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九章苦尋
我還在思索着,章邪的狀況一下子變的很糟糕,他急促的呼吸了幾下,哆哆嗦嗦的拿出了那塊古舊的黃泉令牌。
“還有另一塊......另一塊令牌......帶上兩塊黃泉令......會有用的......”
我接過黃泉令牌,心裏立刻又犯難了,我知道,另一塊黃泉令牌是在黃泉撈屍人的手上,可黃泉撈屍人如今下落不明,找他去拿令牌,不知道要耗費多少時間。
“我死去后......將我......將我丟到黃泉河中......”章邪的眼睛,慢慢的閉上了,我還有話沒有問,急忙輕輕拍了拍他。
然而,章邪再也沒有傳來任何回應,他的心不再跳動,呼吸也停止了。我心裏懊惱不已,章邪就這樣咽了氣,許多情況,我至今一知半解,想要繼續下去,連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接下來,到底要如何?就這樣,徑直走入那道已經開啟的黃泉大門嗎?
黃泉大門,再一次變的寂靜無聲,我抬眼望去的時候,大門還是沒有關閉。過去,人間路和乾坤道爭相想要打開這道大門,可現在大門真正打開了,我卻覺得,從大門裏面,似乎不斷的散發著一種讓人形容不出來的氣息。
這道黃泉大門,彷彿就是傳說的鬼門關,一旦走進去,誰都不能保證,還可以安然無恙的走出來。
我仍然有些猶豫,畢竟現在已經不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時候了。但是,當我心中產生猶豫時,卻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很多人。
我想起了老石,想起了衛道,他們都已死去,但是,他們原本可以不死的。
只是,心中有了擔當,信念不可動搖,這世上,肯捨身取義的人,或許不多,卻不能斷絕。
我按照章邪的囑託,背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黃泉河邊,將他的屍體慢慢的放了進去。
章邪的屍體,隨着黃泉河水,慢慢的漂走了,等到他漂到了很遠的地方時,我仍然有些傷感。我和他其實算不上熟悉,只是一起同行了一段時間,他很少言談,很難接觸。
但至少,章邪心中,還是有一縷天道正義的,他沉睡了那麼多年,還未曾忘記初心,這一點,讓我有些汗顏。
黃泉大門真的安靜了下來,我一直都在提防,防備着鑽入黃泉大門的那些燈火光,會突然再出現。不過,黃泉大門裏,再也沒有任何的動靜,那些鑽入門中的燈火,彷彿徹底的湮滅在了其中。
我捏了捏手中的黃泉令牌,小心的把它收了起來,章邪既然交代了,要找到另一塊令牌,就必須按照他說的做。我躍入黃泉河,一路游到了黃泉河的漩渦跟前。
脫離了黃泉路之後,重新回到河灘,其實,這一次進入黃泉路,也僅僅只是短短一段時間,卻讓我覺得,過去了很多年,有種恍然隔世之感。我不知道黃泉撈屍人在什麼地方,但是,無形之中,我已經做好了打算。
一個人,總不能只為自己活着,當時老石教導我修行先天氣的時候,也曾經說過,我輩應當秉承正義,匡扶天道。
只是,我還是不舍我的家人,在尋找黃泉撈屍人,進入黃泉大門之前,我還想回家去看看。
人間路消失了,乾坤道的張元乾死去,屠天敗走,乾坤道眾人也群龍無首,不敢拋頭露面,河灘彷彿恢復了往日的平靜。行走在河灘上,看着兩岸風光,我心中卻波瀾起伏。
平靜,不知能持續多久,未知的危險,才是最令人恐慌的,我不知道,章邪所說的滅頂之災,到底是什麼。
順着那條熟悉的路,我回到了家中。莊子和外面的河灘一樣,寧靜祥和,這幾年過去,莊子裏的人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平時種點田,安安穩穩的生活。
回到家的時候,萬妙然告訴我,我的養父前幾天到這兒來了,可是我又不在,他有些失望,不肯走,非要看看我再說。我知道,養父畢竟拉扯了我那麼多年,心裏一直都牽挂我。
我心裏做好了打算,可是,等到了家,我又不知道怎麼跟萬妙然開口。我難道要跟她說,自己這一走,就有可能不回來了?她會承受不住的。
想來想去,我還是把話重新咽了回去。
小院裏,養父正坐在一把躺椅上,靜靜的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麼。我走到他身邊,坐了下來,養父也見老了,兩鬢有了白髮。
“十三,我沒有別的事,只是許久沒到這兒來了,過來看看孩子,也看看你,你沒事就好。”
“爹,這次來了,就別走了,莊子裏這麼多人,熱熱鬧鬧的,住在這兒,挺好的。”
我和養父聊了一會兒,心裏一直憋的難受,養父這人,雖然只是個鄉下人,卻很通情達理,而且心胸寬廣,我再三考慮,還是試探着跟他說了說。
聽完我的話,養父久久沒有開口,一直沉默着。過了好半天,他才慢慢說道:“十三,我當時收養你,自你學會說話走路的時候,就開始教你,如何好好的做人,這麼多年,我沒有白教,人,都是要死的,只是早一點,晚一點而已。”
“爹,我......”
