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淪陷

77-淪陷

左右一個人不一定需要多高強的本事,關鍵在於那個人是否在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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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蠻月的情緒一直很低落,因為武振霄的情況沒有一點起色。

幾個月來全身的血液都被徹底換過,大小器官移植手術做了六次,也只能算是基本穩定,但侵入中樞神經系統的毒素始終拔不出來,導致長期昏迷無法蘇醒。

曾經健壯的肌肉在慢慢萎縮,即使物理治療不曾斷過也還是不能抑制機能退化。

她守在密封擔架前久久不肯離開,最後路西法只能強行將她抱走。

“每天最多半個小時。”陰沉的聲音毫不掩飾地透露着怒意:“寶貝兒,不要逼我。”

蠻月沒有爭辯,安靜地洗澡安靜地爬上床躺好閉上眼睛,然後安靜地失眠。

想起了很多事,比如小時候被武振霄架在脖子上瘋跑,比如踩在凳子上和他對視瞪眼,比如打架闖禍后倔犟地昂頭聽他訓斥,比如因為不耐煩他的囑咐而中途掛電話,比如卡洛斯……

他會不會有解藥?

這個念頭衝進腦子裏,就像一匹狂躁的烈馬,咆哮嘶吼上下竄跳。

她蹭地坐起身來,急切地搖着路西法問。

“就是有也不會給你。”月光下,路西法的回答和他的臉一樣有些冷:“給了就等於承認自己是幕後主使,他雖然不聰明,卻也沒笨到那種地步。”

不給她機會繼續追問,抬手扯回去擁緊,一點一點地親吻,再一點一點地加深,動作很慢卻有着壓抑不住的焦躁感,彷彿太渴望親密無間卻始終隔着些許距離。

煨貼在背脊上的掌心很熱,穿過頭髮扣在後腦的手很緊,佔有的企圖那麼明顯,以至於最細微的糾纏與挑逗都像是征服。

“是不是只有這樣你才能不在我的懷裏想別人,嗯?”

他在她喘息的間隙低沉地問,然後用微尖的犬齒撕咬她嘴角的嫩肉,看她輕輕皺眉,又放開再吻,直到她開始恍惚又再咬,不容片刻清醒也不讓放縱沉淪。

你讓我難過我也不讓你痛快,是誰說過人都是自私的?

蠻月明白,這不是溫存而是刑罰,誰比誰更難過不是重點,比的是誰比誰更狠得下心。

睜開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有剎那的失神,已經這麼肯定這麼毫無保留了,還是做不到像他一樣全心全意,只是怎麼可能除了他誰都不理不睬不管不顧?

親人,不能簡單地稱作為‘別人’。

辯解沒必要了,這道理他不會接受,抬手捧着他的臉,一心一意地吻他,也許永遠做不到只想他一個,但至少這一刻只有他。

下意識地磨蹭,越熱越要靠緊,細細的呻吟像無助貓咪的嗚咽,洶湧的□沖刷過身體,她在他懷裏戰慄,毫無保留地坦承難耐與渴望。

空氣似乎都被熏熱了,游弋的淺淡枟香木氣息開始變得清晰,蠻月甚至能感覺到瘋狂的因子在血液里流淌,然後漸漸的,煎熬成了刺激,妥協成了放縱的理由。

她要他,無人能夠阻止,包括他自己。

這個念頭剛起,一股強烈的電流從腰際猛地竄上後頸,她一下子推倒他,然後吸口氣俯視:“你不就是想讓我難受嗎?那我告訴你,我現在很難受!滿意了嗎?”

無法說路西法現在的樣子有哪一點像個勝利者,尤其是聽到這句問話后忽然兇狠的目光。

“不許動!”蠻月毫不畏懼地直視回去:“我要報復!”

剎那間路西法大概想笑,可是扭曲的面部肌肉明顯很不適合做這個表情,結果拉扯成一種難以形容的怪異僵硬,彷彿半張臉在笑半張臉在哭。

“那麼寶貝兒,我可以先問一下你報復的內容嗎?”暗啞的聲音倒還不算太失常:“因為只剩兩天就要訂婚了,我怕你到時候只能在昏迷狀態中度過。”

“不知道!”蠻月只覺渾身着了火似的燥熱難當,耐性都被燒成了煙:“你教!”

路西法沉默了三秒鐘,然後一翻身將她壓在身下,面目猙獰語調溫柔地吻着她說:“現在教就只能取消訂婚儀式,乖,睡著了就不難受了。”

無視她的掙扎,順手拂過她的後頸。

蠻月醒得很早,一晚上亂七八糟的噩夢不斷,具體內容一個不記得,但醒來時心煩意亂彷彿胸腔里長滿了毛刺刺的雜草一般難受。

一扭頭對上路西法異常陰沉,明顯睡眠不足的臉,愣了愣:“怎麼了?”

