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深海,魑魅魍魎

侯門深海,魑魅魍魎

()夜色漸深,蕭府後院燈火漸稀,樹影層疊人語少,十分幽靜。此際,只有我與蕭公子錯落的腳步聲回蕩在四周。

我抬頭看星辰,以便記憶方位,“蕭公子,閣老是住哪個院子?”

“我爹習慣住最僻靜的東院,離這裏不遠,所以這附近人少。他此刻定然是忙着應付客人,不會來這裏,小墨兒不用擔心。”蕭公子嘴角越笑越風騷,眼珠左右滾動,一把拉住我拖進樹影中,急不可耐道,“可想死本公子了,如此良辰美景,就不要問些不相干的人。”

“且慢!”我拽回自己衣角,拂開他的爪子,“蕭公子的新房在何處?”

“西院,那裏有人陪着新娘子呢,暫時去不得,我們還是這裏解決!”說著,這色胚又要來扯我衣袍。

“慢!”我一扇子敲到他手上,不悅道,“蕭公子這麼心急不擇席?要委屈本官與你來場露水鴛鴦夢么?”

“那、那你說要怎樣?”蕭色胚急得撓頭,一雙手十分不規矩也不敢再動到我身上。

我橫眼瞧了瞧他,嗓音清冷道:“本官是個講求情趣之人,需三才聚齊方有那個興緻,蕭公子若只是圖個新鮮或是飢不擇食,可另尋他人。”我挪步便要走出樹下。

“依你!依你就是了!”蕭色胚忙拉扯住我,觀察着我神色,“三才聚齊是怎麼個玩法?”

“三才乃指天地人,也就是天道、人道與地道。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我搖着扇子,凝神靜氣娓娓道來,耳中隱隱聽得某些聲響。

蕭色胚一臉苦相,抓耳撓腮,“說白了,本公子是在求歡不是求道,什麼天地人,哪有一點情趣?”

我白了他一眼,“蕭公子不懂觸類旁通融會貫通么?天道在陰陽,在時序,在良辰;地道在剛柔,在風物,在美景;人道在仁義,在情腸,在賞心。現在有了天道良辰,也勉強有了人道賞心樂事,可地道風物美景在哪裏?”

蕭色胚愣了愣神,初步陷入了三才理論中,獨自琢磨了一會兒,似乎也沒琢磨通透,見我發問,一時脫口,“在、在哪裏?”

我一合摺扇,對着東北方夜空劃了一片區域,“那邊。”我當先邁步,往東北邊院子行去。

蕭色胚眼眸迷茫,神思恍惚地跟着我走。

深院只余天上灑下的星光,照得一院暗影斑駁,夜風涼得滲入骨縫一般,地上被掀起的落葉一陣陣往人腳邊奔來。

“別、別再走了!”蕭色胚緊跟着我,冰冷的手抓住我,語聲微顫,“這裏人跡罕至,興許、會有些不幹凈的東西,我爹說不準來、來這裏的……”

被他這幅畏懼的神色一鬧,我心頭也有些發毛,“你府上怎會有不幹凈的東西?”

“大戶人家……誰沒幾個冤死枉死的下人侍妾?再說,這裏人氣少,草木深,夤夜陰氣重,難保沒個樹精花妖……”

我咽了口唾沫,“你給我閉嘴!”

正當此時,重重暗影中忽地晃起一個燈籠,在夜風中飄飄蕩蕩,光影破碎。

蕭色胚竟是個比我還膽小的貴公子,當下便癱軟到我身上,張嘴便要發出一聲興許能刺破夜空的驚叫。我一把捂住他的嘴,架起他癱軟的身體,藉著草木暗影的掩護,直直盯着那個燈籠。

待適應了那片光亮,才看清是盞琉璃宮燈,宮燈晃在持燈人的腰際部分,可見其衣色,乃是宮中宦官服飾。琉璃火下,還有個八角彩盒在那人手中。這一人、一燈、一盒,行在暗夜中,腳步卻沒有凝滯的跡象,顯見是對地形十分熟悉。

粗略目測了一下那人的步速與距離,我斂息屏氣,一手撿了顆石子,一手抓牢了蕭公子,當時機到來,我一掌將蕭家公子推出,一手擲出石子。便見他直奔持燈宦官,驚叫着將其撲倒在地……

