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Zero一直等到手邊的咖啡涼透了，才終於從人群中分辨出蕭清的腳步聲。

“你到底去哪了？”Zero偏過頭，很不耐煩地問。

蕭清的聲音由遠及近，音調中透着興奮：“不好意思，跑到好幾家才找到合適的，所以就慢了點。”

“買什麼了？”Zero皺了皺眉頭，聽見蕭清手裏的紙袋一類的東西傳來“嘩啦啦”的聲響，然後蕭清把什麼東西扔在他面前的桌上。

“電工包，導線，電池，還有計時器……”蕭清持續在他的紙袋裏翻騰着，Zero面前那聲音響個不停，“還有一支仿M952V的戰術電筒——我也只能找到這個了。唔……猜猜我要幹什麼？”

Zero對蕭清的提問報之一笑，然後從容答道：“有手電，自然是要夜襲。至於導線，電池，計時器——定時炸彈是么？”

“我打賭你以前干過這事？”蕭清悻悻嘆了口氣，似乎失望於Zero一語戳穿他的心思。

Zero不置可否，淡淡問道：“你準備去哪弄炸藥？”

蕭清拉了把椅子在Zero旁邊坐下來：“咱們的子彈還剩多少？”

Zero就知道他要問這個，哼了一聲：“你最好別打這主意！”

“我記得你說過這次由我來做主。”蕭清的聲音中帶點挑釁，“你到底有沒有誠意？”

Zero開始有點後悔他的決定了。然而他最終只是聳了聳肩膀：“說說你的計劃。”

挪椅子的聲音，然後蕭清在更近的地方壓低聲音說道：“Simmons只給了我們兩個選擇。我們不可能兩邊都動手，而且‘海盜’知道我們在危地馬拉，只顧一邊難免被敵人察覺陷入被動，所以我們乾脆來個聲東擊西——用定時炸彈在一邊製造個不大不小的混亂，然後在另一邊同時動手，迅速解決問題。”

還不錯嘛，Zero勾起嘴角。這孩子總算開始上道了。

“那麼，一軍一政，你打算挑哪個動手？”

Zero聽到紙張翻動的聲音，知道蕭清大概在翻閱Simmons給他們的那份文件。

半晌后，蕭清道：“嗯，是了。根據他們的日程顯示，外交部似乎有什麼會議，Palmar幾乎每天晚上都在外交部辦公里留宿，正適合我們動手。至於Ortiz那邊，憲兵部隊人多勢眾，我們只怕不容易得手。”

Zero搖了搖頭：“那潛入憲兵部隊放定時炸彈就容易了？”

衣料摩擦，蕭清似乎是聳了聳肩：“那就要看CIA的衛星圖像到底能做到什麼程度了。”

事實證明，CIA的間諜衛星也不是萬能的。對於危地馬拉的憲兵部隊大院，除了一個大致輪廓外，他們對裏面的結構仍舊一無所知。

“你剛才說憲兵部隊基地是在21區？”Zero忽然問道。

“對。”蕭清應道，依舊試圖破解那張完全空白的衛星圖。

“外交部大呢？”

“4區。”

4區和21區，從數字上看也知道這兩個地方相距有多遠。

“現在幾點了？”

“快7點了……怎麼了？”

“這麼說天快黑了……”Zero沉吟了一下，“憲兵部隊和外交部，你挑一個。”

蕭清愣了愣，把筆記本挪開：“你是說我們分頭行動？”

“有問題么？”

“不行！這樣太危險了！”蕭清差點從座位上蹦起來。

他當然說的是Zero。無論是憲兵部隊還是外交部，他們都對其內構造一無所知。蕭清自己也就罷了，可若是讓Zero單獨行動他如何能夠放心？

Zero卻很平靜，他早就知道蕭清會是這種反應：“這個你沒得選擇。要兩邊同時動手，我們就必須分開行動。”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蕭清仍在遲疑，Zero已然打斷了他，“你不挑我挑。我們現在在3區，4區就交給我了。你現在就走，還能趕在天黑之前踩點。”

蕭清終究嘆了口氣：“好，好。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所以，我準備了這個……”

Zero聽到蕭清又一陣翻紙袋的聲音，幾聲“嘀嘀”的提示音，然後蕭清把什麼東西塞到他耳邊。

“小Z，小Z，收到請回答，收到請回答。”蕭清的聲音貼着耳道震動Zero的鼓膜。

“隱形無線耳機？”Zero挑了挑眉毛，伸手把蕭清抵在耳邊的那小東西接過來。

“還有這個，”蕭清一邊說著，把什麼東西塞進Zero手裏，“防屏蔽防竊聽一次性手機，我已經連在耳機上了。我手裏還有個遠程針孔攝像頭，一會兒給你裝上……不過這些都是玩具店的貨色，到底能不能用我就不知道了……”