“你抱着我叫了一夜武振霄,寶貝兒,若不是你抓住我不放他都該死了好幾回了。”

“……做夢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說的沒錯。”撈過去抱住,下巴抵在她頭頂看不見臉:“所以我後來想,如果真殺了他,你會不會從此以後晚晚都這樣。”

蠻月連忙點頭:“肯定會!”

“可是這麼下去難保哪一天我會忍不住。”陰陰的聲音有些滲人。

蠻月不說話,她連清醒的時候都控制不住更何況睡著了做夢,不夠十六年的短暫人生經歷,沒能教會她如何解決這樣的難題,能做的只有沉默。

“所以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必須送走他。”

蠻月猛地抬頭:“不行!”

路西法瞥她一眼:“給你兩個選擇,留下來試試我的耐性,或者讓我送他走,你可以每天視頻但不要問我他在哪兒,我負責他的安全,並且保證兩年內至少治到他蘇醒。”

“為什麼不能就在這裏治?他好了我自然也不會再做噩夢了。”

“沒什麼不可以,只是我很懷疑我能忍得了幾天。”

蠻月猶豫了,兩年雖然很長,可畢竟是個明確的時限。

“能等雲浩回來再送他走嗎?”

“多久?”

“不知道,他說一段時間。”

“一年半載都叫一段時間,你不怕武振霄死在他回來之前儘管等。”

“那至少……至少要等六叔見過他之後。”

路西法略想了想:“我盡量。”

接下來的兩天蠻月讓自己很忙,積極配合造型師,髮型師,以及各種與人類包裝有關的師,見艾蜜兒,林初若,以及多到來不及打招呼的老同學舊朋友。

把時間大把大把揮霍掉,只為避免白天想太多武振霄,晚上又做起噩夢來刺激到路西法,結果累得半死,以至於一月一號早上起來又倒下,倒下又起來,掙扎良久都不想起床。

兩天平靜無事,路西法心情大好,撈過去跟哄小孩似的安撫:“還早,再睡會兒。”

“可是要做頭髮。”

“這麼短隨便梳兩下就行了。”

“還有化妝師。”

“不畫最好看。”

“衣服……”

“能穿就行,反正回來肯定被我撕。”

最後一句沒聽見,因為她又睡著了。

於是在某人的刻意縱容下,蠻月一直睡到儀式開始前四十分鐘才猛然驚醒,然後匆匆洗了個澡,胡亂扒拉了幾下頭髮,從衣帽間裏順手抓了件衣服套上,跳上車趕往伊雷蒙大教堂。

路西法十分悠閑地幫她順着頭髮:“不急,莫子青都還沒到。”

“啊?”正低頭扣着紐扣的蠻月一下子抬起了頭。

“通訊器沒人接,可能正在飛行途中。”

蠻月抓過通訊器看了看時間,喃喃道:“不應該啊……”

忍不住撥號,螢屏上‘已接通’幾個字一直閃爍,卻沒人接聽。

不正常,她勉強坐了片刻,又想起來似的抓過一塊光子板飛快地搜索新聞。

“南闕危在旦夕!國民紛紛逃離!”

“青鳳帝已有三日未曾露面,南闕民心浮動軍心不穩!!”

“拜倫德是否應該參戰?‘唇亡齒寒論’V.S.‘以靜制動論’”

……

各種醒目標題隨手翻隨手有,嘩啦啦大廈將傾的氣息濃得幾乎能從螢屏上直接聞到。

自從默認了路西法的靜觀其變,以待時機計劃后,她就下意識地不去關注,一是看了難受又幫不上忙,二是後來一直忙於徵戰確實沒什麼時間。

滅亡是預料之中的事,可是這麼快卻是始料未及,她匆匆翻讀了幾篇,越看越是心驚,擔憂和無力感一起重重地壓了過來。

看看旁邊的通訊器,想再撥又怕還是沒人接,那閃爍的提示就會變成證實糟糕猜測的依據。

“有莉亞在,你怕他們會走不掉么?”路西法從她手中抽走光子板扔到一邊。

對!再不濟也不會被困,她安慰自己,只是那種心裏沒底的惶急卻始終揮之不去。

伊雷蒙大教堂的白色身影遙遙在望,穹頂上堆滿厚厚的積雪,在冬日清晨的陽光下閃耀生輝,像一位聖潔肅穆的悲憫長者,寬和地俯視着尋求安慰的不幸之人。

長車緩緩駛入教堂左側的貴賓道,巨大的拱形廊遮住紛紛飄落的細小雪花,兩個等在側門的僕人飛快地將手中一卷戈山羊毛地氈一路鋪到車前。

路西法抬手揉了揉她微皺的眉心,笑笑:“準備好了嗎?”

