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節中有節夢中夢 枝外生枝身外身（119）
上古神話《神農鞭葯》家喻戶曉！相傳神農氏乃是洪荒時代特殊智者，牛頭人身，肚腸透明，曾經嘗吃百草，最後因嘗斷腸草逝世。我國川、鄂、陝交界就是他嘗百草地方，在此教民架木為屋，以避兇險；架木為梯，以助攀緣；最後，架木為壇，跨鶴飛天！這兒山勢陡峭，森林遍野，自然必有奇葯密藏，稱為神農架山區。山下河谷遍生紫竹，相傳便是刻着《神農本草經》竹簡化成。許多良田不種糧食，而是種植中草藥，不知品種，金色鮮花迎風怒放！唐玉佛站立田埂，詢問田間勞作村婦：“老鄉，請問藥王廟怎麼走？”
村姑身穿土家族服飾，綉工精彩，色彩艷麗：“你往南走就可以進入神農架啦！”
“謝謝！”雲橫遠岫，藥王廟不知何處？
“不會。”楚女抬起頭來，皮膚細膩，眼睛閃亮如星。此姝用心守護這片葯圃，談吐不俗。根據唐玉佛以往人生經驗推斷，她可一點不像普通幹活兒農婦。
藥王廟其實就是木魚鎮一處荒庵。按照村婦指引，唐玉佛在此終於找到傳說中的藥王。草庵之中，神農雕像以大地為身驅，雙目微閉，洞察秋毫，似在思索宇宙。圖騰柱分別立於左右，柱上大小牛首以示神農氏牛首人身，子孫後代繁衍之意。四周青山環抱，美麗而幽靜，聞名遐邇的香溪河由此緩緩南流。這一切吸引人們到此尋根，祭祀炎黃子孫祖先——炎帝神農氏。
有位師太步下石階，緇衣芒鞋，單掌豎胸：“阿彌陀佛，貧尼有禮！”
“唐玉佛見過師太！”
“施主到此，禮佛還是求葯？”
“求葯。”唐玉佛雙手合十，簡單說明來意。
“跟我來吧。”神尼帶他離開草庵，前往葯廬，重新回到村婦忙碌的那片茶圃。傳說，神農氏當年嘗藥草時發現茶解百毒，於是就帶部民在這片山坡種下第一片茶林。神尼葯廬便在其中，屋檐懸挂仙葫，窗下幾竿紫竹，角落放置葯捻。那位村婦手執蒲扇，坐在小板凳上煎藥，頭頂匾額懸挂“百草堂”三字，房門兩側懸挂黑底白字對聯：葯圃無凡草，松窗有秘方。
葯廬之內精雅簡潔，幽窗下面有張床榻，屏風外是七星葯櫥，雪白牆壁中央亦是供奉炎帝神農像，並非牛首人身，更加寫實，左右寫着：葯籠久貯長生藥，丹鼎惟燒不老丹。
窗檯陶盆也栽藥草，案幾橫陳古琴，唐玉佛撥弄兩下，因為不懂音律始終不得其法。葯女送上香茗，神尼問道：“這是神農琴，先生感興趣？”
唐玉佛感覺有些唐突，推椅而起：“我是外行，不會玩兒，何況還是五弦琴。”
“其實也不複雜。”葯女焚香，神尼端坐竹椅：“西方音樂學提出七音，但中國古代音樂是五音……”
“宮商角羽徵，是吧？”
“對，這個五音就是炎帝提出來的！對應五行——宮對應土，商對應金，角對應木，羽對應火，徵對應水。”神尼素手彈奏，指尖寒冷如冰：“炎帝根據五音，削桐為琴，結絲為弦，製作了這樣的樂器，以通神明之德，合天地之和焉。”
“對！”葯女接過話茬：“我們學醫的人，首先就要學習音樂。”
大音希聲，唐玉佛感覺不是音樂，但可算得上是一種非常好聽的聲音。葯女似乎猜出他的心思，拍拍手說：“我們楚地還有一種叫做金編鐘的樂器，很帶勁哦！有空可以欣賞一下，相信閣下更加感興趣！”
“我在武漢演奏廳曾經聽過演奏，嘆為觀止！”
此姝個性活潑，古靈精怪，唯有那雙眼睛清澈見底，做不得假：“先生到此何事？不會是來深山老林尋找野人的吧？”
“非也！”孔雀剖腹產，雖然唐玉佛得以重生，可是依然迷戀英雄溶液，可見並未徹底擺脫毒癮。這次來到神農架尋找藥王，同樣也是完成自我救贖，既是救人，也是自救。
葯女瞪大雙眼：“斷腸草有劇毒，禁止內服。通常取其根部放入容器搗爛，用沸水中煎，塗抹在傷口處……白眉道長眼傷尚有解救之方，而你，積弊已久！幾十年的老病根，並非一劑猛葯可以醫好。”
“阿素！”師太喝止：“金盞茶采完啦？”葯女吐吐舌頭，離開藥廬。師太歉然：“這是跟着我學醫的小姑娘，有些話多！不好意思，失禮了。”
“哪裏，請教神尼法號？”
“人生如燈，學問如油，品德就是燈芯。文也好，武也好，最終都應該為世界發出光亮。這是天下間元氣，所以貧尼法號青燈。”
