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歸來【下】

73-歸來【下】

隱患,埋下的時候即使被告知會有麻煩也不會相信,等到暴露時通常已經為時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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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月看着正在替她脫外套的路西法,既然都是有目的的,那他又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呢?

這個念頭大概徘徊了三秒就被她扼殺了,下意識里深深地抗拒,不敢也不想狠下心去揣摩,害怕有萬一,害怕到了那一天這世上就真沒了可以信任的人,甚至連活着都顯得多餘。

路西法正好在這時抬了抬眼說:“乖,抬手。”

她條件反射地抬了一下,舉到胸口位置又無力的垂落回去:“不行。”

“我想也是,餓嗎?”

蠻月一愣,搖搖頭:“怎麼?”

路西法半笑不笑地抱起她往浴室走:“因為洗澡是一件非常艱巨,非常耗時費力的事。”

事實證明他又說對了,身體被他塗滿細柔的泡沫,然後一點一點擦拭的感覺從新奇到難耐最後變成煎熬,蠻月甚至覺得不暈過去這澡是洗不完的。

蒸氣使空氣稀薄得令人窒息,她虛弱到連攀附的力氣都沒有,能感受的除了熱就是更熱。

然而路西法並沒有做什麼挑逗的舉動,因為他自己也不比蠻月好多少。

兩個人都不說話,浴室里只有輕輕的水聲和彼此糾纏的呼吸,然而無聲卻令最不經意的碰觸變成了極致的誘惑,彷彿欲拒還迎的曖昧,在矇著水霧的眼眸里迅速膨脹。

**以烈火蔓延般的姿態在血脈里流動,灼燒感如此強烈,以至於水溫變涼了都感覺不到。

“滴——滴——”就在蠻月準備豁出去再躺個三五天時,通訊忽地響了。

路西法猛地站起身來,也不管她滿頭滿身殘餘的泡沫,扯過一條厚厚的毛巾囫圇裹住,然後咬牙切齒地說:“體能訓練必須加強!飛一次廢一次這種事不許再發生!”

這麼嚴厲的語氣還是頭一回從他嘴裏發出,蠻月傻傻地看着他,忽然很想笑。

五歲開始,無原則沒底線的寵溺就擺在那裏,無需討好,不用算計,默默承受了將近六年的折磨,並且還在持續,她居然懷疑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幾縷濕漉漉的長發落到她肩頭,像清涼柔軟的小刷子慢慢掃過發燙的肌膚,麻麻的微癢。

她乖乖點頭:“哦,好。”

路西法盯着她被蒸氣熏得嫣紅透亮的唇狠狠看了兩眼,然後僵硬地轉過頭去走出浴室。

蠻月被他塞進被子裏的時候忍不住笑出聲來,那是一種沒來由的開心,帶着些許小人得志般的猖狂,簡單,直接,純粹,而且非常惹人……呃,討厭。

路西法額頭上的青筋驟然暴跳,一伸手果斷捏向她後頸,笑聲在他低沉的詛咒中嘎然而止。

抓起堅持發出滴滴聲的通訊器,他大步走回浴室。

連續趕路,飛行,再加上人為因素,蠻月這一覺睡了很久,餓醒的時候已是早上**點鐘了,習慣性地往後靠卻靠了個空。

窗帘很厚很密,房間裏很黑很安靜,她莫名其妙地有些緊張,彷彿那深濃的顏色里藏着什麼未知的危險,兇猛而且不可防。

大概是休息夠了,也可能是潛力的爆發,她猛地坐起身來,正試圖下床房門忽地開了。

路西法不緊不慢地走過去,打開燈,抱起她,十分平靜地說:“方力遠死了。”

“誰?!”

“方力遠,方少將,雷霆機步師的師長。”

一句話像回力球似的在蠻月腦子裏飛快地撞來撞去,停不下來,看不清楚。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可是這個噩耗太難以接受,以至於她問話的聲音都微微有些顫抖:“怎麼會?剛剛還好好的,怎麼會?!”

