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節中有節夢中夢 枝外生枝身外身（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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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綰髻不用簪，第字好像青絲盤。
游龍戲水一最好，仙人打坐寫成山。
武當群山排列如幡蓋之狀，松竹梳風有琴瑟之音，青崖米芾題寫“第一山”摩崖石刻，字體縱橫變化，筆鋒虎躍龍騰，世人便用此詩形容三字鮮活靈動，字面意思武當亦是當之無愧！
其中，紫霄宮規模宏大，氣勢磅礴，蒼松翠柏，龍鱗鳳翔，周圍山巒天然形成一把二龍戲珠寶椅。掌門白眉道長胸前那部寶髯白得沒有一根雜毛，鬚眉如銀，道髻勝雪，讓人一看，肅然起敬！
他在此迎接一群踢館者，尤利西斯伯爵後人喀黛小姐率領一群高手上門挑戰。六名侍姬或立或跪，排列組合形成一張肉椅，此姝端坐，作壁上觀，向旁邊西洋人史蒂芬使個眼色，後者虹髯碧目，腰圓背厚，比了一個挑釁手勢。白眉不為所動，嘴裏兀自苦口婆心地勸說：“中國功夫以中國古典文化作為基礎，博大精深！各位如果感興趣，可以從使用筷子開始學起……”
“廢什麼話！”史蒂芬覺得打得過對手才是王道，買櫝還珠，對於武當太極拳實戰性一直存有質疑。呼的一拳便往白眉胸口打到，神速如電！這招左手快速直拳拉開距離，似攻實守，拳到中途，虛晃一槍，右手直拳重擊更加迅捷搶上，后發先至，撞擊面門。
這是一二連擊（onetwo），拳擊基本組合拳技術之一，前手刺拳緊接後手直拳，史蒂芬居然將其使得有板有眼，虎虎生威！由此可見，基本功相當紮實。
武當山強敵進犯！白眉道人已然年邁，雖然武當聞名天下，畢竟不能跟年輕人拼體力，這不科學，但是並不影響太極宗師地位。這場比武從一開始就不那麼公平，他用“雙風貫耳”連消帶打，雙手成圓形擊打對方雙耳，正是太極拳“圓轉不斷”四字精義！此招造成對方瞬間耳鳴，意識中斷一至二秒，從而利於我方採取進一步行動。
這個時候他才剛剛開始，擺了一個太極拳起手式，左臂半環，掌與面對成陰掌，右掌翻過成為陽掌，接着一招一式演了下去：單鞭，提手上勢，白鶴亮翅，摟膝拗步，手揮琵琶，進步搬攔捶，如封似閉，十字手，抱虎歸山……武當武功注重行圓取象，不躁不僵，粘隨走化，后發制人。身雖動，心貴靜，氣須斂，神宜舒。用意不用力，意到氣到，氣到力達。白眉亦是使得一絲不苟，史蒂芬打得苦悶，敗局已定，完全被牽着鼻子走。白眉趁機收勢，走過去伸手相扶：“承讓。”
捲髮之下，史蒂芬眉毛一挑，眼睛寒光涌動，突然射出一枚毒針！白眉偏頭躲過，前者抓起地上一把沙子，望空一揚！由於距離實在太近，拋沙終究還是沒能躲過，白眉眼前黃霧瀰漫，隨之就是一陣眩暈！史蒂芬可沒有尊老愛幼之心，緊接着就是一記耳光，清脆響亮！這一巴掌抽得白眉眼冒金星，踉蹌後退，仇恨可算拉滿啦！可是眼睛看不見了，只能憑藉意念判斷：“說好了是比武切磋，你好陰險，居然用毒。”原來，他的手裏扔出的才是毒砂。毒針雖然以毒為名，事實上卻不帶毒。
“你們中國有一句古話，叫做‘兵不厭詐’！過分耿直，就是愚蠢。”史蒂芬鎖喉拿住對手，進而磚襲！隨手拾起地上一塊青石，啪地一聲，砸向額頭。白眉一愕，應聲而倒：“原來不是比武切磋，而是要將貧道置於死地呀！”