“我知道你的心思,不用多說,只要你心念已決,就去做吧。”
我很難受,說不出的難受,現在就好像生離死別一樣,我若真的回不來了,誰給他養老送終?
“我不是七老八十,用不着誰來照顧。十三,我不會拖你的後腿,孩子,去吧,你做的都是好事,我心裏只有寬慰。”
和養父聊了很長時間,我走出院子的時候,已經臨近黃昏,一出門,我就看見小五月拿着一隻小風車,在莊子裏飛快的奔跑,玩耍。
看着小五月,我高興,可是又有些悲傷,我在想,若是我真的回不來了,小五月會不會難過。
“爹!”小五月看見我,急忙飛奔了過來,他還是很靦腆,就算在家裏,對着最親的人,也說不出那麼多話。
我蹲下來,摸了摸他的頭,問道:“五月,你是個男子漢,雖然還沒長大,也是個男子漢,明白嗎?”
“爹,我明白。”
我還想再接著說下去,可是,五月還小,現在跟他說那麼多,他未必會懂。
我沒有別的念想,也根本不想讓他長大了以後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業,只要他能一生平安,那便足夠了。
在莊子裏住了兩天,我對誰都沒有說自己的打算,和平常一樣,跟神算子他們喝酒,聊天。
兩天之後,我一個人悄悄的離開了莊子,我不想道別,不想讓他們在我離開莊子的時候,就滿眼是淚。
明天會怎樣,我並不知道,但擺在面前的路,卻還要義無反顧的走下去。
離開了莊子,我就在河灘上開始尋找,黃泉撈屍人身上的毒有沒有化解,我還不清楚,若是沒有化解,他多半應該還在大河的某個地方。
順着北上的路,一直找了三四天,毫無收穫,天氣越來越冷,河道上行船的人也越來越少,想打聽消息都沒處打聽。
就這樣又找了兩天,還是沒結果,我有些心急,但心裏也很清楚,想找到一個人,沒那麼容易,乾脆就先尋個地方,靜心的休息兩天,心境平和了,才能接着去尋找。
我找到了一個喜廟,看樣子是荒廢了很久了,又在汛期時被水給泡過,塌了半邊。看見喜廟,我立刻回想到了自己剛剛踏入河灘江湖的情景,那時候的自己,傻的可憐,又沒什麼本事。
想到這兒,我不由自主又想起了方甜。方甜過世已經好幾年了,可是,我始終忘不掉她,只要閉上眼睛,彷彿還能看到她那張無數次出現在夢中的臉龐。
想起方甜,我心中的信念,似乎又堅定了一些。方甜也可以不死的,只是,為了讓我逃出去,為了讓我可以活着,她毫不猶豫,捨命救我。
一個女人,尚且能做到這些,我一個男人,又為何不能?
一彎殘月,破舊的喜廟,我靠着牆坐下來,抬頭望月,慢慢的喝着酒。一皮囊酒尚未喝完,透過深沉的夜色,我陡然間聽到了一陣縹緲的聲音。
這聲音,肯定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恰好又在寂靜的深夜,才被我捕捉到了,當我聽到這陣聲音的時候,手裏的皮囊就抖了一下,因為,我能分辨出,那好像是白骨鈴鐺的聲音。
白骨鈴鐺是在屠天手中,屠天當時從黃泉路逃亡之後,再也沒有任何消息,這陣鈴鐺聲,卻像是一個很明顯的指引,讓我立刻警覺了起來。
我匆匆站起身,又仔細的分辨一下,鈴鐺聲斷斷續續,不過一直沒有停止,是從河道的北邊傳過來的。
我拔腳就跑,一路分辨着白骨鈴鐺的聲音,不斷的跟進。一口氣跑出去差不多兩里地,遠遠的,我就看見前面的一片河灣,彷彿被捲動的翻天覆地,河水連同河岸上的泥沙,鋪天蓋地,飄灑如雨。
在一片混亂之中,兩道人影正在龍爭虎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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