唐玉佛非常欽佩：“方外之人，普度眾生，真是一顆菩薩心腸！”
師太替他把脈，沮喪神色爬滿臉頰，隨後取過屋檐懸挂的仙葫，倒出一顆青色丹藥：“這是‘紫府玉清丹’，清心寡欲，凝神靜氣。”
唐玉佛服下感覺精神舒爽：“多謝！”
“英雄溶液純度太高！普通煙膏同英雄溶液相比，如同胡蘿蔔和胡蘿蔔素區別，幾乎不可能戒斷！如果戒斷，那就不是英雄溶液。此葯只能暫時緩解毒癮攻心，不能斷根。”
“我知道很難，儘力而為吧！”
“貧尼有一個解救之方，不過沒有十足把握，姑且一試！必須用我的私人秘方，熬製藥水浸泡全身，首先驅除英雄溶液在身體內種下的毒癮，至於戒除心理毒癮，那就要看施主個人毅力了。”
“我能幫上什麼忙么？”
“我有幾味關鍵藥材尚未備齊，可以前去尋找，越快越好！”
“哪幾味葯？”
“戒除英雄溶液沒有其它方法，只能以毒攻毒，說穿了就是找到世間難以割捨和放下，令人產生依賴的其它毒物予以替代……這也是戒毒常用方法之一，而我要尋找的藥材正是這類毒藥，藥性不能太強，否則又會染上新毒；同時也不能太淺，否則無法替代英雄溶液成癮性……唯一方法，只能找到略遜英雄溶液毒性藥物予以替代，此後再尋找其他藥物在此基礎上以同樣方式逐步遞減……”
解毒用的也是毒物，兇險程度可想而知！
“貧尼精挑細選三味藥材煉製冰魔丹，冰寒其心，同樣也能讓人上癮！最為接近英雄溶液，可以作為首批替代藥物使用。”青燈神尼越說越複雜，唐玉佛耐着性子：“冰魔丹需要何種藥材？”
“首先是情花蜘蛛，身體花紋斑斕，毒囊蘊有情毒。雌性交配之後立即兇殘地咬死雄性，素有寡婦之名，喪偶之後吐絲織成情網不能自拔，痴情之至！因此乃是世間最為複雜和矛盾的生靈之一，如果入葯毒性最烈，並且不易獲得，唯有斷腸草可解。”
“何以忘情？唯有斷腸，方得解脫……難道這就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唐玉佛解讀，青燈微微一愣，旋即擺了擺手：“世人牽強附會，作不得准！”
“第二種呢？”
“包穀燒。”
“我知道，一種白酒。”
“另外還有金盞茶，我的葯廬有種植。”青燈神尼望望窗外茶圃：“你去收集情花蜘蛛和白酒。”
“千古奇方。”青燈天賦與生俱來，用藥心思縝密，步步為營。唐玉佛大加讚賞：“師太不愧是葯仙和丹祖。”
“貧尼的確用了一些心思。”青燈眉宇間那一絲陰雲依然沒有散去：“施主不能太過樂觀，冰魔丹同樣極為兇險！基本擺脫英雄溶液，極有可能轉化為對冰毒的依賴，生理毒性雖然遠遠不如英雄溶液，心理誘惑卻是極大，有過之而無不及！能否熬過冰魔丹心理毒癮就要看施主造化了。”
青燈神尼說的實話。
冰魔丹號稱毒王，並非浪得虛名。
冰魔丹煉製程序繁瑣，工藝複雜，提煉過程考究，對煉藥師要求極高，頗考手藝，然則需要的藥材並不複雜，不似英雄溶液需要舞神血菇、芙蓉膏、白罌粟這等美麗而妖冶的罕見藥材，相對而言更加容易由煉藥師製作而成，對大煙鬼誘惑反而更大！因此冰魔丹在某種程度上反而超越了英雄溶液成為毒中王者，但凡具有醫德的煉藥師都不會煉製冰毒。
為了挑戰英雄溶液，青燈神尼腦洞大開，不惜開爐煉冰魔丹，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因為以毒攻毒克制英雄溶液，除了冰魔丹還真找不到其它合適替代品。
“冰毒、情毒、金毒一樣，唯有斷腸草可解。”師太將其中道理娓娓道來：“施主渡過此劫，熬過三毒磨鍊，拋開酒色財氣，只能算是邁出了第一步，接下來貧尼會用七七四十九種藥材熬煮藥水浸泡全身，在逼出身體毒素同時磨礪施主沉迷已久的靈魂，徹底治癒心理毒癮……這一步我也沒有把握，關鍵要看個人毅力和品格，畢竟戒除心理毒癮，任何人幫不上忙！是福是禍，就看施主造化了。”
唐玉佛信心滿滿：“老夫一定戒斷大煙！”
青燈神尼點了點頭：“希望如此。”