毒針，耳光，拋沙致盲，板磚拍翻，完全就是街頭流氓打法。事實上這是格鬥系中一個重要流派“街頭霸王”，同散打一樣是典型實戰派！這群人眼裏從來就沒有“武德”這個字眼，居然偷襲成功。
史蒂芬佔了上風之後復又回到基礎拳法上來，拳頭如同冰雹一般落在白眉蒼老身軀之上，上勾拳擊打下頜，擺拳擊打頭部左右腮，弧線拳法比平勾拳距離更遠……
“住手！夠了。”他正打得痛快過癮，手腕突然被人扣住！斜刺里殺出一人擋在白眉身前，使出太極拳一招“攬雀尾”，掤捋擠按，橫勁發出。史蒂芬拳力帶得一歪，身子不由自主斜移兩步方始站定，狼狽不堪，怒氣填膺！看也不看，隨即後手發力重擊來人。
史蒂芬出拳很重，對手曾經形容他這一記重拳擊來，如同被火車頭撞了一下，力量着實驚人！那人不卑不亢，左手高，右手低，一個圓圈已將手臂套住，隨即使出武當“雲手”，一個圓圈未完，第二個圓圈已生，有如白雲鎖岫，聯綿不斷！史蒂芬感覺手臂如同伸入絞肉機，似乎立時就要崩斷：“手……要斷啦！”
“叫你小瞧中國功夫。”那人舉重若輕，瀟洒如意，太極拳信手拈來，不再滯於一招一式，實已到了寫意境界：“趕快交出解藥！”
“快放開我！”史蒂芬疼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可憐兮兮地望着喀黛，後者聳了聳肩：“解藥？這是祖上傳下來的，可沒給我什麼解藥。”
“祖上……尤利西斯，姑娘如何稱呼？”那人放開了手，微微沉吟，突然想起了什麼，怫然而嘆！儘管沒有回答，但是喀黛眉宇間似乎就是尤利西斯那山鷹般的模樣兒：“原來你是伯爵後人。”
史蒂芬拖着一條傷臂，恨恨地道：“你就是唐玉佛？”
“不錯！”
喀黛非常高興，拍手笑道：“你終於出現啦！”
“我也知道今天你來踢館，主要衝着我來的！”他同尤利西斯冤冤相報，不想繼續增加仇恨：“武當重地，豈容爾等在此耀武揚威？今天看在故人面子上暫且寬恕，此後可以直接找我挑戰，老夫恭候大駕！別再打擾方外之人清修。”唐玉佛神威凜凜，一席話說得氣勢磅礴！史蒂芬一條手臂，臂骨斷成六七截，骨骼碎裂，不成模樣，驚恐之下只能穿好衣服，灰頭土臉地退到一邊。
“我正玩兒得高興呢！不能聽你的……”喀黛招了招手，身後閃出一個東方臉孔打手，身材雄壯，面容粗豪；更兼劍眉星眼，面闊口方，看上去不失為一條好漢！他的手臂肌肉虯結，背負一把沒開刃的粗大巨劍，頭也是圓的沒尖，如同門板一般。唐玉佛內心贊了一下，喀黛卻是大小姐脾氣發作，任性起來：“紅眼，把他給我殺了！”
這個綽號紅眼的傢伙更不答話，咻地一聲，挺劍當胸猛刺！見到對方斜走閃避，當即重劍橫掃，疾風捲起青石地面上的厚厚枯葉，直撲過來！唐玉佛目為風蒙，伸手去抹，猛覺暗紅色刀影搭上右肩，陡然間身上猶如壓了千鈞之重，腰背如欲斷折，骨節格格作響。
他沒料到對方出手如此之快，電光火石之間抽出腰間皮帶隨手劃了一個黑圈，將巨力引向一旁石鼓。噗地一下，響聲沉悶，便如木棍擊打敗革，頓時石屑紛飛！
塵埃落定，兩人對峙。
唐玉佛皮帶早已縱直成為一柄黑色軟劍，同樣鈍頭無鋒；紅眼重劍倒似一條頑鐵，有着一痕碧血，因此劍身深黑之中隱隱透出紅光。
雙方各出兩招，平分秋色。
紅眼是用生命來追求極限攻擊能力的狂劍士，剛才用了一招“瀝血之刃”猛刺，後接“怒劍狂風斬”吸附敵人近身，並用血氣之劍斬擊，聲勢猛惡！
唐玉佛知道這人戰鬥力更勝一籌，出手就是“拔刀斬”儘快搶回局面。這一招當然不是武當武功，招式未老便即放緩，節奏一變，軟劍粘上重劍劍脊，劃了一個太極劍圈，卻是貨真價實的中華武術，巧妙化解對手雷霆萬鈞一擊。
