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四章明月照溝渠
“站住!誰也不許過來!”
後頭的羽林衛把她護在中間,紛紛拔刀相向,介於孩子在齊芳蘭手裏,赫江抬手制止了身後的兵士。
“齊芳蘭,你要做什麼衝著我來,孩子是無辜的!”
“好!把刀放下!你過來!否則我就掐死他!”
近乎痴狂的看着那高大的身影,曾幾何時她無時不刻不在期盼着,這人騎着墨雲,穿着鎧甲從城門進來,她就可以羞澀又自豪的聽着大家誇她有個好夫婿。
齊芳蘭看着容顏未改的赫江,時過境遷,眼裏再也沒有自己,那手裏的刀劍還在滴血,彷彿頃刻間就能朝她砍來,這個人已經不是她魂牽夢繞來娶自己的情郎。
“哐”
赫江二話不說就把刀扔了,一步一步朝他走了,渾身的肅殺之氣,讓護住齊芳蘭的羽林衛不自覺的想要後退。
終於在距離一步之遙的地方赫江停下腳步,朝着羽林衛后的齊芳蘭,“把孩子給我。”
“把他綁了!”
“你敢!快放開老六!”
齊芳蘭話音一落,來遲一步的李霖也趕到了,看見赫江傻乎乎的扔了兵器,赤手空拳過去,就知道要壞事。
果然幾個羽林衛上去,兩把明晃晃的腰刀,就架在赫江的脖子上。
“正主來了啊!”齊芳蘭笑着,眼裏滿是狠厲,“當年他們赫連一族為了趙氏拋頭顱灑熱血,到頭來落得一個身敗名裂,換來滿門英烈滿門孤寡,現在居然還傻乎乎的為了你拼殺。我都替他不值!”
“那只是你以為!齊芳蘭,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赫江對自己脖子上的刀劍視若無睹,“就此罷手,你還有一線生機。”
“你在教我做事?”齊芳蘭的腦子一直是清醒的,看着赫江滿目失望,“你是多少人的蓋世英雄,卻不能堂堂正正睥睨一切,你就沒有對着趙氏失望過嗎?”
“齊芳蘭,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知不知道你現在做的一切,會毀了這難得的盛世,天下黎民百姓又要過上民不聊生,顛沛流離的生活?”赫江冷聲道。
齊芳蘭愛這個男人,從來沒有變過,現在所做的這一切,那也是能夠與他一起攜手共享這大好河山。
但在知道不能合作的情況下,當然要利用所有能用的東西牽制住對方的人馬。
“我當然知道我在做什麼。為了今天,我忍辱負重,受盡多少的委屈,犧牲了多少,你們知道嗎?”
“不可理喻!欲戴其冠必承其重,你享受着全天下最好的榮華富貴,居然絲毫沒有為黎民百姓想過。你不配說這些!”
“我不管!這些大義凜然,這些都與我無關!我要的只有你!可所有人都在阻止我們在一起,我只能自己創造機會了!”
齊芳蘭知道赫江的心裏家國第一,但她只看見赫江那麼多的付出,得到的卻只有傷害,那說明什麼胸懷天下才是最沒有的。
“六郎!你看見了么?只有權力才是真的,那些人平時高高在上,但在權力面前,也只能匍匐跪地。”
看來和瘋狂的齊芳蘭說再多也沒有用了,赫江被控制着不能動,只背着手朝後方打了一個手勢,高處一末冷光對上女人皙白纖細的脖頸,自己則繼續和她對話。
“齊芳蘭,放下孩子,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來不及了!”齊芳蘭看着赫江身後李霖帶來的那一隊人馬,冷笑道,“李霖趁天家病重帶兵逼宮,給我殺無赦!”
這話彷彿是一道命令,原來停止拼殺的兩軍,瞬間又打成一片。
就在這時原來被刀架着脖子的赫江,左右開弓,脖頸上的刀劍飛出去直接砍在護着齊芳蘭的羽林衛脖子上,一道幻影閃過,齊芳蘭只覺得手上一空,抱着的孩子就沒了。
赫江抱着孩子極快的退開,一直冷箭夾雜着殺意飛馳而來,胸口一涼,齊芳蘭緩緩的低頭,那箭釘在她的胸口,只剩下一個還在顫抖的箭羽。
一股巨大的痛楚襲遍全身,她看向羽林衛倉皇的來護自己,也看見滿臉鮮血眼神冰涼的赫江。
耳邊是如夢如幻模糊的喊殺聲,前塵往事在眼前呼嘯而過,這一世不過短短的二十九載,她卻過得彷彿有上百年那麼的長,這一刻彷彿得到解脫了一般。
是誰把她摟進了懷裏,恍惚中齊芳蘭好像看見了趙熙文的臉。
這個和自己一樣痛苦過來的男人,最後還是她下的毒,把人送走的。
現在是回來接她離開了嗎?
“芳蘭!”
耳邊的急呼把她拉回了現實,腥甜的血從喉頭湧出來,齊芳蘭把視線從趙熙文身上移開,偏頭看向重新拿起刀劍的赫江。
“我已經給了你機會,讓你去做想做的事,還是落得如此下場。”趙熙文顫抖着手,捂住那不停往外涌的血,“那個人真的值得你這麼不顧一切嗎?”
“我恨你趙熙文!”齊芳蘭看向那道英勇無畏的身影,“如果不是你的自私,我們幾個何至於到今天這個地步。
他眼裏現在只有那個女人,親她抱她,一步都捨不得離開她。這是本應該是對我做的事,都給了別人。”
“他從來就沒有愛過你,娶你也不過是因為門當戶對,難道你不明白嗎?”
齊芳蘭不受控制的發抖,瀕死還記得那年俊朗陽剛的少年對她說:等我回來娶你。
“六郎,你答應過我,要娶我的!”
朝赫江方向抬起的手啪的掉了下來,沒有光的雙眸還在看着他,到死趙熙文都沒有等來齊芳蘭的一個關注目光。
“他給不了你的繁花似錦,我給了。可舊事如過往雲煙,早就隨風散了,你卻從來不曾放過你自己。”
趙熙文抱着已經沒有生息的齊芳蘭,雙目通紅坐在地上。
赫江帶着人一面倒的制服了叛逆,原來卧床不起的天家,由內侍扶着出現在太極宮前。
這一場宮變是齊芳蘭策劃的,也是他一手促成的變動,倒不如說是天家在陪他們玩。
一場從九年前早已部署好,只不過是尋了一個時機,最後扶持力挽狂瀾李霖上位。
從一開始不會有結果,會以失敗告終一樣,所有人都是李霖上位的墊腳石。
他趙熙文只不過是一個明處的傀儡,一個笑話。
從九年前對將軍府的背信棄義開始,到如今的弒君逼宮,從此在史書上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敗類。
“我本心向明,奈何明月照溝渠。”
就這齊芳蘭胸口的那把箭羽,趙熙文一個用力,也穿透了他的。
活的時候兩顆心從來沒有如此貼近過,到死了,反而心心相印了。
一股股的鮮血從喉頭湧出,有人試圖上來分開他們倆拉他去救治,趙熙文緊緊抱住那慢慢僵硬的軀體。
“傳御醫給二皇子治傷!”
明黃的龍袍,五爪金龍張牙舞爪,趙熙文嘴角帶着笑,看着他一心一意孝順聽從的父皇。
“不用了……我死後與她燒在一處……找個風景秀美之地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