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拂影目瞪口呆。
風過,樹葉沙沙下落,驚起鳥兒數只。
又好氣又好笑,站起身,眺望遠處,夜色里枝葉濃郁,銀色的河流蜿蜒而下,波光粼粼。
穿上鞋襪沿着河岸往前走,山奴卻急急得拉住她:“影奴,你若逃跑被人抓回來要吃鞭子的,況且……”
話到一半,卻呆住了。
拂影眉梢帶笑,親昵地抬手輕拍她的臉,聲音溫柔悅耳:“我總要試試,他們若問,你就說不知,要懂自保,明白么?”
山奴懵懂的點頭,卻又拉住她,慌亂的從懷中掏出一個暗黃紙包,塞到她白皙的手中。
拂影疑惑的要打開。
她伸手按住她,眼眸中帶着認真:“這是雄黃,山中蟲蛇眾多,這雄黃能避蛇蟻,你……你要小心些。”
蛇蟻……么?
前是龍潭,后是虎穴啊!
收好紙包,感激地朝她點頭,嫣然而笑:“謝謝你。”
夜色漸深,濃雲層疊遮住皎月。
一陣風吹來,全身冷的發麻。
舉目都是綠樹枝葉,遠處黑隆隆一片,看不清稀。
不知何時,叢林生出稀薄迷霧。
腳上的鞋已被河水浸的濕透,溪水流動聲,蟲鳴聲,各種古怪聲音不絕於耳。
她終於知道自己做了一個多大膽的決定。
可是,她的機會只有今晚。
突覺頸後涼意頓生,歷時不敢動彈,耳畔隱約可以聽到“嘶嘶”的聲音,只覺心幾乎跳出來,鼓足勇氣猛地回頭,卻見一條花色長蟲盤在枝上,豆大的眼睛冷意絕然,吐着腥紅的信子彷彿隨時都回撲過來。
她知道袖中的雄黃起了作用,若沒有這雄黃,這怕那蛇早已撲過來,哪裏還有機會讓她躲閃。
饒是這樣,心幾乎緊張的漲破,驚嚇得連連退後幾步,踩進溪里,水花亂濺。
一時間,嚇得臉色慘白如紙。
狠狠地喘了幾口氣。
林子裏樹葉腐臭、動物皮肉腐爛的味道充斥鼻底。
霧氣漸濃。
終是不能再走下去,在附近找了幾個斷落的枯枝,蹲下身取火。
隱約可以聽得到蛇身滑過粗糙樹皮發出的細碎聲音,冷風吹來,陰森寒冷,手下的枯枝卻因潮氣太重遲遲無法點燃,急得額上汗水滿溢。
細細的發粘在臉上,狼狽不堪。
擦去額上汗水,試着走進林里去找些乾的枯枝來。
腳剛剛踏進草里,腳邊傳來蟲體爬過的細瑣聲音,身後那條蛇緩緩繞過枝幹,紅信吞吐,依然對她虎視眈眈。
碧綠的草汁沾染素色裙裾,掌心冷汗直冒,又怕走失,撕了裙角做了幾個簡單記號。
懷中的枯枝終於從幾個變成一堆,輕鬆了口氣,沿着原路返回。
這時身後卻猛地吹來一陣狂風,飛沙走石一般,樹枝亂搖,枝葉婆娑,懷中枯枝猛然落地,裙角飛揚。
茂密枝葉間,一隻花白紋樣的大蟲從石上跳出來,目似銅陵,雙爪略按,俯身似要撲過來。
拂影腦中第一個影像便是“跑”,可是,她的速度遠遠比不得它的速度,只要一轉身,大蟲撲過來,就會立即斃命。
瞪大了雙目,小心的後退,餘光掃到一個不大的石縫,心中已有計較。
那大蟲顯然已失了耐心,往上一撲,從半空猛地躥下來。
拂影驚呼一聲,用盡全力向那石縫跑去,寬窄剛剛好,身後巨大的陰影壓上來,暗道不好,隨即腿上傳來劇痛,情急之下,用力一拽,只聽身後“嘶”的裂帛聲,身體已經鑽入縫中。
那大蟲身姿龐大,捉不到她,只好用前抓亂抓,拂影驚得忙往石縫深處躲去。
虎目寒意頓生,怒吼一聲,卻似山崩地裂一般,枝葉亂響,石上泥土崩裂,直直落到頭上、頸上,奈何卻動彈不得。
那大蟲見捉她不着,只守到遠處,原地亂轉。
鬆了口氣,拂影這才覺得腿上痛的厲害,低頭一看,裙裾被撕裂一塊,從大腿到腳底,白皙的腿上血色淋漓。
幸好也只是擦傷。
石縫中陰森刺骨,蟲蛇眾多,拂影只覺全身汗毛直立,猛然發現頭頂上方,一條蛇懸在半空,夜色里,綠色的眼睛陰森寒冷,紅信直吐。
驚得幾乎叫出聲來,轉頭向外看去,那大蟲已經沒了蹤影。
哪裏敢順着原路返回,石縫蜿蜒崎嶇,隱約可以通到另一面。
仗着膽子向另一方向擠去,凹凸不平的石壁磕磕碰碰,鋒利的石壁刮破衣衫白皙皮膚上猩紅絲絲縷縷,臉上也已挂彩,整個人只衣衫襤褸,狼狽不堪。
挪到壁口,微微探了探頭,並未發現那支大蟲,亦不敢放鬆警惕,在腳下踢了一塊石子出去,石子落地有聲,也未見那大蟲過來。
這才稍稍放了心。
一出石縫,大步向河邊跑去,野獸大多怕火,生了火便不敢靠前,哪知拂影受了傷,野獸對血腥氣西及其靈敏,還未到河岸,只覺狂風大作,枝葉亂搖。
虎嘯長鳴。
什麼也來不及想,腦中只剩一個“跑”字。
身後,那大蟲已追上來,四足帶風,虎目灼灼。
拂影頭也不回的向前跑,卻因腿上受了傷,疼痛難忍,腳下一個不穩,身子“撲通”一聲跌倒在河中。
流水潺潺,卻猩紅浸染。
回頭,那大蟲已經撲了上來……
眼前空白一片,她只看得到那隻大蟲撲來時,前爪滑過夜空掠起一道光亮的弧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