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一章騎牛

漩渦中必然有什麼，只不過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究竟是不是人。

我以前在河灘撈屍，跟很多引路人打過交道，剛才漩渦里伸出來的那根竹竿，我總覺得很像是引路人用的竹竿。

現在也顧不得想那麼多了，五色金人刀槍不入，可是在漩渦里被纏的手忙腳亂，那感覺，就如同有什麼東西全力的拖拽五色金人，要把它徹底的拖到漩渦的深處。這些漩渦通向何處，現在還不得而知，根據種種細節，我疑心這幾個巨大的漩渦，會否是黃泉路的入口。

一幫村民此刻仍在夢中，還要朝水裏走，百絕道人實在沒法子了，不能一下子攔住這麼多人，他快步上前，揪着最前頭的幾個，抬手就朝臉上抽巴掌。這幾個人立刻被百絕道人給抽醒了，睜眼看看，一時間不明就裏。

“別發愣了！你們村子的人都要下河了！趕緊攔一攔！”

幾個蘇醒過來的村民亂糟糟的在人群跟前穿梭，阻撓，眼瞅着攔不住，他們有樣學樣，也抓着人的衣領子，啪啪的抽嘴巴。人被用力抽打，這才蘇醒，又有十多個人蘇醒過來，加入了阻攔的隊伍，我估摸着，若是沒有意外，至少這些村民可以前後脫險。

而這個時候，五色金人完全支撐不住了，它的脖子上有一根細細的繩套，禁錮着它，始終掙脫不開，越是掙扎，就朝漩渦里陷的越深，到了最後，眼瞅着五色金人要被完全拖進去，百絕道人也不管那麼多，縱身一躍，直接跳到水裏，一把拽住了五色金人的一條胳膊。

誰知道，百絕道人跳下去之後，依然於事無補，相反，還把自己也給搭進去了。我在岸上看的很心急，這不是臨陣對敵，一身功夫全都使不出來，等百絕道人也跟着陷入其中時，我匆忙對旁邊一個村民說道：“勞煩你！等會把那邊那個昏過去的胖子給抬回村子！”

村民知道，他們這一村人都是我們救的，我一開口，對方連聲答應。我不假思索，轉身猛跑幾步，也跳到了水裏。

我入水之後，漩渦還在轉動，五色金人和百絕道人已經被拖到了漩渦的深處，我猛然發力，一個猛子紮下去，堪堪抓住了百絕道人的腳脖子。我想把他們給拽回來，但漩渦中的力道，大的嚇人，我也不由自主的被卷了進去。

到了此刻，我察覺出不妙，心想着仨人兒全都陷在這兒，連個報信的都沒有，正想抽身朝回遊動，漩渦中陡然傳來了一股無與倫比的力道。

那股力道，讓我有一種似曾熟悉的感覺，我以前通過漩渦進入過黃泉路，我知道那種漩渦的引力，是人無法抗衡的，此時此刻，我算是明白了，這幾個巨大的漩渦，真的就是黃泉路的入口。

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百絕道人無法脫身，但是身子一抖，周圍就冒出一個很大的氣泡，這一手，還是他受到黃泉撈屍人的啟發，人在水中，不能自己，若躲在氣泡里，起碼不會被淹死。

我和百絕道人一起躲進了氣泡中，我感覺，我們很快就要失去知覺了，以前進入黃泉路，就是在渾渾噩噩的狀態下進去的。

但是，這一次似乎和前次不同，我們倆始終保持着清醒，就是周圍全是渾濁的河水，也分不清楚到了什麼地方。

時光似乎也凝滯了，我們分不清楚在漩渦中逗留了多久，陡然間，一股巨大的浪潮從後方蜂擁過來，推着氣泡，朝前一送。

轟隆！！！

氣泡破裂了，但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沉悶的氣息，我和百絕道人已經出水，腦袋浮出了水面。

眼前，是一片昏黃的光，我們倆置身在一條河流中，在抬眼望去的一瞬間，我立刻分辨出來，這是黃泉路，我和百絕道人就在黃泉河裏。

我明白了過來，如今的黃泉路，似乎無人掌控，黃泉路的入口也失去了控制，誰想進來，都可以進來，只要有本事找到入口的漩渦。

等到我們清醒過來的同時，前方不遠的水面，顯現出了五色金人的影子。五色金人也在黃泉河裏，仍舊在跟什麼東西搏鬥着。黃泉河水靜靜流淌，此時卻被掀起了一片一片的水浪。

我漸漸就看清楚了，五色金人脖頸上的繩索，被牽引到了水下，每當它想奮力掙脫的時候，就有一根竹竿，啪的抽打過來。如此交替反覆了幾次，我已經察覺出，這根竹竿，一定是掌控在人手中的。

