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初遇
緣分,就是本應該擦肩而過時,你卻多看了他/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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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振霄自己是去不了的,身為拜倫德僅有的三公之一,又掛着軍部好幾個頭銜,有責任和義務主持貴族院的日常事務,這次出門將近四個月才回來,必須立刻趕回德府。
他見蠻月一臉的倔犟,又對着莫子青抬抬下巴:“別跟我說,反正要去也是你六叔帶你去。”
莫子青只看了看蠻月就很乾脆的答應了:“行,不過路上不許抱怨辛苦。”
“當然!”蠻月豪情萬丈的說。
于思奇一聽蠻月要去,有點急了,連忙插嘴:“二少,坎斯堡咱們可沒什麼人呀。”
武振霄愣了一下:“王凱不是在那裏嗎?”
“是,可他那裏只是一個接待處,通共也就十幾個人。”
武振霄巴拉幾下頭髮:“那就撥點人過去應應急,把基地建起來。”
莫子青插嘴道:“順便讓他把醫院也聯絡了,詳細檢查不是遮遮耳朵就能瞞得了的。”
于思奇心中一凜,點點頭:“我會的。”
武振霄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離開,默然半晌,忽地問:“你說莉亞知道了會不會趕回來?”
“……會。”莫子青抓起桌上的餐刀,在手指間翻滾着。
蠻月在他兩人之間來回瞄了幾眼,突然嚷了出來:“六叔你真不痛快!你明明……”
“去!”武振霄猛地打斷她:“大人說話,小孩子別亂插嘴。”
蠻月剛想反駁,卻見武振霄微微朝莫子青偏了偏頭,心念電轉,賭氣似的說:“好好!我是小孩,我走行了?!”
莫子青看着她忿然而去,又繼續盯着手裏的刀把玩了片刻,低聲道:“……她說的其實沒錯。”
“別理她。”武振宵揮揮手:“沒大沒小,沒輕沒重,當初你爹娘派人來接她,我就該讓她去,她要是在你家長大,肯定不會是現在這副假小子模樣。”
莫子青輕笑一聲:“你捨得?”
武振霄一滯,眉頭微微皺起。
武家人身為世襲軍人,亂世當道,戰死沙場本來就是極平常的事,只不過這幾十年來橫禍實在多了些,遠親旁支漸漸消失殆盡,就連本家也只剩下了他和蠻月而已。
莫子青嘆口氣:“南闕歷來喜文厭武,以她的脾氣肯定會憋出病來,你總不想她和我小時候一樣?再說現在哪都不太平,假小子比嬌小姐強……你整天想着對不起我三姐真的沒必要。”
武振霄默然看他一眼,莫子青剛想再勸幾句,于思奇匆匆走了進來。
“莫少爺,那個男孩似乎有些不對勁。”
莫子青幾步趕到左,見蠻月坐在床邊抓着那男孩的一隻手,似乎是想安撫他。他大步上前,迅速翻看了一下男孩的內眼瞼,看了看生命監控儀上的記錄,眉頭緊皺成一團。
“怎麼?”武振霄也跟了進來,一見他這副表情,吃了一驚。
“不清楚,生命指數看着還算正常,只是腦波頻率變化劇烈,倒像是做噩夢一樣。”
“夢?那弄醒他不就行了?”
“問題是他醒不過來。”
“那怎麼辦?”
