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今夜的一彎殘月顯得格外清冷,它周遭的星輝也不見璀璨。

我抱膝坐在茅草鋪就的地上,一點兒精神也沒有,仰望着的是冰冷的鐵窗。不一會兒,殘月不知是被雲遮住還是挪動了位置,總之,我見不到它了……

腦子裏突然蹦出甲鼠的一句嘶喊:我還會回來找你的!!

我嚇出了一身冷汗,全身哆嗦了幾次,然後就只能在心裏祈禱,祈禱着什麼內容自己也不清楚。

我記起來和他在教堂里過過一段日子……

每次我都假裝祈禱,內心裏卻一點擔憂也沒有。

下顎光溜溜的、身材頎長的牧師用蹩腳的漢語對我說:你……其實,不必刻意祈禱,你在想什麼我都知道,你……不必打擾萬能的主。你不就是想着嫁給他么,我答應你的事情我會去……做的,我幫你。你……不必擔憂!

我喜上了眉梢,沖牧師抖了抖眉頭,說:您其實很適合做一個……媒婆!

牧師啞然失笑,說:小姑娘,我可不喜歡人家叫我……媒婆!

我見牧師轉身走去,他穿着一身肅穆莊嚴的長衫。

我看見了高大教堂里彩色的、印有眾神的身姿的窗戶,而幾隻鴿子正棲息在那兒。

可是,他並沒有答應我。

事後,牧師對我抖了抖肩膀說:我也無能為力……他,可能……只適合做你的兄長!

陽光透過彩色的窗投在地上,我踩了踩地面的光影,扭轉身就跑出了教堂。

……

我搖搖頭,儘力擺脫回憶。

我記起來,我曾問他的一個問題令他十分尷尬。

我說:莫非你心裏一直都是想着別的女人?

他,宮羽,頓時面紅過耳。

那個時候,我們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避難。

我問了這句話,抬眸就見到了斷壁殘垣,那是一個叫作滿目瘡痍。

可他是一個好男兒,那一陣子他為祖國母親奔忙,還忙着救助罹難者的家人。

那段日子很是難過,我守着一座被侵略者破壞殆盡的城市,心裏只有無盡的凄涼。

……

如今趕上了好時光,我泱泱中華被侵略的日子已經過去了許久許久……

我這樣的胡思亂想,其實是想勸自己,畢竟我迎來了祖國母親恢復自由和重獲新生的日子,我不應該不開心。

可是,我的自由呢,又有誰來救我?

我沒有聽見獄卒的腳步聲,但是門發出的咯吱響聲我還是聽見了。

於是,我站起身來,腳上的鐐銬呼啦啦響了起來。

我聽見自己說:大哥,您能告訴我嗎,到底有沒有人來看我?

獄卒的手推了一把餐盤,無聲無息似的縮回了去。

我料想獄卒也不會說什麼,只是每次都禁不住問他。

我見到餐盤裏還是老三樣,蘑菇湯、炒青菜、大碗米飯。

我嘔了嘔,什麼也吐不出來。

獄卒說話了,出人意料地,他說:過幾天會有人來提審你。

我以為他對我有幾分同情,哪裏知道他又說:就你這樣的女魔頭,想必也只能是判個死緩!

大哥,你……

好好吃飯,這也是有一頓沒一頓的了,大家都吃不飽,還要接濟你這麼個殺人犯!

聽他說完,我全身的血液都快凝固,啞了一般,頹然地倒地。

……

我後來才知道,我是有低血糖症的,餓着餓着就能死掉!獄卒雖然給我送吃的,可是,並不是三餐都送。

回憶這段牢獄之災,我更多的是感恩,就像獄卒說的,大多數人都吃不飽飯的時候,還能給我吃的,我是該感激涕零了。

在時光的長河中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回憶往事擷取那段記憶,我卻還能夠回憶過往,也是十分的慶幸。

午後的陽光很是溫暖,我扯了扯腿上的羊毛毯,戴着老花鏡的雙目覺得有些澀。

正在揉肩膀,我的孫女過來了,她的小手覆蓋住我的手,說:奶奶,我給您揉揉……

又要我給你說故事,是吧?

小丫頭捂住嘴笑,說:奶奶,這是我倆說好的事情,您可不能反悔……

嗯,我不反悔。

可是我的故事該從哪裏再說起呢?

好吧,就從獄中倒下的那一刻說起吧。

……

你怎麼了?獄卒大約是問了這麼一句,但我當時是沒法聽見他說話的,我當時就失去了意識。

我覺得人中很疼,睜開眼都覺得費力。

有人給我灌湯水,有人在說話。

我醒來后,腳鐐還在,我才覺得適才昏過去又醒來並不是一個夢。

夜裏,我再次清醒。

寂靜當中,我覺得自己也許就該被槍斃了,一陣凄苦瀰漫心頭。

接着,我就覺得恍惚,我彷彿是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裏待過。是了,和宮羽一起,在那個冰凍的柴房裏,他睡熟了。

後來,就是甲鼠他們來了。

我無法面對的一段記憶,被自己塵封的一段記憶,在這時卻變得格外清晰!

我回憶起來了,我是被甲鼠欺辱過的!

那一夜,我竟然忘卻了被甲鼠欺辱,我竟向他告白!

……

過了幾日,幾個穿白色制服的人來了,我一見到他們就嘆了口氣,畢竟我能出一出牢門了,這段日子快把我憋壞了!