宮燈搖晃,宦官倒地,彩盒飛落木叢。我鬼魅一般竄過去,接住了彩盒,蹲到樹叢間將其打開。

盒心,躺着一枚黑漆漆的丹丸。我心中一怔。

蕭色胚已經從宦官身上爬了起來,驚魂未定,那宦官卻識得他,不慌不亂道:“蕭公子夜裏走路還需當心着些。”之後便無多餘的話,提着燈彎腰找東西。

燈火下,我終於看清此人面目,十分眼熟。

蓋好彩盒好,輕放於草木中,我慢慢隱於暗影中。

宦官尋回彩盒,臉上神色這才鬆了一松,打開盒蓋檢查了一番,徹底放下心來,收拾了繼續趕路,也不再理會蕭家公子。

待他走遠,四周也再無其他聲響,我這才出來將蕭色胚嚇丟的魂魄喚回,再一手指向宦官消失的方向,問道:“那邊是通向哪裏?”

“廢、廢棄的後門……”蕭色胚一把抱住我,瑟瑟發抖,“阿彌陀佛,嚇死本公子了……”

“咱們另尋三才!”將抱住我的人擰了出來,“去你新房沾沾喜氣怎麼樣?”

蕭色胚原本在猶豫,經不住我幾番慫恿,最後終於答應帶我前去。

大紅的燈籠掛在檐角,這裏又是一番景象。不過因為是新娘子所在的喜房,周圍倒也安靜,沒多少閑雜之人,只幾個侍女陪在新房內。

隔着竹欄,望見裏面的紅燭與人影,蕭色胚趴在我肩頭,小聲道:“可千萬不要讓葉小姐知道。”

“看在你這麼乖的份上,本官給你一些忠告。”我轉頭笑了笑,“我那表妹不是好相與的,她是江湖中人,你平日還是離她遠些好……”

正說著,忽見夜裏飄來一個黑影,趴在窗欞上,戳了一根細管進去,湊嘴吹入一股青煙……

我一手拍了蕭色胚的穴道,令其出聲不得行動不得,這才一縱身掠了出去,直奔那黑影!

黑影察覺有變,返身一柄飛刀扔來,我拿扇子擋掉,疾步上前,扇骨為刃,襲向黑影。黑影腰身纖細靈活,幾度避開我的攻擊招數。交手幾招后,互相都是熟悉的武功路數,也就都有了些防備,一時難分高下。

從屋檐下一路打到屋頂,打得燈籠破損,瓦片橫飛。

喜房內奔出兩個尚未被迷煙徹底迷倒的侍女,腳步踉蹌,扯着嗓子尖叫:“來人吶!有刺客!”

未多時,前院的燈火紛紛涌了來,宴飲的賓客也都趕了來,同時蕭府幾名護院也飛上了屋頂,不由分說,跟我過起了招。

“藍色衣衫的是顧大人!不要傷了自己人!”人群中,謝沉硯喊了一聲。

跟我交手的護院卻絲毫不受影響,繼續封住我手腳,卻同時也多多少少阻攔了一下黑衣人。不過很快就看出,那些護院分明是在護着那黑衣人,束縛着我。眼瞧着黑衣人一個旋身便要逃脫,我以退為進,假意后跌,擾亂護院們的身手,再趁人不備,一個側飛,撲向了黑衣人!

黑衣人臨危不亂,一把飛刀盡數甩出,我左避右讓。忙亂中,只扯住了黑衣人衣帶,某個物事被我扯得脫落。又一枚飛刀凌厲地襲向我眉心,我急速後退,不妨身後便已無路,腳下一空,直跌下屋頂。

一條白緞倏地飛來,在我腰身一纏,阻了下落之勢。我眼見着黑衣人脫身,心有不甘,一個奮身掙脫白緞,欲躍上屋頂再追擊,卻忽視了自身功夫消磨了不少,一個沒躍上,又跌了下來。

