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出現意外
顧陽在候考室里看見了前一位選手。他一眼就瞥見了對方手裏的曲譜——是中等難度的。
在這樣隆重且難得的機會面前，一般人都會選擇最穩妥最保險的路。
顧陽淡淡收回視線，低着頭研究地上的花紋——這是他獲取平靜的一種方法。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顧陽心裏清楚，他此刻的心境確實是亂了。
因為林辰始終沒有出現。
他昨晚和林辰一起練琴練得太晚，於是和他約定好，第二天早上由林辰送曲譜過來。他當時在打電話的時候，可能語氣急促了一些。現在回想起來，有些擔心林辰的安全。
他知道自己的好兄弟，把這一次茱莉亞音樂學院的機會看得很重。他是發自內心的希望自己能夠獲得去學院進修的名額。
但正是因為對方有這樣強烈的願望，他現在反而越發的擔心——林辰會不會因為太着急，在路上出什麼事？
他知道自己此刻不應該想這麼多，只有平心靜氣，才能夠用最好的狀態去迎接考試。
但只要一想到林辰還沒有出現，他可能會在路上出事，顧陽就有一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狀態。
正在胡思亂想的關口，他前面的候考者已經進去了。
顧陽深吸一口氣，聽着紅帘布外傳來的，對方的鋼琴聲。
手機一直是無人接聽的狀態，顧陽一邊聽着電話那頭傳來的機械的女聲，一邊注意到，台上的考試已經快要接近尾聲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微微活動了一下手指。
快了，台上的鋼琴聲已經完全停了，只聽見凳子移動發出了輕微的聲響，那人應該是鞠躬下台了。很快，就聽見音響里傳來播報：“五十六號，顧陽。”
顧陽收回了思緒，目光輕掃一眼沒有任何動靜的門口，深吸一口氣，從後台走了上去。
音樂廳的燈光是暖黃色的，長長的燈柱順着空氣里的塵埃，靜靜地打在少年的身上。顧陽微微頷首，朝台下的評委席深深鞠了一躬。然而從容地坐下身子，纖細修長的手指輕輕落在琴鍵上。他白色的襯衫折出一層光暈，濃密的羽睫輕扇，像是誤入塵世的王子，舉手投足間都透着優雅。
台下是暗的，所以顧陽自然也就沒有看見評委席中的那幾個評委眼裏的詫異。
他們之前就已經打聽過了，自然也知道五十六號選手顧陽是這個學校里公認的“鋼琴王子”，只是，對方兩手空空，根本沒有帶樂譜。
其中一個評委已經有些忍不住了，發出一聲嗤笑：“看來所謂的鋼琴王子也不過如此，連樂譜都沒有帶，不會是準備了那首最簡單的來求穩妥過關吧？”
“也可能是自信吧。現在的年輕人嘛，難免狂妄一些。”另一位評委笑着接過話頭。
雖然嘴上像是在為顧陽說話，但是他的眼底明晃晃的透露着不屑。
其他評委雖然沒有說話，但顯然也是這麼認為的。
畢竟，三天前才公佈的曲目，想要背下最難的那首曲譜，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兩位評委說話的聲音不算小，讓後面的聽眾們聽得清清楚楚，評委都這樣說了，他們的眼裏也不由自主多了幾分輕視。確實，前面很多考生都選擇的是最簡單的那首曲子，以求穩妥。
台下的聲音逐漸有些嘈雜了起來，絲毫沒有將台上的顧陽放在眼裏。
聽着台下的騷亂聲，顧陽微微抿唇。
舞枱燈驟然亮起，落在他的身上，給少年鍍上了一層銀輝。周遭的一切在少年的世界裏變得無足輕重，現在，只有眼前那架鋼琴能夠獲得他的注意力。
少年在按下第一個音的時候，台下突然陷入了沉寂，只有評委席的那幾個評委倒吸氣的聲音。？
他們剛才的猜測都是錯的，少年雖然是空手上來，卻選擇了那首難度係數最高的。
那幾聲反常的吸氣聲很快歸於寂靜。準確的說，自少年按下第一個音的時候，他們連呼吸聲都下意識地放緩了。因為他們驚訝地發現，少年指尖流瀉出的音樂聲是那樣的自然與從容。
大量快速重複音及保持音，大跳，雙手交替和弦，跳躍和弦……明明是難度係數極高的指法，卻被少年輕鬆化解。看着對方沉着陶醉的神色，幾乎要讓人忘了這究竟是一首多麼高難度的曲子。
配合著光影在少年的指尖舞蹈，連空氣中的纖塵都在舞動。
如果說，一開始沉寂是因為他們發現顧陽選了最難的曲目，那麼此刻台下的寂靜無聲就是對少年音樂最好的讚賞。
隨着流淌出的鋼琴聲，少年羽睫輕垂，眼尾流轉出光彩。偌大的舞台，只有少年是唯一的發光體，牽引着所有人的視線。
底下的評委不由自主的前傾着身體，這一次他們的眼裏除了驚訝，更多的是讚賞。那個方才篤定顧陽選擇的是最簡單的曲譜的評委面色有些難看，望向台上的少年，眼神里又是掩飾不住的驚嘆。
很快，曲子到了中間的抒情部分。
顧陽一改方才淡然沉着的模樣，骨節分明的手指在琴鍵上輕撫，就像是在撫摸着愛人的臉龐，那份感情完美地融合在了樂曲聲中，流淌在寂靜的音樂廳里。
再有八個小節就是第三個感情的宣洩點。難度更大，要求也更加嚴格。那樣密集的音階若是錯了一個音，就會導致整首的失敗。
而少年面前，根本沒有琴譜。
評委席里的五位評委都意識到了這一點，呼吸聲都放緩了，凝神等待着少年，像是在期待着一個即將冉冉上升的新星。
顧陽微微擰眉。他順着父親的老路，學習古典音樂。而茱莉亞音樂學院就是進修古典音樂最好的殿堂。但這是否真的是他想要的？
心緒有些亂，顧陽再想凝神將注意力放回琴鍵上，思緒也有些不受控制了。他忍不住想到了至今還沒有出現的林辰，也不知道對方是遇到什麼事情了……
在顧陽彈奏的時候，另一位少年滿臉焦急地衝進了備考區。他的手裏還握着一份手寫的琴譜，從兜里掏出那張准入證給了工作人員。對方顯然是急得厲害，豆大的汗珠從額間滲出，順着鬢角往下滑。那一雙好看的眼睛裏寫滿了焦急：“麻煩問一下，現在到多少號了？我朋友顧陽進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