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劍氣破空雷音鳴
天眼峰。
石洞邊緣,元清極目遠眺,默然獨立。
彼時識海星珠落腹,劍胚即將九轉,金丹將成,奈何親緣因果未斷,化作晶透細絲,一線相隔。
於是思親之情漫延,少年心緒翻湧,細品其中滋味:卻是大半苦澀,些許思念,以及那三兩分淡淡甜意。
說起來,這般體悟也是頭一回。
先前總認為入道修行需絕塵斷性,於這人情私慾就該手執慧劍,一一斬之,尤其歷經生死,遍察人心后更覺如此,是以有“紅塵污濁,我自獨清”之念。
如今明悟真我,卻知貪嗔喜怒俱為人性本欲。
道心不純者,星點雜念便可引動天雷地火;而心若琉璃者,縱然極情縱慾亦如清風過境。
所謂萬般皆我,萬般不留痕。
正想着,忽而銀蛇乍現,一閃即逝,隨之雷音震響,隆隆滾滾,卻是這濃雲之內,終於積蓄圓滿,雷霆生焉!
雷霆既生,風雨咸至,於是狂風呼嘯,大雨傾盆,匯成好一場盛會。
元清思緒被風雨打斷,也不在意,反而就此欣賞起來,只是看着看着,這雷霆生滅在其眼中似乎便成了劍光來去,不知不覺,劍氣雷音這一無上劍術悄然浮上心頭。
便在此時,一段話躍入腦海,卻是昔日玄元下宗,那位姜尚真師兄所言雷法之變。
“以神念為引調和五行,借相生之道聚雷霆真意,食以五氣,終得雷霆一道。”
緊接着,其又想起北涼山一役中,隨上清諸人運使極光劍陣法,重壓之下,劍道真意萌發,星珠顯化。
兩相結合,少年心頭一震,明悟頓生!
“是了,所謂劍氣雷音,便是以鋒銳劍氣破開音障,進而劍光運使,快若雷霆;而御劍之法首重意,劍氣未生,劍意先行。便如雷霆生髮,需雷霆真意,劍氣凝練亦需劍意相輔。若以那一點劍道真意為引,說不定就可破開音障,修成這無上劍術!”
念及至此,元清當即立劍指,言靈決,聚意凝神,周身銀光閃耀,劍意蓬髮。
斷水劍應念而起,通體銀芒流轉,如裹銀漿。
突然一聲嗡響,劍身光華更盛,耀眼刺目,甚至模糊了形體,卻是元清識海內,星珠隱現,分出星點一粒,飄飄然然,隨精純劍意一起灌入其內。
少年面色肅然,劍指向天;劍光倏忽而去,彈指間便至低矮雲層,其速之快,電光火石,天地間只見一道銀線。
銀線穿雲而過,雲層立時崩解,散出空洞一片,約有十丈方圓,漏下一柱天光。
天光之下,靈劍回返,懸停於少年身前,光華盡斂,恢複本來模樣。
也就在這時,只聽得隆隆轟鳴滾滾起,與天上雷音如出一轍,而雲層間,雷霆正剛顯形......
忽然,少年眉頭一皺,面上閃過一抹蒼白;同時腳下虛浮,差點站立不住。
內視之後這才發現,原來方才那一劍,不但耗盡了體內大半劍氣,而且連神念亦有所損耗。
除此之外,斷水劍靈光暗淡,似是承受不住這般驅使,已然受損;元清與之心神相連,也受了輕傷。
“看來此術雖然練成,但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輕用,否則說不得要落個劍毀人傷的下場。”拂袖收起靈劍,元清心中暗道,而後便重新佈置了禁陣,打坐調息起來。
三兩個時辰后,雷雨已停,元清睜開眼,神氣盡復。
看着外間天朗星稀,月明中天,少年意動,振衣頓足騰空起,喚舟把酒遊星河。
“今夜這風,甚是爽利!”
......
數日後。
荒野上空,靈舟高懸,元清手持輿圖,面色微疑。
按照圖中所指,此處應有一座小型坊市,乃是津砂、肅州、風木三地散修聯合創辦,至今尚不足百年。
然而,縱使神念盡出,方圓五里內卻依舊不見任何蹤跡。
“地圖應當無錯,難道是受了什麼變故?”元清暗道,同時心頭莫名生出一絲警兆。
正當其思量間,突然天邊出現數道人影,各使法器,自四面八方合圍上來,卻是四女六男,共十名修士。
為首者似是一對道侶,男着灰袍,女穿紫裙,二人共乘一扇蕉葉,舉止親昵,俱有築基後期修為。
餘下八人皆是一身褐袍,均為練氣境界。
蕉葉緩緩上前,停在元清身前十丈處;男子略一抱拳,開口道:“道友請了,在下吳邪,這位是吳某道侶李彩蓮。我二人乃風月谷修士,不知道友姓甚名誰,師出何門?”
“風月谷修士?”元清略感驚訝,並未答話,而是反問道:“據我所知,此處應為鏡天宗轄境,不知貴谷在此做甚?”