“啊?……嗯,不過六叔他們……”

通訊器及時響起,蠻月一把抓起來按下接聽鍵,莉亞有些憔悴的臉立刻躍入眼帘。

“我剛降落,十五分鐘左右趕到,你們算着時間開始。”

“莉亞……”蠻月頓住,人沒事就行:“嗯,好。”

掛斷電話,長長地鬆口氣。

“放心了?”

“嗯,走。”

路西法抬手敲了敲車窗,車門被緩緩打開,蠻月跳下去,一抬頭看見高懸在側門兩側的家族徽帶,左邊是高特家族的紫色底綉銀色盾牌,右邊是武家的白色底綉血色刀斧。

兩家的家徽還是頭一次被這樣單獨擺在一起,一邊沉靜優雅,一邊血性剛勇,矛盾對立卻又微妙地協調互補,她看得有些愣神,感覺心口上有什麼東西在微微發燙。

路西法伸手抄起她:“看出什麼了?”

再望望:“沒,就覺得挺好看,有什麼特別的?”

路西法低笑着俯在她耳邊說:“我卻看見你拎着刀,氣勢洶洶地命令我不許動,於是我就乖乖地躺着不動了,寶貝兒,你的復仇大業打算什麼時候繼續啊?”

蠻月一下子紅了臉,一半因為旁邊還立了兩排人,一半因為記起了舊恨。

路西法也不等她回答,抬腿就往側門裏走:“我現在覺得還是你撕我的衣服比較合適。”

蠻月忽地扭頭,半笑不笑地盯着他:“好啊,那你穿軍裝。”

走廊上燭火點點,映在密密的水晶燭台上反射跳躍,她小臉微紅,綠眼睛裏彷彿有千萬顆星星在閃爍,略顯稚嫩聲音說著這樣的話,誘惑實在太大了。

路西法一僵,也不理兩頭站了那許多人低頭就吻,霸道卻難掩急促,彷彿生怕她再說出什麼刺激神經,煽動情緒,非常不利於心臟健康的話來。

卻在這個時候,主教堂那邊忽地傳來一陣騷動,路西法一下子抬起頭來,狼眼有些陰鶩。

“什麼事?”

一個保鏢模樣的人上前兩步:“主人,剛剛得到確切信息,南闕首都闕城失守了。”

路西法瞥了一眼震驚中的蠻月:“通知主教,儀式馬上開始。”

隨便撥了撥被自己揉亂的頭髮,又理了理已經有些皺巴巴的衣服,笑笑:“不用慌,簽完字就直接去軍部,要報仇想殺人都容易,這一次沒有人會反對。”

他一邊說一邊往主教堂里走:“莉亞也差不多該到了,正好。”

主教堂大廳里人頭攢動,高高的穹頂迴音繚繞,然而眾人見到這兩個衣衫隨便,甚至可以說有些不整的人時也不禁愣住了,而他就那麼神態自若的抱着她走上了祭壇平台。

主教身上那件做工精美,綉樣華麗的奢侈外袍忽然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的怪異。

老人抬手示意大家安靜,又看着路西法等了等,卻不見他放蠻月下來,半惱半尷尬地乾咳了兩聲:“那麼,請問兩位的見證人和武小姐的監護人都到場了嗎?”

“快了,你先念婚約書。”

大概從未有過這樣的先例,老人微微怔了怔,還是拿起祭壇上並排擺着的兩份契約書。

公式化的文字被他讀得情深意切,可惜蠻月一個字沒聽進去,因為從得到消息的那一刻起,她就滿腦子想着外公外婆和莫家的一大堆老老少少。

在前線時無法使用民用通訊,莫子青平均兩三天會發一次武家軍軍碼給她,報個平安問下現況,都是匆匆幾句知道個大概而已。

回來了,南闕又陷入緊張局勢,電話始終就沒打進去過,也就是昨天晚上才好不容易撥通過一次,說了沒兩句又斷掉,誰知道就這麼不到十個小時之間,闕城就淪陷了。

老人讀完一份,正要讀另外一份,主教堂壯麗華美的正門忽然被大力推開,莉亞走了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俺好乖~通宵撐到現在終於守住諾言~要表揚~要花花~~

明天可能做不到日更了,11號的飛機,明天一定會很忙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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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情牽(軍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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