莫子青略一沉吟說:“不等了,我現在就送他去坎斯堡。”
武振霄也不廢話,立刻轉頭吩咐于思奇:“叫趙越把雪豹開過來,還有,讓羅寧和劉宏那組保鏢跟着一起去。”
十分鐘后,行李和密封擔架都被安放進了車廂里。
武振霄只對蠻月說了句:“要聽你六叔的話。”
又對莫子青說了句:“路上小心。”
然後大力的拍拍吉普車前蓋,一行人就出發了。
暴風雪說來就來,卷在半空的密密雪花,把暗黑的夜色攪成模糊的一片混沌,雪豹車淹沒在呼嘯的寒風中,無聲無息的前行,隱隱的風聲傳進車廂里,刺在耳膜上彷彿遠處有什麼人在哭泣。
蠻月坐在擔架旁邊,默默的看着男孩發獃,連莫子青和她說話也不大理睬。
上路這幾天以來,她心裏漸漸生出一個怪異的認知,總覺得只要是她守着,希望醒來的人最終都會死,這令她很惶恐,擔憂和焦慮緊緊攥着她的心,神經綳得似乎一開口整個人就會崩潰。
這種感覺可怕得讓人畏懼,而她已經經歷過了兩次。
那些將近一年的日子,每天守在爹娘的病床前,用盡全身的力氣去祈求一個奇迹,卻每天失望,最後眼睜睜看着他們在自己面前撒手而去。
那樣的打擊幾乎是致命的,她花了快兩年的時間來適應接受這個事實,潛意識裏早就怕了。
然而現在男孩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就像是是一個暗示,一個提醒,讓她又一次體會到了那種深切的渴望,渴望他能醒過來。
莫子青摸摸她的頭說:“別想了,今天晚上要很晚才能到曼尤阜,你先睡會兒。”
蠻月“嗯”了一聲靠在他身上。
此時已經將近午夜,困意漸漸上涌,她閉上眼睛,隨着車身輕輕輕搖晃。
將睡未睡之際,雪豹車突然急停,巨大的慣性使她狠狠向左撞去,耳邊隨即傳來一聲悶響,還沒反應過來,車身又是幾下急速變向,後腦上也重重挨了一下,頓時有些頭暈眼花。
莫子青一把抱緊她沉聲問道:“怎麼會事?”
“流彈。”趙越的聲音從光子屏上傳來:“沒打中。”
羅寧迅速查看了掃描記錄:“爆炸特徵像是‘流星’彈,方圓一公里以內都能打到這裏。”
“‘流星’彈?”莫子青微一沉吟:“這附近有什麼武裝勢力沒?”
羅寧立刻反應過來,‘流星’彈小範圍殺傷力很不錯,但誤差大,導航系統又常常失靈,正規軍從來不用,只不過它攜帶方便又極便宜,所以地方無政府武裝勢力,和流寇盜匪都非常喜歡它。
他飛快地搜索查閱了最新的地方武裝勢力通告:“上個月和兩個星期前,都有流寇在威廉爾附近出現過,咱們很可能會撞上。”
莫子青點點頭:“不理,我們走我們的。”
話音未落,車身忽地一停,光子屏上現出趙越笑笑的臉:“掉了只雪鷂下來,小小姐想要不?”
“要要!”蠻月正被莫子青扳着頭噴冷凝劑,一聽這話蹭的坐直,興奮的嚷道。
羅寧立刻下去撿了回來交到莫子青手中。
那雪鷂不過四五寸大小,通體雪白,頭頂上一根稍長的微微向上翹起,右邊翅膀有力的扑打着,左邊翅膀卻滲出些許殷紅,癱在一邊微微顫抖。
莫子青撥開羽毛一看,只見兩塊細小的彈片插在肌理里,用鑷子取了出來包紮好,又檢查了一遍,發現它兩隻腳上也都有一絲血痕,用放大眼鏡一看,卻是兩行紅色的刺青。
左腳上刺着:“Losersarealwaysinthewrong”(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右腳上刺着:“Callnmanhappytillheisdead”(人永不快樂,直到他死亡)
他皺了皺眉,拿出光子掃描器一掃,螢屏上立刻顯示雪鷂的腳上植有微型定位器。
蠻月滿心期待的等着他弄完好給她,卻見他神色嚴肅,似乎還隱隱有些擔憂,忙問:“怎麼?”
莫子青看她一眼,想了想說:“這隻雪鷂你不能留。”
“為什麼?”蠻月立刻瞪着眼嚷道。
“腳上刻了字,還植有定位器,它是有主人的。”
蠻月張了張嘴又閉上,半晌悶悶說道:“那六叔你說怎麼辦?”
