒有說出我要內丹的原因。

我看着這五個大男人，漸漸覺得他們的目光是一種威壓，讓我不知道這個故事該怎麼講了，只有學着老大的直接和乾脆。於是，我說：我要救一隻叫小夭的小狐狸，她、她沒有了內丹！

老大看了看其他人，說：林老師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嘛！你們也都明白了吧？

哈哈哈。老三笑了，他這次的笑聲讓我渾身發麻，他說：林老師居然為了一隻妖獸就什麼都不顧了？

我難以言表，只能揉鼻子。

裴軍看着我許久，說：照你這麼說，我還怎麼幫你呢？

我是說錯了什麼嗎，我不就是說出了實情嗎？我的眼眸看着裴軍，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老大這時候說話了：林老師，為了一隻狐狸就不顧我兄弟的命，這一點我做不到！

我尷尬的說：小狐狸都會變成人形了，她、她不也是一條命么？

裴軍搖了搖頭說：你還是跟我回去吧，讓你這麼說，我也幫不了你。

有人劇烈咳嗽了一陣，我循聲望去，老四臉色煞白地說：我的病用不上三顆內丹，把小狐狸的內丹給了林老師就是了。

老大有些急躁，說：老四，現在還沒有開始治你的病，三顆還是四顆內丹都不知道夠不夠用！

老四低頭嘆息說：就是我拖累了幾個哥哥，我心裏……

他許是想說他心裏過意不去吧，我想。但是老大打斷了他的話，說：既然是兄弟，就不能見死不救！

我期期艾艾的望着裴軍，想說這個老四得了什麼要命的病，又怕真正的林巧智是知道內情的，就不敢問他。

哪裏知道老二說話了：林老師，我弟的病很奇怪，只有借妖獸內丹做引子才能藥到病除！

也不一定用完三顆內丹吧？我低聲問道。

老二接著說：三顆內丹都不一定藥到病除，還只是死馬當活馬醫呢。

老三呵呵笑了，說：二哥，別這麼說我四弟，還死馬當活馬醫呢。

誰傷了你們的四弟？我突然一激靈地發問。

裴軍過來手指彈了我腦瓜一下，說：還不是因為你！本來我們都快控制了那人！

哪個，哪個人？我依然不明白。

是甲鼠，林老師！

我聽到“甲鼠”這個名字，當即如同盛夏里涼水澆頭，頓時什麼都清楚了。

你們四個兄弟都認識甲鼠？是甲鼠害了你們兄弟？那老四也是甲鼠害的？我一連串問題，自己也覺得問的多餘。

又是甲鼠，傷了他們兄弟四個，他們四個莫不是“周武鄭王”？這個也太扯了，我不敢直接說出口，只是瞧着這四個兄弟，他們看起來長得不相似……啊，我真笨，他們四個許是像我一樣，都是借體重生，四個人相貌一點也不相同，是因為借的肉身不是親兄弟罷了。而且，周武鄭王四個人也生的不像！

啊？你們莫非是、是“周武鄭王”？

聽我如此發問，四個兄弟都沒有吭氣，空氣里好像什麼東西凍住了，一時間氣息不流通。

裴軍疑惑道：什麼周武鄭王？林老師，你說夢話了吧？

老大咳嗽一聲，說：林老師也知道周武鄭王？

我臉色一變，心裏接着發毛，心想：我也太會聯想了，這兄弟四人怎麼會就是那四個人呢？哎，我不光不知道周武鄭王的信息，也不知道風語的消息呢。

老大的目光炯炯望向我說：林老師？

我這才收了心神，說：我信口胡謅了，你們四個兄弟不是那四個人。

老大望着裴軍說：林老師這腦子沒有被撞壞吧，我怎麼覺得她不像林老師呢？

啊，我被老大懷疑了，林老師果然就和他們熟識了，我可是要穿幫了！

裴軍低頭不語，似乎在思索什麼。

我們走吧。裴軍最後開口說，他的面部表情十分複雜。

我們暫時幫不到林老師，不過，如果老四的病不用小狐狸的內丹就能醫治，我們還是願意將內丹給林老師的。老大抱着胳膊說道，他的濃黑眉毛動了動。

嗯，我迷迷糊糊說：謝謝你，大哥。

裴軍拉着我的手腕就走，我跟在後面踉踉蹌蹌，適才發生的一切像是一個迷，我在這個迷里糊裏糊塗的。

他們四兄弟是誰啊，我怎麼覺得他們像周武鄭王呢？還有，沒有人提起風語，風語到底去了哪裏，他出了什麼事情，我怎麼不知道他的下落？我抱着頭，想着想着，腦仁生疼！

摩托車在清晨的寒意里馳騁，我坐在車斗里覺得道路顛簸，就像命運之車從來不走康庄大道，儘是走在坎坷之路……

傍晚，我拿鑰匙開了門，拉開了燈，蹬掉鞋子，穿着拖鞋，點燃了煤油爐子，為了肚子煮了碗面。這一系列動作完成後，我撐着腦袋想：我該用搜魂術來找找風語了，他、他畢竟是我和小夭的好朋友。

我又想起來坐在回去的摩托車裏時，裴軍曾對我說：他們四個如今是門也出不了了……

我懵懂發問：怎麼了，是惹上麻煩了？

身邊的樹木飛快向後掠過，一點點金光泛起，太陽還是升起來了，彷彿揭開了幕布，開始了一日的演出。

裴軍的話語聲幾乎被淹沒在馬達聲里，他盡量大聲說道：他們四個和甲鼠相鬥不是一天兩天了，最後……唉，落得個不見天日的下場！

我還沒有明白什麼是“不見天日”，當即開口說：總有撥開雲霧見天日的時候吧？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他們不能將自己暴露在陽光下！裴軍幾乎吼道：他們就像是暗夜裏的蝙蝠，只有夜晚來臨，他們才得到出門的機會！

這是被甲鼠害的？我思索着，甲鼠也沒有多厲害吧，我不是用“迷離之火”消滅了他的肉身嗎？

……

從回憶里脫離出來，我開始吃面，吃了大半才覺得沒有鹽味，今日真是毫無所獲，還讓他們，也包括裴軍，懷疑了我的身份。我就是一個附在林巧智身上的鬼，真正的林巧智已經放棄了今生，她已經走入了輪迴之路，而今，應該已經投胎轉世！

麵條在我的嘴裏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我以前吃面都很注意，從來不發出聲音的。我放下了碗筷，雙手手指插進濃厚的黑髮里，我不要再回憶過去，不要面對附身他人的結果！我應該當做自己獲得了新生，我要活出林巧智放棄的人生來！

可是，我覺得我不是林巧智，我無法扮演她，雖然我的外表就是她！

裴軍可能清楚一些情況，娟姐有可能向他說出了我的真實情況，而那四個兄弟顯然不知道實情，他們卻已懷疑我不是林巧智，畢竟我今日露出了馬腳。我把他們當作了周武鄭王，而他們卻不是……我真是傻透了！

裴軍可能會向娟姐打聽我的情況，或者，他會疑竇叢生就像那四個兄弟一樣！

我得做點什麼，我不能任由命運擺佈！

我想了想，我目前只能聯絡娟姐，只有她能幫我的。

我將面碗洗了，坐在床邊愣了一會兒神，然後就開始搜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