Zero失笑：“不過一次行動，你至於這樣？”

蕭清的語氣卻很堅決：“要分開行動，可以，但必須照我說的做。這一次情況未明又是單獨行動，我必須隨時了解你的情況。我們在多米尼加那一次行動的最大教訓就是沒有隨時互通消息。”

Zero頗有些無可奈何：“這些東西我不是沒想過。但它們會影響我的判斷力。”

“我不會幹擾你的行動，我保證。而且有攝像頭，我還可以幫你看路……唔，至少這樣方便點，不是么？”蕭清說得真誠。

於是Zero最終還是妥協了。

接下來的時間他們沒有耽誤，蕭清把Zero送到外交部大附近的一家酒，然後自己搭上一輛的士去往21區。

夜幕便在此刻悄然降臨。

蕭清到地方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他隔着老遠向正大門望了兩眼，只能看到崗哨亭亮着燈光。他之前問過司機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那司機不知是聽不懂太多英語還是真的不知道，只是一味地搖頭。

蕭清連說話帶比劃，讓司機圍着整座大院外圍繞了兩圈，才終於讓司機把車停在一簇樹叢之後，付了錢，約定好三個小時后回來接他。

然而蕭清才剛一下車，連門也尚未關好那司機便一腳油門飛一般地跑了。蕭清想那司機是把自己當成什麼恐怖分子了——大晚上跑到郊區圍着某個戒備森嚴的大院兜圈子。不過他想想自己將要乾的這勾當也的確不軌，只得聳了聳肩，用自己的一次性手機叫了另一輛的士，約在離此兩條街外的路口等他。

然後他在樹叢中潛伏下來，打開戰術電筒，開始製作定時炸彈。戰術電筒他本想留着潛進外交部大的時候用的，但顯然Zero不會需要這個，而他潛入這座大院也不需要這種強光暴露自己的位置。

簡陋的定時炸彈製作其實很簡單：把子彈里的無煙火藥集中起來，然後連上導線、電池、計時器，設定好引爆時間就可以了。難的是控制火藥用量，少了沒威力，多了心疼子彈。好在蕭清以前在軍校里學過這些，也自己動手做過，大致記得用量。他一共做了三個，統統放進背包，然後取出兩把M1911別在腰間。

——他走的時候把手裏的步槍和衝鋒槍都交給了Zero，如果運氣好的話，他這一回基本可以不用動手，不過Zero那邊就……

蕭清搖了搖頭，揮散腦中的念頭。讓Zero一個人到這種地方來才更不靠譜。

之後蕭清爬上一棵樹，從高處眺望院內的情況。他一直等到熄燈哨后一個小時，院內完全安靜下來才下了樹，慢慢向那大院的院牆潛去。

Zero等待着。

幾個小時，他面前的酒杯空了又續，續了又空。

此時正是酒里最熱鬧的時候，如果他剛才沒有聽錯，一個路過的酒客好像說現在已經過了11點，不過誰知道那人說的是不是醉話呢？該死的蕭清搶走了他的筆記本，弄得他現在連時間都不知道，就只能守着一部號稱“手機”的塑料玩意，等蕭清來電話告訴他可以行動了。

他甚至覺得蕭清是故意不給他電話，算是他某種可笑的“報復”。不過他更知道蕭清需要等到夜深人靜才能順利行動，也知道現在不能打電話干擾蕭清，所以他只有等，耐心地等，一邊暗咒一邊等。

他已經從酒服務生和幾個酒客那裏打聽到了不少關於外交部大的情況，但對他來說，這些信息還是太過抽象。他不得不承認蕭清的決定其實是對的——至少關於攝像頭的決定是對的——有蕭清這雙眼睛，實在比他自己一個人摸索要方便太多。儘管這話他絕不會當面對那孩子說出來。

不過這孩子也的確為他做的夠多了。想到蕭清語聲中的那份堅決和激動，Zero幾乎忍俊不禁。

或許是因為軍隊基地，這座大院並沒有過多的監視設備。蕭清事先在樹上觀察了幾隊巡邏兵和固定崗哨的位置，掐好時間，然後翻進牆內，按照預設路線放置炸彈。

定時炸彈分別被蕭清用衣服包住扔進兩棟宿舍和一座位於整座基地正中類似指揮部的大。他的任務不像Zero，目標不是Ortiz本身，所以蕭清沒必要深入危險區域，只需要把炸彈放置在最引人注意的位置，轟動整個憲兵部隊，進而引起“海盜”的注意。