“老師是不是又要入山採藥啦？”客人來訪，阿素採茶原本就有些心不在焉，這時蹦蹦跳跳地走了進來：“方子我看過了，雖然我們美麗神農架就是天然藥材寶庫，可是四十九味藥材尚差一十三味……”
“不急！我再梳理一下。阿素，你來幫忙。”青燈神尼開始伏案寫方，阿素負責在七星葯櫥抓藥，精挑細選，進度很慢。唐玉佛總得做些什麼，於是說道：“由易到難，我去沽酒。”
“白酒裝入仙葫。”青燈交出葫蘆，同時扔過來一串泛出綠銹的鑰匙，頭也不抬：“順便去一趟藥王廟，將案幾供奉的雛鳳鼎取回來。”她將藥王廟鑰匙交給了他。青燈古佛，傾蓋如故，建立起了無比堅固的信任！
唐玉佛離開藥廬，回到草庵，用青銅鑰匙打開供桌櫥櫃，取出一尊小小葯鼎，通體火紅，狀若蓮花，圓壁雕刻朱雀，緩緩旋轉竟如實物一般翱翔，鳳舞九天！同時淡淡火焰能量正在凝聚……種種異狀都在昭示這尊紅色葯鼎尊貴與不凡。
葯鼎也有級別之分，其中鼎爐通火口就是精華，越多葯鼎效用越強，也就越發高級和稀有！這尊雛鳳鼎周圍足足九個孔洞，設計更加精緻！然而控制更多火口需要更加強大的醫術，所以也就需要更加優秀的煉藥師。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唐玉佛似乎能夠隱隱聽見琥珀色鼎窗之中傳出一絲異樣鳳鳴，聲音清越！於是戴上絲綢手套，珍而重之地用白布包裹雛鳳鼎，裝入背包，離開藥王廟，兜了一個大圈子也沒有頭緒。過了天生橋，他在鑄劍坊附近駐足，古樹繁柯糾結，藤纏葛繞，青石之上飛瀑流泉，不知何處找尋酒家？
這時，悠揚短笛飄入耳鼓，遠處緩緩踱來一頭青牛。細雨紛紛洒洒，路人春衫盡濕，牛背牧童眉清目秀，雨不沾衣，撮唇弄笛，婉轉動聽。唐玉佛濃忖：“相傳太上老君曾經在此煉丹，牧童肌骨瑩潤，慧根深種，舉手投足竟似仙氣縈繞！不知是何來歷？”
“小哥，借問何處有酒家？”笛音依舊，青牛並不駐足，牧童遙指粉紅若霞的杏林，緩緩同他擦肩而過。唐玉佛手搭涼棚，杏林燦爛繽紛，雨霧茫茫，說不出的神秘！朝着牧童背影說道：“謝謝！”牧童頭也不回，消失雨霧深處。
唐玉佛深吸口氣，挺起胸膛，大步流星走入杏花林。這裏的村落有豆坊、麵坊、糖坊、榨坊……當然也有酒坊。
“客官果然內行！”老闆用酒勺舀出酒罈老酒，邊品邊打廣告：“巴魂酒包穀燒乃是傳統土家釀酒工藝精製而成的濃香型原漿酒，採用神農架高山包穀為原料，烈而不辣。”他將手中酒勺送到唐玉佛手中：“試試！不是我吹牛，這酒香便是沉睡千年的老酒鬼都會給老子醒過來！”
“我不貪杯。”唐玉佛接過酒勺，聳肩攤手：“這酒是拿去救人的。”
“原來是入葯。”老闆恍然大悟！在他眼中酒便是一包葯，包治百病，但是對於包穀燒是否真能入葯，其實他也不大清楚。
唐玉佛打了幾角酒，回到百草園。許多百姓來到溪旁接水，端盆提桶，行色匆匆。唐玉佛順手抓住一位青年，問道：“發生何事？”
“百草園，走水啦！”青年神色驚惶而沮喪：“無緣無故升起野火，燒得連渣都不剩了！”
“茶圃呢？”
“那還用說，一併燒了。”青年怫然而嘆：“天降邪火，不是絕了我們的根么？只怕今年不是有大瘟疫便是有大災難……”話音未落，唐玉佛早已身影不在。
百草園大火已經撲滅，零星余火兀自燃燒，不過不構成威脅。消防員正在打掃現場，經過初步踏勘，青燈神尼和葯女阿素並未逃脫火海，同時一起燒成灰燼。
“敵人知道金盞茶是重要藥材，乾脆一把火燒光整個茶圃，同時燒死煉藥師徹底斷了我的念頭！”唐玉佛滿腔怒火走入頹垣殘壁，細細觀察幾根竹樁：“這是人乾的，不是天火！幾竿翠竹，切面光滑平整，只怕不是刀斧木鋸所為，而是劍芒！”如果不是近距離可能就此忽略，此刻終於一清二楚！這樣的切口何其熟悉，甚至可以推測劍芒主人，想像對方出劍招式和速度！
噼啪一聲，晴天霹靂！劈得唐玉佛渾身痙攣，霎時間全然明白誰下的手，武當山剛交過手，還刺瞎了他的眼睛。
紅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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