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伏擊
意外,就是沒有想到過,但卻發生了並且會改變將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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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路后沒多久,羅寧就開始覺得心神不寧,職業保鏢的本能和直覺,讓他懷疑自己這幫人被誰跟上了,他偷偷和劉宏商量,誰知劉宏的感覺竟然和他一樣。
兩人小心的觀察了三天,掃描器上始終顯示正常,但被人暗中窺視的感覺卻一直存在,就好像腦後貼着一塊無形的膏藥,森森冷氣一絲一絲往腦子裏鑽,難受得要命卻又無論如何撕不掉。
“莫少爺,要不咱們還是連夜趕過去。”羅寧憂心忡忡的說:“路上始終不大好防啊。”
莫子青盯着裝着雪鷂的盒子沉思不語,過了好一會才問道:“你們誰能替換趙師傅嗎?”
羅寧一怔:“車都會開,只是沒趙師傅技術好,躲流彈肯定是不行的。”
“沒事。”劉宏擺擺手:“咱們把車頂的機關炮連到掃描器上,‘毫’‘芒’‘針’級導彈都能打下來,‘刺’級的也問題不大。”
莫子青點點頭:“那就這麼辦,你們兩兩一組輪流上。”
略想了想又打電話去問于思奇:“奇叔,你這次有調信息部的人去坎斯堡嗎?”
于思奇詫異的看了看他說:“有啊,我調了Ace那個組過去,不過他們從達拉斯出發,應該會比你們晚幾天到,怎麼?”
莫子青笑笑:“沒事,有就行了。”
那天晚上他們到達了安德鎮,這個位於曼尤阜和坎斯堡之間的小鎮,背靠延綿的龍脊山脈,地理條件十分貧瘠,卻扼守着拜倫德西部南北線上的唯一通道。
時近晚上十點,鎮子裏面漆黑一片幾乎沒有一點光亮,鎮旁的龍威隧道倒是十分明亮,哪知走到近處卻發現隧道被封了。
羅寧當時就傻眼了,蹭地跳下車去看入口處的告示牌,回來時眉頭皺作一團說:“昨晚上出了個大車禍,隧道被炸得塌方了,搶修時間現在估計是十六小時,莫少爺,咱們是繞道還是留宿?”
“繞道也太遠了?”蠻月忍不住插嘴:“四千多公里,還不如住下來等隧道通。”
莫子青也不禁皺了下眉,他略一沉吟,翻查了當地氣象報告說:“不等了,橫穿月眉谷。”
羅寧吃了一驚,急忙說:“莫少爺,橫穿月眉谷快是快,可月眉谷兩邊山崖的坡度都接近75度,現在這季節,動靜大一點都能引起雪崩,到時候咱們可就退都退不出來了,而且告示牌上還警告說,早上才有一批人進去,沒多久就雪崩了,那批人到現在都還沒找着。”
莫子青扶了扶眼鏡,語氣平和卻不容置疑:“最近幾天這一帶都沒下過雪,山上的積雪有限,早上才崩過一次,就算再來一次雪量也不會太大,而且我們可以人為崩裂后再往前走。”
羅寧當然也巴不得早點趕到坎斯堡,一聽他這麼說,只猶豫了一下就同意了。
清冷的月光下,月眉谷彷彿是夜空中撕裂的傷口,猙獰而模糊,暗黑的陰影從兩邊壓過來,無聲的逼迫着谷底的行人,沉重得令人喘不過氣來。
這一路他們走得極小心,每前行三四百米,羅寧就朝半空開一槍,確定沒有雪崩了趙越才稍微提速前進。這樣走走停停到了半晚兩點過時,終於隱約看見谷口透進來的博威湖水光,穿過去就是一馬平川,離坎斯堡也就只剩下八百多公里了。
羅寧再次向空中開了一槍,寂寥的山谷里,這聲音顯得十分突兀,重疊的迴音響起,又漸漸平息下去,他鬆了口氣說:“行了,咱們安全通過了。”
話音未落,車頂機關炮突然發出沉悶的射擊聲,劉宏跟着暴喝:“流彈!”