“七個小時前卓雲浩他們遇上了西吳大部退軍。”

蠻月猛地扭頭盯着他:“武振霄也……?”也死了?她問不下去。

“他沒事。”

緊崩的肌肉頓時鬆了,心跳卻一時恢復不過來,砰砰的胡亂撞擊着胸腔。

“他們讓卓雲浩帶武振霄先走,大概卓雲浩不放心發了你們武家軍軍碼回來,方力遠帶人去接應,具體細節不清楚,只知道遭遇伏擊死傷過半,方力遠也是其中之一。”

“武振霄現在在哪裏?”太過震驚,腦袋裏嗡嗡直響,她只能抓住唯一清晰的東西。

“柯妮和穆瑞已經趕上他了,我叫他們直接飛回德府。”

蠻月一驚:“武振霄受得了?”

“密封擔架的保護性足夠強,不用擔心。”

蠻月又怔了幾秒鐘,意識終於平復了些:“那方伯伯帶去的人呢?”

路西法伸手取過她的衣服,一邊替她穿一邊平平淡淡地繼續說道:“石天倒是去救了,不過等他趕到估計該死的也死差不多了,該撤退的也早撤退了。”

蠻月渾身一震,半晌低聲問:“方伯伯帶去多少人?”

“一個團。”

柯妮當初勸她的話猛地砸下來,蠻月只覺胸口上憋悶得無法呼吸,一個團換一個武振霄,代價太高了,高得她不得不後悔。

路西法瞥她一眼,扣上最後一顆紐扣,慢條斯理地說:“做都做了,與其浪費時間後悔,還不如滅了伏擊那幫人替他們報仇。”

對!無法抑制的悔和恨突然找到了發泄口,她一下子抬起頭來,滿臉期待地望着他。

他肯定知道那些人在哪裏!

“現在不行。”路西法抱起她往房門外走:“吃飯,然後培植,都做完了再說。”

於是蠻月以風捲殘雲之勢吃掉他堆到面前的那份巨量早餐,緊接着又惡狠狠地威脅徐明手腳快點,只可惜徐大夫明顯怕路西法多過怕她,威脅無效。

如果不是路西法勒着動彈不了,估計手術沒做到一半她就已經暴走了兩三次。

可憐徐明在雙重壓力之下,還必須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地完成路西法變態苛刻的要求,手術終於結束后,這位拜倫德首屈一指的外科專家義無反顧地昏倒了。

除了鑲接處需要時間恢復的細細傷口,這隻左耳和蠻月的右耳完全一樣,可是沒人會有兩隻一模一樣的耳朵,路西法打量了片刻,臉上露出不悅之色。

蠻月見他似乎想要弄醒徐明,情急之下吼道:“你敢叫他重做,我就做一回切一回!”

話一出口立刻後悔,又趕緊抱着他脖子亂蹭:“他都沒見過我左耳長什麼樣子,再做多少次也就這樣了,裝了拆,拆了裝,傷口老也不好我不要啊。”

偷偷瞥了一眼他隱隱發青的臉,她忽地坐直身子十分兇狠地瞪着他質問:“還是說你認為我的右耳不夠好看?!這麼不滿意是嫌棄它嗎?!”

兩個忙着照顧徐明的護士瞬間石化了三秒鐘,然後對望一眼架起徐明飛快地溜出手術間,並且明智地關上了門。

路西法半天沒說話,蠻月等了半天不見他理睬自己的混賴,有些沮喪地低下了頭:“……你知道我不是有意的,也不會真那麼做……不然我留長頭髮遮住它好了。”

要強慣了,若不是實在捨不得,這樣的妥協她說不出口。

路西法慢慢抱緊她,良久,沉沉地說:“不用,留着當作提醒也好。”

蠻月默默嘆口氣,挨過去蹭蹭:“我剛開始練刀的時候受的傷比這嚴重多了,你也沒說不讓我練啊,打仗免不了有死傷還是你說的,就一點點不同而已,哪裏值得老記着。”

路西法悶悶地駭笑一聲:“打仗免不了有死傷那不包括你,至於練刀……寶貝兒,你以為那段時間我是怎麼撐過來的?”

蠻月一怔,恍惚地想起某個四月陰雨的下午,他突然出現在維奈爾學院的VIP練功房裏,鐵青的臉,冰冷的眼眸,交手,激怒,出刀,和那一道艷紅【1】。

眩暈感如期而至,她趕緊閉上眼睛不去想那個畫面。

“那種經歷一次都太多,我居然還相信你會照顧好自己,不,這教訓要牢牢記住。”

平靜的口吻更像是在述說一個顛撲不破的真理,完全沒有討論或者商量的餘地。

不給她機會再多說什麼,路西法抱起她往外走:“嗯……可以準備出發了。”

正午的太陽照在積雪上,映出大片大片白花花的反光,耀眼刺目卻沒有一點溫度。

蠻月看着演武台下密密麻麻的人頭,暗自感激那頓差點撐死她的早餐,畢竟面對的是‘雷霆’師的剩餘將士,如此嚴肅悲憤的場合若還是必須被路西法抱着,那就不止是丟人那麼簡單了。

瞥一眼旁邊陰沉皺眉的楊自清,再掃過那一溜神色各異的高級將領,不滿在迅速擴大。

將獨立團合併填補進‘雷霆’師有那麼難以接受嗎?!