這回,再沒白緞救命。

我直墜地面——

“小墨!”謝沉硯驚呼脫口。

即將着地時,一個身影奔了過來,欲將我接住。

這樣的衝擊力,只怕除了晏濯香無人可承受。我當空一個折身,改了着陸點,硬生生砸落到了地面。

“嘭”的一聲巨響,本官着陸了。

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淺墨!”欲接住我而沒能接住的梅念遠離我最近,當即衝過來將我抱起,四下查看傷勢。

眾人一一奔來,圍着我七嘴八舌。

我十分疲憊地睜開眼,視線不聚焦,在眾人的注視中吐出了一口鮮紅的液體。

有幾人面色瞬間發白。

我眼睛一閉,靠着抱我的人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還是在眾人的視線交匯中,不過已經換了場地。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床邊圍着梅念遠、晏濯香、謝沉硯與蕭閣老。

蕭階誇張地吁了口氣,“總算沒事了!”

晏濯香、梅念遠與謝沉硯紛紛對他投以冷淡的目光,冷得蕭階打了個寒噤,不明所以道:“難道不是?”

謝沉硯以下犯上十分不禮貌道:“不見得!”

梅念遠俯身來看我,眉頭擰得緊,對我伸出兩根手指,“這是幾?”

“三。”我眼珠滾了滾。

他臉色一凝,說不出話來。

謝沉硯急忙湊過來,“小墨,我是誰?”

“阿沅?”我眼珠又滾了滾。

他嘴角動了動,也說不出話來。

晏濯香看了看眾人,忽地一手指向蕭階,問我:“他是誰?”

“這是……哪位公公?”我眼珠一定。

蕭階眸色頓有肅殺之氣。

晏濯香嘴邊帶笑,眉間神色舒展,“顧大人總算是醒了過來,閣老還是先招待客人,對了,聽說令郎不見了。”

蕭階勉強客套了幾句便出去了。

“小墨又失憶了……”謝沉硯沮喪地蹲在床邊。

“侍郎愛玩些虛虛實實的毛病,你們還不了解么。”晏濯香走過來將我扶起,“她若不戲弄蕭閣老,那才是真的失憶。”

“從那麼高摔下來,真的沒事么?”梅念遠不放心,看着我怵目驚心的紅色衣襟,眼眸閃動,“你怎麼能就那麼跌到地上呢?”

“小墨真的沒失憶么?”謝沉硯眼睛明亮地看着我,很是開心的樣子。

“只吐了小口血,還算好。”晏濯香手掌抵到我背心,渡了一些內力,“修為這麼不到家,還愛做些魯莽的事。”

我坐直了身體,將緊攥的手心攤開在被子上,赫然是幾縷墜有金珠的紅色穗子。

其他幾人不熟悉,梅念遠卻是見過的,訝異道:“這不是你從前佩戴的美玉穗子么?”

我咳嗽幾聲,順了順氣,“是我的穗子,屋頂上時從那黑衣人的衣帶里扯出來的。”

謝沉硯想起什麼來,“對了,這穗子我也見過,你那佩玉不是贈給了醉仙的花魁玉生煙姑娘么?怎麼在黑衣人身上?”

“今晚的黑衣刺客身手與上回我與硯台被綁架時的那個蛇蠍女如出一轍,我幾乎可以斷定,就是同一人,濯香可去方才打鬥的現場尋她扔出的匕首,看與上回煉丹爐現場她扔的匕首是不是一樣。至於這蛇蠍女是否就是玉生煙,只有佩玉穗子似乎也不足以斷定。”一口氣說得太多,我又咳嗽了一陣,心思急轉,“對了,記得上回我與硯台虎口脫險后,濯香當晚便去了醉仙,如果我猜的不錯,你是去查證玉生煙身上是否有傷痕了?煉丹爐現場時,你故意放了蛇蠍女,但在她身上留下了傷,是早就有所懷疑了么?”

梅念遠給我拍了拍背,柔聲道:“別急,究竟怎麼回事,慢慢說。”

晏濯香面容淡淡道:“你倒是記得清楚。那晚我去了醉仙,也找了玉生煙,她手臂上卻一點傷也沒有,所以就沒跟你們提這事。”

我眼眸一轉,笑了笑,“只是不知,濯香是怎麼能讓美人更衣以便你查看傷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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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男寵三千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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