莫子青想也不想,抱住蠻月撲倒在長凳上。
蠻月只聽耳邊響起巨大的爆炸聲,緊接着又是一連串雷鳴般的迴音,層層疊疊的敲打在耳膜上,震得腦子裏“嗡嗡”作響。
冰雪混雜的路面異常滑溜,車身被衝擊波撞得劇烈的搖晃了幾下,又斜刺里向前衝去。
蠻月只覺莫子青勒得太緊,幾乎不能呼吸,她掙扎着從他懷裏探出頭來猛吸一口氣。
眼前一片混亂,幾個保鏢摔得東倒西歪,身上多有被刮傷的痕迹,腥紅刺目的鮮血滴了一地。
晃眼間,她看見羅寧沉着臉按在擔架上用力一撐,順勢撲到光子掃描儀前飛快的調整掃描距離,螢屏上很快出現幾個小白點,而且正漸漸向車靠近。
劉宏也手腳並用的爬起來,坐進車頂機槍的操控椅里,握住遙控手柄大聲咒罵著,沖那幾個小白點沒頭沒腦就是一陣掃射。
蠻月突然覺得有些興奮,帶着一種熱血上涌的激動。
她知道這輛雪豹車是被徹底改裝過的,不僅防禦能力極強,車頂的偽裝行李箱裏還設置了雙層獨立旋轉支架,裝有25mm小型裂光機關炮,12.7mm重型裂光機槍,和40mm的自動榴彈發射器。
車廂里有遙控控制器,還可以直接連到掃描器上自動射擊,其彪悍程度甚至可以媲美裝甲車,任何以為它只是一輛吉普車的人都會自討苦吃。
果然,那幾個偷襲者明顯的停頓了一下,跟進速度立刻就慢了。
眼見離谷口越來越近,車頂機關炮卻再一次轉動方向,朝着兩點鐘方向急射。
巨大的爆炸聲剛剛響起,一股猛烈的衝擊力卻驟然撞上底盤,車身被大力推離地面又瞬間落回,半空的衝擊波擠壓逼迫得整輛車往左面傾斜,輪胎逆行擦過地面,廝磨出刺耳寒牙的聲音。
蠻月左右連撞了好幾下,幾乎從莫子青懷裏摔了出去。
車身搖搖欲墜的晃了兩下,漸漸抵不過地心引力,開始緩緩向右倒回,突破平衡點后猛的砸下,濺起大片混着雪水的冰渣子。
“有地雷!”羅寧怒吼一聲掙扎着爬起,一掌拍在掃雷器開關上,只見距離谷口兩百米的範圍內十來步就有一顆,密密麻麻的埋了一片。
他抓住榴彈發射器遙控桿,對趙越大喊:“衝過去!”同時向雷區里連發三顆榴彈。
三顆榴彈落地開花,地雷瞬間被高熱高壓的衝擊波引爆,此起彼伏的爆炸聲頓時響成一片,山谷裏層層疊疊的迴音也跟着響起,夾雜着彈片撞擊車身的“叮叮”聲,密集得如同雷震暴雨一般。
螢屏上衝天的火光一**閃過,又隨即被濃濃的黑煙吞沒,雪豹車飛速在已爆區域穿插前行。
接連不斷的衝擊波,和詭異的行駛路線把蠻月猛地拋到地上,腦袋不知撞到什麼,剛覺得疼就被抱進一個懷裏,她暈暈乎乎的聽見莫子青沖誰吼道:“通知‘尖刀’接應!”
她甩了甩頭有些清醒過來,暗想:‘尖刀’機步師起碼在四十公里以外,來不及了?
雪豹瞬間衝出月眉谷,半空中來幾下悶悶的氣爆聲,似乎什麼東西被擊落了。
濃密的黑煙已經瀰漫到了谷外,車身猛地急轉向右,堪堪擦着湖邊護欄衝上沿湖公路,然後高速向北駛去,然而還沒脫離濃煙範圍,螢屏上卻突然出現了一支車隊,而且迅速增至十輛之多。
羅寧神色大變,蠻月猛地醒起,此處掉頭向南不到五十公里就是盡頭,除非從月眉谷退回去,否則根本沒有地方可躲,剎那間她的心跳都暫停了兩秒,丹田裏突兀的升騰起一股冰冷的殺意。
這感覺太過陌生,以至於愣了幾秒鐘,耳邊又隨即傳來羅寧興奮的大叫:“是‘尖刀’!”
蠻月詫異的看着他:“怎麼來得這麼快?”
羅寧一看信息記錄,見求救信才發出去不到五分鐘,遲疑了一下:“遇上巡邏軍了?”