狂戰士打不起消耗戰，所以需要速戰速決。三板斧劈不到，血性先自沒了一半。紅眼轉過身來，重劍直劈，血影橫斬，出了一記血色十字斬。
唐玉佛獨立反刺，仆步橫掃，“大魁星式”接“燕子抄水”，皮帶頓時帶倒了不可一世的紅眼，跌了一個狗吃屎。他實已得太極劍神髓，以意馭劍，心無拘囿，晃得一晃，劍身一軟，復歸一根軟鞭，頓時在對方臉上帶出一道血痕。
紅眼退了下來，一抹臉頰，怒不可遏！豈料出血反而喚醒血性，更加殘忍嗜殺，三段斬開路，後接半月刀。唐玉佛精神愈發健旺，不慌不忙地接住對方辛辣招式，縱身躍起避過刀光，黑色軟鞭抽向對方眼睛。
紅眼眼球戳爆，不可視物，怒劍激起朵朵狂花！抱着巨劍狂舞一陣，敗下陣來。
唐玉佛劍法精奧，軟劍纏回腰間，便如男式西褲系了一條普通皮帶，毫不起眼，旁人一瞥之下，哪知這是一件厲害兵刃？
“我們走！”喀黛拂袖而去，侍姬扶起重傷的史蒂芬和紅眼，灰溜溜地遁走了，臨了拋下一句話：“唐玉佛，你給我記住，還會再來找你！”
“好！我等着你。”唐玉佛不再理會妖女，伸手扶起白眉：“老夫接到電話就趕來啦！還是晚了一步，對不起。”
“哪裏，老師能來那是武當榮幸！”白眉毫不掩飾對他的敬重。松柏二位道童，用軟椅將受傷的掌門抬去休息。白雲迷岫，南岩之下，倚崖立殿以祠靈神，不知何時鑿石為龍首，置香爐於前朝拜金頂，下臨絕壑，憑高俯瞰，神悚股慄，焚香者失足則身命隨隕。
當年唐玉佛在此閉關修鍊，每天清晨都會站立龍首打太極拳，如今想來遙遠得如同上輩子事情，感慨萬千！不過確實就是上輩子事情，尤其是在孔雀肚腹重生之後，唐玉佛很多年沒有來過湖北，沒有到過武當，遑論南岩宮。
童兒服侍白眉道長在南岩宮石洞裏躺下，後者兀自不服氣：“紅眼倒還罷了，有着幾分真本事，那個洋人算是怎麼回事兒？盡使一些下三濫手段，簡直卑鄙無恥至極！什麼人呀這是？”
“街霸雖然屬於猥瑣下水道，但同樣有自己想法和創造。”高度決定視野，唐玉佛胸襟寬廣得多：“蘿蔔青菜，各有所愛。我們既要尊重武當少林，武功是武學中的泰山北斗，別的小門派也不妨並存，或許並不比武當太極拳更好，總有精華之處！應當多元主義，不應全盤否定。”
“老師說得是！海納百川，有容乃大……貧道受教。”白眉道長青絲化雪，已是幾近百歲的耄耋老人，儘管受傷依然恭恭敬敬，言辭之中彷彿他才是晚輩和學生，難道真是山高高不過太陽？
“那就對了！三人行必有我師，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唐玉佛看上去頂多也就四十多歲，似乎反而成為老師，處之泰然：“怎麼樣，沒事兒吧？”
“眼前粉艷霞光，一切都不那麼真實。”
“你中毒了。這是一種幻毒，通過眼睛這等柔軟器官進入體內，噬骨腐心，灼燒五臟！毒過世間萬物，唯有斷腸草能解，看來我得前往藥王廟一趟。”
“斷腸草不是劇毒么？”道人白眉一掀：“據聞食之如同千萬枚鋼針扎刺肚腹，肝腸寸斷！只怕毒尚未解，人先死啦！”
“以毒攻毒！為今之計，只有一試了。”
“老師何以知曉？”
“因為老夫也曾中毒。”唐玉佛想起尤利西斯和他的英雄溶液，隨後重重地甩了甩頭：“不說啦！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好，聽老師的。”白眉道人非常信任唐玉佛，毫不猶豫地將身家性命交到他的手上，肝膽相照！後者離開武當，前往神農架，自然不能讓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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