白制服亮出了一張紙,說:我們是法警,這是提審你的法庭公文。

我的腦子裏嗡嗡響了一陣,我點頭表示明白了。

鐐銬冰冷,我的腳走在堅硬的地上,只覺得沒有知覺還更好受些。

對面的高位置坐着的就是法官吧,他果然一副嚴肅的樣子,這一點和我想像中一樣。

公訴人在舉證說明我是如何如何的冷血,這一點我也預料到了。

我的辯護律師只說了一件事情,就是警方還在偵辦該案,結果可能會出人意料。

法官聽取了各方意見后宣佈:休庭,改日再開庭!

我被獄警押解走過長長的走廊,一雙清亮的眼眸吸引了我的注意。

她是娟姐,她眼中含淚,她雙手在抖動。

我竟然對她笑了,我以為看見了她就能見到風語,可是一直到我進了牢房也沒有見到他。

有的時候,鐵窗口也見不到月光,只是有雨水打進來。

我的心裏也沒有什麼事情擱着,只能是胡亂想着往事。

我從甲鼠那裏得到的三顆內丹不知道被誰搜走了,我這個時候打算的是出獄后將內丹還給小夭,可我還有出獄的機會嗎?

小夭啊,姐姐我真的想你……

小夭那時候真的精靈可愛,她穿着一身藕荷色衣服,那麼親熱地叫我姐姐,求我收留她。

我好多次攬她入懷,我瞧見她綠色的眸光,她啃雞腿的模樣,我見她和某人卿卿我我的樣子,最後,我見到她在驚雷中香消玉殞!

我沒有能夠救下她!

我淚水橫流,哭聲越來越響,只得用手捂住嘴,怕哭聲驚擾了隔壁犯人的夢。

……

我犯的是殺人罪,涉嫌毀屍滅跡。

我夜夜從噩夢中驚醒,醒來時不見月光,不知道今夕何夕。

我用手指梳理着長發,發間散發著淡淡的幽香。

不過,我有多日未曾梳洗后,長發間漸漸滋生了異味。

我每日早晨冷水潔面,在昏暗中清醒過來,面對的又是一個凄清冰冷的牢籠!

可我不會後悔,我終於將甲鼠制裁,他在“迷離之火”中燒成了灰燼!雖是失去肉身而已,他還能繼續尋覓肉身轉生,我卻覺得滿足!

又是一個難眠之夜,我仰望着鐵窗,窗口投射進來銀輝一片,直到我的脖子漸漸酸軟。

飄忽的霧氣進入了牢籠里,我彷彿見到了甲鼠,這廝雖是有着俊朗面容,然而靈魂早已墮落!

寒霜,寒霜……

我在夢中是嗎,為何聽見甲鼠那有些磁性的聲音?

我搖了搖頭,最近精神耗費的多,睡眠又不好,看來是出現幻聽了。

你害得我好苦……

這,這是甲鼠的冤魂在訴苦嗎?

我盤腿而坐,雙臂漸漸交叉,指尖熒光閃爍,結了個法印,這法印赤金色,在空氣里擴張,變幻不定又逐漸成型。

我念起了往生咒,為了甲鼠而施此法,還是第一次。

甲鼠的聲音消失了嗎,怎麼我聽不見了?

我睜開了眼,凝神看去毫無痕迹可尋,開啟了法眼也未能發現什麼魂魄……看來我是精神過度緊張了。

我得去陰間看看,聽聽陰司的孟婆會怎樣說。

這樣想着,我就施展了功法,名為“穿越之術”,這個法術甚是難為,普通人即使學會了也去不了陰間,這陰間又是“不可知之地”。而我元神有損,魂魄寄宿在肉身里,只要離身成功,去陰間卻是容易。

陰間,在往昔里我只是覺得太過陰暗和寂靜,如今心境不同,再來這裏只是覺得有些熟悉。以往這裏絕對的陰寒極為容易侵蝕魂魄,回到了塵世就會生病;如今我功法修習得多,終於不再生寒。

陰司,巍峨大廈般矗立在迷霧中,不見其根基,亦不見其“鋒芒”,它像是一種幻境裏的幻像,世間生靈只有離世後方可見到它,它可不是憑空想像得到的,在去往往生橋之前才可以見到它。

我混在一些幽魂里不現身,竟然見到了孟婆,有些日子未見,她彷彿又變得妖嬈了一些。還好逝去的幽魂們只有往生一途,都很順從的走嚮往生之路。

你是何等身份,也想去那往生橋?!

我知道這是孟婆的一聲嬌叱,她很快出現在我面前,說:原來是你,你這是為了什麼?

我只得如實說:甲鼠那廝不知……去往了何處呢?

孟婆看來是一個玉骨冰肌的女郎,身着紗衣,腳蹬高跟鞋。她這副模樣只是我的想像,每一次,我都見她以不同面目示“人”。

不可說,不能說……孟婆繼續說,你也不想想看,這裏的規矩是能為了你一個人打破的嗎?

我無語凝噎,好一會兒才說道:那你告訴我他去向了何處?

他?你的情人?還是你的兄長?

我見孟婆柳眉皺起,她又開始教訓我了……

我不想聽,轉身就欲回塵世。可是孟婆在我的元神里留下了話語:陰司嚴格規矩,你切不可違背,不然你將被打回“地獄”,永世不得超度,永世不得輪迴!

我輕笑一聲,說:我本來就不能輪迴!“地獄”,我還沒有怕過!

哈哈,哈哈……

孟婆起身離去,丟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我見她背影飄然,也就只好作罷,這次,又只得無功而返。

往生橋上千千萬萬的幽魂,其中是否有甲鼠?我不得而知。我更想不通孟婆為何不告知我實情。然而,聽她提到了“地獄”,莫非有意提醒我,難道甲鼠這廝入了“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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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生子之幾世情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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