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選擇

蘇妍記得當年她曾經看過一個關於目標和抉擇的故事，內容大概是這樣的：當一個放滿藏品的畫室失火的時候，如果只能選擇搶救其中一幅畫，那你會選擇搶救哪一幅？

當時風行的最正確答案普遍是“離出口最近的那一幅”，因為“成功的最佳目標不是最有價值的那個，而是最可能實現的那個”。

而如今程泊志在做出那個更改路線的建議時，顯然是已經把形勢估計得和那個故事裏的差不多了。

能最快實現的和最有實現價值的，選哪個？

程泊志做出了他認為最有利的抉擇，但他在做決定之前，卻忽略了一個問題——形勢並非真的到了如此緊急的境地。

“泊志，你還是太年輕了。”儘管在某些領域他聰明絕頂，但在面對人家可能集一整個智庫之所能而籌劃出來的那些彎彎道道時還是容易着了人家的道。

不過，這也是跟先前他待的環境有關。在成為“深空壹號”的艦長之前，程泊志哪會用得着接觸到這些爾虞我詐？

因此，這也是她把他放到艦長的位置上，讓他去統管技術，由戰略分析官嚴嘉樹輔佐之，而和地球那邊有關的事務往來則還是由她自己負責的原因之一。

“我——”程泊志本來想反駁說“我哪裏年輕了”，但稍一細想，在蘇妍的面前這個話題根本無從駁起。

也許你的面容看起來比她年長，但若要論年齡和資歷，又有誰能超得過她？

況且，論起面嫩，他還比她嫩呢！早知道就應該讓趙穎在這方面上動點手腳了。

“你忘記不久前你自己說過的話了嗎？”蘇妍對程泊志有些不服氣的神情視而不見，只提醒他道，“塔拉普斯特一號系的那三顆行星都被潮汐鎖定了，最好的狀況也不過是跟比鄰星b差不多。那你覺得那兒還有值得我們更改路線的價值嗎？”

“……”程泊志恨不得敲自己的腦袋一記。怎麼回事？他真的忘記了！

“你被這些接踵而至、看起來眼花繚亂的項目給繞進去了，差點中了他們想讓薛毅中的計……”蘇妍不緊不慢地說。

“那薛毅會不會也上當了？”程泊志算是領略到這些“智囊”的功力了。但連他都中招了，薛毅應該也不會好到哪裏去吧？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是蘇妍，善於製造迷霧，也擁有能從重重煙幕中精準找到本相的能力。

“不會的。”蘇妍輕輕一笑，搖頭，“薛毅這些年來一直在跟這些人鬥智斗勇，在這方面上的經驗比你豐富很多。

“對方玩的也是連環煙幕彈。你已經猜到他們想把天問號往歪路上引這一層了，但其中還隱藏着的另外一層目的你沒留意。

“他們賭的是薛毅已經看出了第一個煙幕彈，知道了他們的目標另有所指。而萬一薛毅對此在意的話，就可能會對‘天問號’的備選目標進行再度篩選和調整。

“如此一來，那些幾乎無孔不入的間|諜就有機可乘，如果被窺探到備選目標，他們就會把這些目標逐個分配給他們的探索艦，到時讓‘天問號’顧此失彼。

“一個一個地接連推出探索艦的計劃，也是一種心理攻勢。就等於在天平上逐個砝碼逐個砝碼地加，目的是想薛毅在心理壓力一層接一層地增加之下自亂陣腳。

“但他們沒想到的是，根本沒有什麼備選目標，天問號只有一條路線兩個目的地。而且他們還不知道我們有速度的優勢，任憑他們再在這方面做文章，我們也可以立於超然的位置上，看他們上躥下跳。”

“哦……”程泊志本來挺自信的，但這一刻突然覺得自己要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

“這一次差點就被他們歪打正着了。”蘇妍看着程泊志調侃着，“這個本來針對薛毅的套，倒把你給裝進去了。”

程泊志撓撓後腦勺：“我真不明白，有那麼好的腦子，幹嘛不用到專業中去，非要玩這些個陰謀詭計！？”

“因為人類是群居動物，我們身處的是群體社會。”蘇妍攤攤手，“專業能力固然重要，人際關係的協調應對也很重要。”

程泊志長長地呼了一口氣，神色間就流露出些許沮喪。

“慢慢來吧，你已經有進步了。”蘇妍馬上給他順了順毛，“而且一個人做不來全部事，總要各司其職的，這些本來就不是你需要操心的。”

她只是想打磨打磨他過於孤傲的性情，而不是要打擊他。看得出來，程泊志已經比以前謙遜了不少。

對於這件事，薛毅倒是沒有發來什麼相關的消息。

那應該是因為他覺得“深空壹號”跟“天問號”一樣也是一條路線兩個目標，知不知道這些事情也不會有什麼根本性的影響。

薛毅又哪裏知道，“深空壹號”除了首站比鄰星b，次站是距離地球40光年左右的天眺252號之外，其實在之後還有兩個被隱藏起來的目標——

分別是壹號集團的“無極”太空望遠鏡發現的距離地球80光年以及200光年的無極101號星系和無極10號星系。

其實在“深空壹號”的這一次任務中，最被看好的就是無極10號系。因為這個被天蠍座方向深處的暗星雲所遮擋的恆星系統跟太陽系真的太相似了。

壹號集團的太空望遠鏡在很偶然的機會下捕捉到了無極10號的光芒，之後又經歷了持續的長時間觀測，前不久才確定在比翼鳥星雲的背後，真的還藏着這麼個很有可能成為他們理想新家園的世界。

一如程泊志所言，他們“深空壹號”目前有着巨大的速度優勢，所以蘇妍覺得她這種排除異擾、一心向著目標前進的選擇應該不難理解。

塔拉普斯特一號系的形勢已經是很明確的了，而天眺288號雖然情況未明但有“天問號”她也很放心，這樣的話，那為什麼不選擇走自己的路呢？

退一萬步來講，他們由於航速而導致的時間優勢太明顯了，就算他們去完無極10號系之後還有興趣再轉回去天眺288號，那也完全可以趕在其他人之前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