‘神跡’的傲人戰績還不夠證明她可以獨當一面嗎?!

她是年輕沒經驗,那麼調回林嘯東這位老謀深算,威名遠揚的舊‘深紅’師師長來擔任副師長一職不是正好合適嗎?!【2】

說什麼每個師有每個師的作戰風格和習慣,這麼快就強行合併會因為不適應而導致混亂,獨立團的成員難道不是由各師抽調的?怎麼沒有出現過這種問題?!

說什麼團級和師級不可同日而語,急於求成和拔苗助長都會埋下隱患,當年她爹不也是十六歲做的師長嗎?怎麼那時候就沒人說會有隱患?!

說什麼那起事故到現在還沒完全查清,有關人等必須離職以防萬一,那武振霄在西吳境內遇襲,這筆帳是不是該算到皮修頭上也讓他離職?!

她想起來之前路西法告訴她,高級將領其實就是地方軍閥,沒有了武振霄這個中央集權的約束和控制,這些人已經習慣了做土皇帝,而她想要收回實權無疑將會引起抵觸。

虎口奪食當然不容易,但做個虛應故事的花瓶卻絕不是她能接受的。

再想到莫子青也曾經說過,一代換一代,資歷太老的她壓制不住,遲早都要更換新血提拔培養自己的親信【3】,她愈加強硬地堅持了這個計劃。

打造一支王者之師從踏上征途的第一天起就是她的心愿,現在機會來了豈可輕易放過!

也許只是事關‘雷霆’師,也許還不想撒破臉皮,總之她成功地達到了目的。

眼角餘光掠過不遠處休閑旁聽的‘巡視官’路西法,熱血涌了上來。

他說她將擁有全世界,這個念頭以前未曾認真想過,但是現在,她開始嚮往並且相信了。

強大到令所有人畏懼臣服,再也不要受制於人,再也不要聽天由命!

她轉頭看回那片巍然不動的密集人群,對着隱形麥克風沉聲道:“今天之前你們可能不認識我,但是這一刻起我要你們記住,我就是武蠻月——將使你們也成為‘神跡’的人!”

短暫的停頓給了反應和回味的空間,低低的嘈雜很快褪去。

“死者已逝,後悔無益,但是這個仇必須報,為了你們曾經的戰友,也為了證明你們配做‘神跡’!”她刻意地冷下臉,緩緩掃視過眾人頭頂:“相信你們都聽說過關於‘神跡’的一些傳說,我要告訴你們的是,那不是流言,‘神跡’的的確確是人間地獄!

軍人的榮耀從來都是用血和汗換取,沒有去地獄磨練的勇氣,就不要妄想那份光榮!

我給你們半個小時,認為自己做不到的去師部登記,由總部另行安排去處。

留下的,半個小時后北門集合!”

她不再看他們一眼,神情肅然的轉身走下演武台,幾步登上等在那裏的軍用吉普后,雙腿一軟癱倒進後座里,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支撐到了極限,背上也是汗津津一片,她不無懊惱地想,飛行怎麼就那麼難?!

沒過多久路西法坐了進來,笑笑地將她摟進懷裏:“你猜剛才楊自清跟我說什麼?”

“這怎麼猜?”蠻月皺了皺眉:“沒頭沒腦的,他說什麼?”

路西法親親她的額頭,慢吞吞地道:“嗯……他說我要隨軍可以,不過不能影響到你的名譽,所以單獨派了一輛車給我,寶貝兒,你怎麼就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蠻月愣住,太確定這一生就是他,以至於做什麼都覺得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甚至忘記了自己還未滿十六,而他在別人眼裏始終是個花名遠揚的浪蕩貴族。

轉頭看着他,半晌,定定地說:“是你就行,別的沒必要想。”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白天一直亂忙,回來晚了更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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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情牽(軍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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