炸彈統一設定在11點20分起爆。蕭清看了看手錶，現在還有大約十分鐘時間，足夠他撤退。

然而就在這時，他最後放置定時炸彈的那宿舍里卻傳來了動靜。蕭清連忙閃身，倚在角落裏看見一個衣冠不整的兵從上遊盪下來。

定時炸彈就放在梯一角，按那人沒骨頭的走法，很快就會碰上。蕭清不由得心頭一緊，半心是否應該當機立斷馬上開槍。但他最終還是決定多等一刻，手扣在槍套上打算一有異樣立刻動手。

那人路過拐角彷彿踢中了炸彈，卻渾然不覺地繼續往下走。蕭清暗暗鬆了口氣，剛想閃人，卻發現自己被那人耽誤了太多時間，巡邏隊正要路經此處！

距離爆炸時間還有七分鐘，蕭清心想實在不行乾脆等炸彈爆炸再趁亂逃出去。不過這麼近的距離，難免會傷及自己。想到此處，蕭清一把掏出槍，迅速從角落裏竄出，槍口直指已然走下梯的那人。

然而怪就怪在男人雖然看見了蕭清，卻眼神獃滯、神情迷茫，依舊緩步朝他的方向挪動過來。蕭清一愣，心道這人莫非是夢遊？

這時巡邏隊的人已經非常接近門，蕭清能聽到他們整齊的腳步聲愈發靠近。那人也從他身邊遊盪過去，很快就要走出道。蕭清也顧不得許多，繞到那人身後，將他猛然一推，然後立刻閃身到門邊的一段牆后。

那人被蕭清推得正撞上巡邏隊的排頭兵，好在巡邏隊的人似乎司空見慣，其中一人還低低地笑道：“快看！XXX又夢遊了。”

蕭清他難得聽懂完整的一句西班牙語，不由得也是暗自一笑。還真被他猜對了。

夢遊者似乎未醒，一個巡邏隊的人又把他推回門。那人遊盪進道時正與蕭清擦肩而過。蕭清屏息等待，直到一分鐘后巡邏隊的腳步聲逐漸遠去，而那夢遊者也走上梯。

但意外就在此刻發生，那夢遊者盪到牆角再度踩中定時炸彈。只是這一次沒那麼幸運，才方一踩上，蕭清便聽到整座道里轟隆一聲巨響。牆皮石塊的碎屑濺了蕭清一身，他心中一沉知道要糟，甚至來不及回頭看一眼，連忙從門撲了出去。

這時距離其他兩枚炸彈爆炸還有不到五分鐘，蕭清知道等不到爆炸了，索性拔出兩把M1911，一邊朝聞聲奔來的巡邏隊開槍，一邊藉助掩體從先前設計好的路線逃命。

整座沉睡的大院都被那一聲爆炸和隨後的槍聲驚醒，頓時人聲鼎沸，蕭清前後都響起了槍聲。

蕭清一看設計的逃跑路線不管用了，果斷一個拐彎沖向大門。路遇另一隊聞聲而來的巡邏隊，蕭清一面放槍一面藉著旁邊的樹叢抵擋子彈。

軍隊大院士兵眾多，蕭清卻只有兩把手槍，眼看逃不出去。

而就在這時，不遠處的一座宿舍里又傳來“轟隆”一聲，又一枚定時炸彈提前引爆。雖然不知是設置問題還是又有人不小心踩上，蕭清還是萬分感謝那一聲巨響，趁身邊敵人一愣，放完手槍里最後幾發子彈，然後再不躲閃，用上百米衝刺地速度飛奔向大門。

門衛的衝鋒槍子彈幾乎是貼着腳邊掃過，蕭清一怒之下，一把將手裏的一把M1911朝那門衛砸了過去。那門衛大概以為是顆手榴彈，連忙俯身匍匐，而蕭清便趁此機會逃出大門。

蕭清一口氣奔出兩條街，在路過處找到他約來的的士。那司機原在打盹，蕭清突然一拉後門進來，還被嚇了一跳。

“開車！”蕭清一急之下居然說出了中文，不過那司機一愣之下，還是反應過來打着了火。

隨着的士發動機的呼嘯，兩條街外的另一聲爆響如期而至。

蕭清掏出手機撥通Zero的電話：“該你了。”他喘息着說道。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