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節 煎熬后的崩潰

刺殺史兆賢失手后的第二個下午，劉立民終於通過遠東咖啡館的電話，聯絡上了他的楚姐。

此時，漢奸學者史某在北平遭到刺殺襲擊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北平城，而北平人所不知道的是，此事甚至在整個國內都引發了反響。

軍統女上尉依舊將劉立民約到了東交民巷使館區見面，在她看來，這裏是目前最安全的地帶。

今晚她名義上的丈夫、行動組長何慕之要赴一個酒宴，正可利用這個間隙。

這場姐弟會面改在了六國飯店南側的林蔭道下，距離內城城牆的水關已經不太遠。

藉助西洋式路燈的光亮，款款走近的楚靜怡一眼就發現了寫在劉立民臉上的緊張與不安。

“姐……你……來了。”

連見面的打招呼，都不似往昔那麼熱烈興奮，而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軍統女上尉察言觀色，已知對方有事，於是不動聲色地吩咐了一句：

“把車子留在這，我們沿着街邊走走。”

輔仁學子聽話地將腳踏車鎖在了一棵梧桐樹的樹榦上，再抬頭時，只見他的楚姐已經開始朝着水關的方向緩緩移步了。

三步兩步追到了與對方並肩并行的位置，劉立民還未來得及開口說話，楚靜怡便率先開門見山：

“史兆賢的事情，是你們做下的？”

輔仁大男孩咬着嘴唇使勁地點點頭，直到意識到楚姐看不到他的肢體語言，才急忙又補充了一句：

“是我們做的，姐，我事先跟你報告過的。”

“這事已經轟動開了，武漢的中央電台都播報了。”

劉立民嚇了一跳，不禁又驚又喜地問道：“姐，你能收聽到武漢國民政府的廣播？中央電台都播報了？他們怎麼說？”

去年日偽開始統治北平后，曾經進行了幾次全城大搜檢，將各家各戶原有的收音機都給強行收走了，隨後發放回來的收音機則是被做過手腳的，只能收聽到由日偽掌控的所謂的北平廣播電台的訊號。當時有少數膽大的市民將原來的收音機深藏了起來，以至於日後還可偷偷收聽外面的廣播，但在北平城內實屬鳳毛麟角。至於軍統組織的人，自然有辦法做到這一點。

“我只聽到了幾句話，應該是電台發表的時評吧，警告史兆賢這樣的文化名人公然帶頭親日、必然不會有好下場之類的云云；”說到這裏，楚靜怡話鋒一轉，揚眉看向身邊比自己高出一頭的大男孩：“可是你們怎麼回事？竟然讓那老東西逃過去了？”

“姐，我……我對不起你……”劉立民終於撐不住了，兩天來，他內心一直備受煎熬，此時此刻面對心愛的楚姐真可謂羞愧難當，他跨上一步擋在了楚靜怡的身前，兩手分別握住了楚姐垂在兩側的手臂，雙膝一軟，跪到了林蔭下的小路上：“我辜負了你對我的信任……”

軍統女上尉心頭激蕩，但仍懷着一分僥倖，她平息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同時機警地掃視了四周的動靜，然後才輕聲低頭說道：“怎麼了？站起來說話，給人看到了不好。”

“姐，你無論如何要饒恕我這一次，我……我保證……以後你吩咐的所有事情，我都會不折不扣地聽話……我保證。”

堅持跪地不起的輔仁學子仰面說著這番話，聲音里已經帶上了哭腔。

“那你告訴我，究竟出了什麼事？”楚靜怡雙臂微微用力，掙脫了對方的束縛，同時也半蹲下來，湊近大男孩的面孔說問道。

“姐，我……我把勃朗寧大威力帶到背陰衚衕去了……還不小心開了槍……”

至此，軍統女上尉終於心冷如灰——此前所有不祥的揣測都得到了證實，這個禍事，真的闖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