男子微微一笑,解釋道:“好叫道友知曉,數年前我風月谷與鏡天交戰,鏡天式微,節節敗退,如今此處已是我風月谷境地了。吳某在此,一是為了抓些漏網之魚,二來也是告誡各位散修同道,以免殃及池魚,傷了和氣。”
“兩宗交戰?那這借用傳送陣一事......”元清聞言詫異更甚,暗自想着,正想出言再問,卻聽對面繼續說道:“道友是否也該自報家門了?哼,這般拖延,莫非是鏡天餘孽!”
聲音微冷,面上也現出一絲不悅,說完還一使眼色,一眾練氣弟子隨即會意,移步換位,暗合陣法之勢。
見此情景,元清洒然一笑,拿起葫蘆灌了一口,而後道:“既要打家劫舍,何必多費口舌?”
話音未落,劍光已現,直奔其右下方那名練氣男修;與此同時,元清也舍了飛舟,一聲錚鳴下使出身劍合一之術,徑直斬向對面二人。
男修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便在劍光中化作一蓬血雨,四散飛濺;其所乘飛劍法器也隨之爆裂開來,化為漫天碎渣。
而那吳邪,倉促間只得祭起一面澄黃銅鏡擋在身前,其身邊女修李彩蓮也召出一副白骨盾牌護住己身。
然而,劍氣之鋒,所向披靡!巨劍過處,銅鏡兩分,人亦命喪當場!
李彩蓮見狀,直驚得三魂出竅,七魄離體,慌忙間祭出一條青碧絲帶,化身青虹,奪路而逃;其餘人更是嚇得肝膽俱裂,紛紛急作鳥獸散。
元清這時解了身劍合一之術,重回飛舟,聚意凝神,掐訣言咒,正是運使劍氣雷音之術,不過並未盡全功,留了三分力。
下一刻,只聽得一聲爆響,斷水劍身染銀霞,化作虹光流火,一閃而去。
約莫數個呼吸后,銀虹回返,林間,低空,各有血花綻放,一共七朵。
元清深吸一口氣,往嘴裏丟了顆青碧丹丸,收飛舟,起劍遁,朝着女修逃走方向,全速追去。
期間一隻儲物袋自吳邪身隕處升起,投入劍遁,消失不見。
......
數千裡外,沙海小城,如沙鎮。
客棧內,看着外面風和日麗,碧空如洗,陳木心情大好,不由嘆道:“他奶奶的,颳了這麼久,這破沙子終於停了!”說完撂下一枚金錠便大步離去。
片刻之後,沙海某處,陳木一聲冷笑,丟出數面小旗分落四周,而後負臂昂首,高聲喝道:“都出來吧!鬼鬼祟祟的,真當本大爺瞎子不成!”
話音落地,人影顯形,卻是五名修士,身穿黃袍,頭戴鬼首,分不清男女,俱有築基修為。
五人剛一現身,便不由分說,各施神通攻向陳木。
一人凝沙成柱;一人呼風化刃;一人放出一柄赤焰三叉戟;一人運使一把碧焰鬼頭刀;還有一人,手持黑紅板斧高舉頭頂,周身血光隱隱,蓄勢待發。
面對攻勢,陳木一聲冷哼,手中掐訣,四周驀然升起一層赤金光幕。
沙柱、風刃遇之彷彿泥牛入海,無聲無息,不見半點波瀾;三叉戟、鬼頭刀觸之如碰精鋼,一聲脆響,無功而返。
這時,那最後一人一聲大喝,板斧下落,劈出一彎猩紅血刃。
然而血刃尚未靠近,便遭一抹紅芒相阻,定睛細看,竟是一把桃木劍。
這桃木劍通體赤焰繚繞,與血刃相交,直激得滋滋作響。
與此同時,一線金繩自光幕內飛出,分光化五,一個閃動便將場中諸人盡數捆住。
而後,光華閃動,陳木撤去法陣,手持摺扇,漫步上前。
一扇喚風雪,化作風刀冰劍,斬殺兩人;一扇聚沙土,凝為十丈小山,再斬兩人;只剩最後那持斧之人,還在苦苦掙扎。
恰好此時血刃消散,陳木召回桃木劍,與那人身前站定,劍尖輕挑,撥落其面罩,現出英秀女兒容。
仔細看了兩眼,陳木收劍在側,淡淡說道:“長得還不錯。說吧,誰派你來的?”
見女子不答,其繼續說道:“別掙扎了,中了這纏神索,一身法力神念皆被封禁,與凡人無異。你若從實招來,我可考慮饒你一命,讓你做本少爺的貼身侍女。”
說著還以劍為手,撥弄了下女子衣袍。
誰知下一刻,女子猛然昂首,放聲長嘯,聲音凄厲,經久乃絕。
聲絕之時,女子仰面而倒,七竅流血,已然沒了生機。
“哼,不識好歹!”陳木憤憤說道,而後大手一揮,攝來五隻儲物袋,看了一眼后便又都棄置一旁。
“一群窮鬼!連塊中品靈石都沒有,真是晦氣!”其繼續道。
隨即收了法器陣旗,放出飛車,破空離去。
風沙漫漫,掩盡殘屍,一個時辰后,再無一絲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