被纏的時間太久了，五色金人也很惱火，估計是斗的眼紅，它猛然間發力，硬生生的拖着脖頸上的繩套，朝後遊動。五色金人的力量也很大，隨着它這麼用力拖拽，水下的東西，也被它帶出來了一截。

我和百絕道人同時看見，有一個老頭兒，手裏拿着一根竹竿，從水下露出了頭兒。就是這個老頭兒，一直阻撓五色金人，把它給拖到了黃泉路。

這個拿着竹竿的老頭兒被拖出來之後，索性完全出水了，到了這時，我才發現，老頭兒不是單槍匹馬在拖拽五色金人，他的身子下，是一頭很大的牛。

河灘的牛，一般都是耕種旱田的牛，犄角不算大，而老頭兒騎的這頭牛，很明顯是頭水牛，身軀龐大，盤山犄角，五色金人脖頸上的繩套一端，就拴在水牛的犄角上，難怪五色金人用盡全力也掙脫不開。

這個騎牛老頭兒身軀瘦弱，面龐黑黢黢的，跟乾坤道祖地的人一個模樣。我心裏很奇怪，乾坤道的人這次回到大河灘，或許還是對黃泉大門這件事不死心，但他們既然回來了，又不掌控黃泉路，偷偷摸摸的叫這個騎牛老頭兒去引村民下河，這又是為什麼？

“老東西！拖我們下水是不是？”百絕道人這一路都被糾纏的無計可施，現在雖然身在黃泉河裏，卻總算是獲得了自由，看見騎牛老頭，就知道這是始作俑者：“既然拖到這兒了，沒的說，看老子抽不死你！”

百絕道人的脾氣暴躁，被惹急了之後，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在河水裏卷捲袖子，奔着騎牛老頭兒就去了。

這個騎牛老頭兒肯定也是高手，只不過，先前我們在漩渦里不明情況，落在下風，等現在前後擋住對方，騎牛老頭兒就有點首尾難以兼顧。我想着要把對方制服，然後逼問一下情況，因此出手就不留情，三招兩式之下，逼的對方節節倒退。

趁着騎牛老頭手忙腳亂的間隙，百絕道人游到五色金人身邊，想幫着它把脖頸上的繩索給取下來。繩索已經抽緊了，而且柔韌異常，百絕道人怎麼解都解不開，也弄不斷，一急之下，張嘴就咬，想要把繩子咬斷。

騎牛老頭首尾難顧，只能見招拆招，看見百絕道人要咬斷繩子，手中的竹竿帶着霹靂雷霆之勢，衝著百絕就抽了過來。百絕道人畢竟是人，比五色金人靈活些，竹竿抽過來的時候，他一伸手，硬生生的接了這一招，死死的抓着竹竿就不鬆手。

機不可失，我也趁着騎牛老頭被纏住的彈指剎那間，從水中一躍而起，一拳就砸了過去。騎牛老頭兒眼瞅着自己難以抵擋，被迫鬆開竹竿，只不過他還是慢了一步，我這一拳，正中他的肩膀，直接把他從牛背上給打了下來。

臨近巔峰的先天氣，不是鬧着玩的，拳頭如金剛灌頂，騎牛老頭肩膀的骨頭被打碎了，落在水中，那條巨大的水牛在水中一轉身，一頭扎了下去。

原本，我已經佔據了絕對的上風，只要再追着騎牛老頭兒一陣子，必然能把他活捉，然而，水牛入水之後，再沒有浮上來，騎牛老頭跟着一入水，便也跟着消失了。

“這老東西，肯定跟着水牛在水下逃走了。”百絕道人好容易咬斷了繩索，救下五色金人，看着恢復了平靜的河面，心有不甘。

百絕道人說的有道理，騎牛老頭兒必然是跟着水牛水遁而走。我們在遠處停留了片刻，回過頭的時候，我就看見剛從從漩渦出水的地方，還有一個緩緩轉動的漩渦。

“那多半就是黃泉路的出口了。”我指着漩渦，對百絕道人說道：“現在誰也無法完全掌控黃泉路的出口，出口就在這兒，隨時能走。”

“是，前一次，老子也是從這兒逃出去的。”百絕道人撓了撓頭，說道：“你不是正想來黃泉路么，這次倒是不費力氣，直接進來了。”

我又轉頭朝前方看了一眼，漫長的黃泉河，靜靜流淌，看不到半個人影，所有的生機似乎全部滅絕了。

那種沉悶壓抑而又帶着陰森的氣息，讓人覺得很不踏實，我想了一會兒，對百絕道人說道：“你和五色金人別再朝前走了，先從這兒出去，我自己到前頭看看。”

“你把老子看的太沒義氣了吧？老子是那種人么？”

“不是那個意思，人少，相反會更安全些，聽我的，你們先出去。”

百絕道人不肯，這一路走來，我們也算是肝膽相照，幾番勸說，百絕道人這才帶着五色金人，從漩渦離開了黃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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