“你先養着玩兒,它主人找來了就還給人家。”
晨曦從飯店房間的離子膜上透進來,帶着些許紅潤的金色光芒照在蠻月的眼睛上,輕柔好似一隻溫暖的小手,撓得人心底一陣陣痒痒的酥麻。
她磨蹭了一會兒才起身下床,走了兩步忽地記起昨夜想過買鳥籠的事,三兩下梳洗完畢,抱起盒子就往電梯間跑。
轉過拐角正好看見有一台半開着門,想也不想就叫道:“等等——”
“謝謝……”她幾步衝進去喘口氣說,一抬頭,迎面撞上一個男人的眼睛,胸腔里頓時狂跳不止,腦子裏什麼東西碎了,嘩啦啦掉了一地狼藉。
這個感覺十分突兀,她一下子愣在那裏不知該如何是好,只無意識的傻看着人家。
那男人見到她時也是一愣,但隨即被她的傻樣逗樂了,看了一眼她懷裏輕輕震動的盒子,笑笑的別過頭去。
電梯門緩緩合上,空間一下子變得幽閉而狹窄,一絲似有若無的枟香木味道在鼻息間游移。
蠻月莫名其妙的覺得很熟悉,彷彿是自小就習慣的事物,不經意間甚至會忽略它的存在,但稍稍留意就會發現其實早已融入了骨血里。
她渾身發毛,心跳得跟擂鼓似的怦怦直響,又忽覺他清淺的笑容竟似透着巨大的危險,讓她平生第一次有了想轉身逃跑的衝動。
這時,電梯門“叮——”的一響,她猛地清醒,驚疑不定的看了看那人,急匆匆走了出去。
一出來頓時怔住,空蕩蕩的走廊寬闊得近似一間花廳,對面一排高沒入頂的落地長窗,左邊盡頭處有一扇緊閉的大門。檀木雕花,低調而深沉,卻明顯不是大堂。
她呆愣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又飛快的轉身去按向下鍵。
那男人不知何時已經走了出來,站在不遠處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若有所思。
清晨的陽光從長窗外斜照進來,映照出空中飛揚的細小塵埃,花廳里的人和物籠在一層迷濛里,恍惚模糊得好似重疊的夢境。
蠻月只瞥了一眼就立刻轉頭,焦躁的又按了按向下鍵,死死盯着顯示器上的層號碼。
電梯門終於打開的一瞬間,她用堪稱落荒而逃的速度沖了進去,感覺背脊上如影隨形的貼着兩道目光,**辣的微癢,她悶頭只管狂按那個“G”鍵。
剛剛那一幕太過恍惚,蹊蹺得甚至不真實,她有些心慌意亂的想:莫非是白日夢?
層數字飛快的變化着,然後微微一震停在22,站在外面的卻是莫子青和羅寧。
他二人一見蠻月,皺成一團的眉一下子就鬆開了。
“跑哪兒去了?”莫子青擔憂的神色還未褪盡,看上去顯得有些肅然。
“我……我坐錯電梯了。”
莫子青瞅了她兩眼,見她臉上微紅,眼瞼下淡淡的一圈青色,透出一股子可憐兮兮的味道,詫異的摸了摸她額頭問:“昨晚沒睡好?”
“嗯,雪鷂折騰了一晚上,可能是餓了。”
卻在這時,電梯再一次停住,外面匆匆進來三個身材碩壯的男人,每人手裏拖着一隻半人高的大型行李箱,空間頓時變得有些擁擠。
蠻月往莫子青身邊讓了讓,小聲問道:“六叔,你知道雪鷂吃什麼嗎?”
三個男人賁張堅實的肌理猛地一緊,但幾乎立刻又恢復正常。
莫子青看了看他們,又扶了扶眼鏡:“沒養過不清楚,回頭查一下就知道了。”
蠻月點點頭,又突然想起來說:“等下可以去買個鳥籠嗎?它晚上把盒蓋都掀翻了。”
莫子青若有所思的摸了摸她的頭:“它傷了翅膀,籠子裏反而不能躺,到了坎斯堡再買。”
蠻月想想也是,於是不再堅持:“那你晚上再給它聞點麻醉劑,不然它老想往外跑。”
莫子青“嗯”了一聲,笑笑的說:“放心,它跑不掉的。”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