“管他的,是‘尖刀’的人就行!”劉宏揮着手大聲說道。
片刻后雙方相遇,來人正是‘尖刀’師轄下一個裝甲機步連,羅寧一見這批全副武裝的軍人,長長吐出一口氣癱坐在椅子裏,過了片刻才發現自己指尖在輕輕顫抖。
那連長迅速確認了他們的身份,只說自己接到命令前來救援,又簡單的問了幾句月眉谷的情況,轉身對身後的車隊快速比劃了幾個手勢。
六輛裝甲車向月眉谷開去,剩下四輛立刻掉頭,把雪豹護在中間往‘尖刀’師總部疾馳而去。
幾分鐘后,籠罩着視線的濃煙徹底消失乾淨,螢屏上豁然出現一片靜逸的夜色。
冬夜裏的紫月亮朦朧而淺淡,映照在博威湖面上幻化出點點藍色波光,微風吹過,岸邊的樹林發出低沉模糊的沙沙聲,卻越發顯出博威湖的沉靜。
這樣的夜晚彷彿是幽谷里的絕色,空靈寂寞得讓人忍不住想嘆息。
幾個年輕的保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場戰鬥來得太突然,前後不夠二十分鐘又結束了,突兀得令人幾乎要以為那只是一個幻覺。
莫子青鬆開蠻月上下檢查了一遍問:“有沒哪裏不舒服?”
蠻月的腦子裏耳朵里都還在“嗡嗡”作響,反應了一下才搖搖頭:“沒,就是聽不太清楚。”
莫子青笑笑說:“耳鳴很正常,我也只能看着你的唇型猜。”
車廂里除了密封擔架紋絲不動的呆在原地,其他地方相當凌亂,武器衣服七零八落的掉了一地。
蠻月找了半天,才從一個死角里拽出那隻盒子,歪歪斜斜的已經有些變形,不過雪鷂倒還老老實實趴在裏面昏睡,顯然麻醉劑還未消退,她把它放在自己腿上慢慢撫摸着。
“那幫人絕對不是流寇盜匪!”劉宏大聲嚷道,音量比平時大了不止兩倍:“跟在車后的一共才七個人,加上遠程發射導彈的最多也就十一二個,哪有流寇盜匪一次只出動這麼點人的?!”
“對!”羅寧立刻接口,他外套已經脫下,雪白繃帶上微微透出些許猩紅:“而且兩顆都是‘芒’極‘刺蝟’導彈,加上將近五十顆地雷,這明顯是伏擊,還是衝著咱們性命來的!幸好咱們這車不是普通雪豹,不然他們還真就得逞了!”
羅寧想了想說:“我覺得早上進谷那批人最可疑。”
“那還用說?!”劉宏激動的嚷嚷:“五十顆地雷不是那麼容易埋的!而且他們一進去就雪崩,明明就是為了好埋伏,怕把自己人也給埋裏面了才故意先消除積雪的!還有塌方,肯定是他們弄出來的,不然咱們不可能走月眉谷!”
“這我知道。”羅寧耐着性子說:“我只是不明白他們為啥要這麼麻煩,既然想要咱們的命,那不管是雪崩還是塌方,不都比導彈啥的更保險,也更方便嗎?”
劉宏眉頭緊皺,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個合理的解釋,乾脆轉頭看着莫子青。
莫子青伸手摸了摸蠻月腿上的雪鷂:“埋在雪裏或者隧道里,他們就拿不到想要的東西了。”
羅寧遲疑的看看他,又看看雪鷂:“莫少爺……你是說他們是沖雪鷂來的?”
莫子青淡淡的說:“是的,順便殺人滅口。”
“不會,六叔。”蠻月揉了揉困頓的眼睛:“為了只雪鷂至於這麼興師動眾嗎?”
莫子青笑笑:“那如果雪鷂身上藏着一個秘密呢?”
此時已將近凌晨四點,蠻月困得不行,口齒不清的問:“你是說定位器?”
莫子青把她膝蓋上的盒子拿開,摟住她的肩膀低聲說:“我也是猜的,別想了,睡。”
沉沉的睡意襲卷而來,蠻月閉上眼睛墜入暗黑夢鄉。
夢裏的天很藍很高,陽光一縷縷從白雲間透射下來,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彷彿懷裏抱着一隻毛絨絨的小貓,肌膚被摩挲出柔軟的微癢,讓人忍不住想微笑。
湖水清澈湛藍,斜坡上一株幼苗正在破土發芽,微風吹過,帶着些許綠意的小葉緩緩探出頭來,妖妖嬈嬈的蜷成一個螺旋體,晶瑩剔透彷彿是冰雪雕就,柔弱中透出剛強。
她好奇的看着它,想知道這半卷微曲的姿態舒展開來會是什麼模樣,忽聽有人呼喚她的名字,轉頭看去,遠處逆光靜立着一個男人,銀色的長發在風中微動,卻靜謐得彷彿已屹立了千年。
她漸漸靠近,籠在陰影里臉還是模糊不清,鼻息間突然滲入一絲淡淡的枟香木味道,驚得她猛地醒來。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