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太宰治鼓起了包子臉。
緊接着,這個包子像腦袋後面長了眼睛一樣,側身滑步,躲開了國木田獨步的手刀。
“什麼啊,國木田,今天你的火氣有點大哦。”太宰治頭也不回,“有這麼漂亮的委託人,你應該很高興才對。難道你的告白被拒絕了?”
“誰會像你那樣見面就告白啊!”國木田腦門上蹦出青筋,要不是被中島敦攔住,似乎就要衝過來當街打人了。
太宰治搖頭,攤手聳肩,滿臉惋惜:“我看你是真的不懂哦。我才沒有告白呢,是殉情。殉——情——”
“那更糟好吧!!!”
總之,當一切平息下來之後,我才得知面前這位叫“太宰治”的青年也是武裝偵探社的一員,還正好是國木田獨步的搭檔。
聽說國木田等人在幫我找御守,太宰鳶色的眼睛閃閃發亮:“偵探社現在資金這麼匱乏了嗎,連找東西這種普通委託也要接了?”
國木田扶額:“這是安吾先生的拜託。”
“原來是安吾啊!”太宰治左手握拳,砸在右手手心,然後一撇嘴,“這個安吾就是遜啦。白天才在餐廳碰到他請可愛的有栖川小姐吃飯,晚上竟然就把有栖川小姐的御守弄丟了。嘖嘖嘖。”
“少廢話!”國木田一巴掌拍在太宰治後背,打斷後者的咂嘴,“你翹了一天班,現在該是幫忙的時候了!”
話音剛落,太宰和中島敦的肚子同時唱起了歌,這其中還包括了國木田獨步。
我用手遮住嘴,擋住笑:“在那之前,先吃晚飯,如何?正好我餓了呢。”
“……好吧。”
***
從料理店出來,那是半小時以後的事了。
剛吃完飯,血液都集中在了胃部,整個人都懶洋洋的。
再看其他人,除了一直嚴肅自持的七瀨女士,偵探社四人都一樣。
太宰治甚至伸了個懶腰,嘆息道:“吃飽喝足,正是該自殺的好時候啊。”
“少廢話了。你這個自殺狂魔。”國木田黑着臉,“剛才我已經把情況跟你說了。你怎麼看?”
“無論是遺失被人撿走,還是被人偷走,那枚御守現在應該找不到了。”太宰治背對着我,看向前方人來人往的街道,語氣淡然,“嘛,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太宰!”
“誰叫亂步先生正好不在呢。”太宰治回頭,臉上掛着笑容,視線從我身上一掃而過,最後落在中島敦身上,“敦變成白虎都找不到,也沒有其他辦法呀。”
國木田語塞,和他另外兩個同伴齊齊看向我。
“咳咳……在下,有一個提議。”一道陌生的聲音突然橫插|進來。
偵探社幾人迅速戒備,將我和七瀨圍在中間,看向左前方。
那裏站着一個穿黑風衣的青年,剛放下遮住嘴的手,眼睛直勾勾望着太宰治。在少年身後,還跟着一個穿黑西裝的金髮女性以及一隊黑衣人。
總的來說,一看就不是好人。
旁邊的路人紛紛從這隊人馬身邊繞開,轉眼間,就為對方清出一塊空地。
黑風衣似無所覺,只盯着太宰治道:“可以調動監控,咳咳咳,將今天所有經過這條街道的人抓起來詢問。”
沒人回應黑風衣的提議,國木田更是抓緊一本手賬本冷冷道:“這和港口黑|手|黨有什麼關係!你們已經閑到這種地步了嗎?!”
“不能這麼說,國木田。”唯一站在原地沒動的太宰治笑了起來,維持着雙手插在衣兜里的閑適姿態,轉了轉脖子,“對港黑首領來說,這可是一個難得可以和高官搭上線的好機會。”
太宰治瞥了我一眼,“找到一枚御守,就有機會結識政府高級官員,如果我是港黑首領,也會樂意派出得力幹將幫這個小忙。誰叫組合剛滅,閑着也是閑着。”
“咳咳咳……”黑風衣再次攥緊拳頭抵在唇邊咳嗽起來,視線卻從太宰身上移開,“無能偵探社辦不到的事,就由我們港口mafia來解決。”
“別開玩笑了!你知道這條街的人流量有多大嗎?!”中島敦一擺手,大聲反駁,“要抓到多少人,才能問到有栖川小姐的御守,你有想過嗎芥川!”
“只要能達到目的,手段不是問題。”黑風衣芥川淡淡回答。他和中島敦之間的空氣中,似乎激起了無形的火花。
結果在這種緊張時刻,太宰治掏出手機放在耳邊。
在手機對面的人說了什麼之後,太宰治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嗯嗯啊啊”幾句掛斷。
隨即,他看向國木田,揮了揮手裏電話:“既然港口mafia的游擊部隊都出動了,那看來就沒我什麼事啦。”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看向他。
包括黑風衣芥川:“太宰先生,臨陣脫逃不像你的作風。”
“說什麼呢。”太宰治笑得十分燦爛,“是我們社長在召喚,我當然要立刻行動起來。”
“真的嗎,太宰?”國木田臉上的怒容瞬間消散許多。
“嗯嗯。這裏就交給你們啦,國木田。”太宰治將手機放回口袋,雙指併攏在眉尾一抬,保持着後退的姿勢沒入人群中,“我先走一步。”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來往的行人里。
黑風衣芥川再次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不對!”國木田突然叫了一聲,臉色黑沉下去,“社長怎麼可能越過我,單獨打給太宰……該死!又被太宰耍了!”
話音剛落,兩道手機鈴聲同時響起,分別來自國木田和芥川。
兩人對視一眼,動作一致地掏出手機,接通電話。
一分鐘后,芥川如來時一樣,迅速離開了,而國木田也看向我,面沉如水:“對不起,有栖川小姐。您的委託恐怕只能到此為止了,有緊急事件發生,偵探社必須前去處理。”
早在太宰治找借口開溜時,我就已經察覺到了不對。
再到現在港口mafia和偵探社似乎都有急事處理要離開,我感覺自己包括那枚御守,似乎都被人利用了。
唯一的問題是,那個人到底利用“我丟失御守”這件事做了什麼。換句話說,芥川和國木田在電話里聽到了什麼,導致他們雙雙變了臉色。
“沒關係,我早有了心理準備。”我攔下準備說話的七瀨,雙手交疊在小腹前鞠躬,“不過還是辛苦你們了,委託金就不用退還了。”
“這怎麼行!如果給我們更多時間……”
“國木田先生。”我微笑打斷他,“我和七瀨還要返回酒店,能麻煩你們送我們回去嗎?”
“……”國木田沉默一陣,肅然點頭,“這是應該的。”
***
武裝偵探社一行人離開后,酒店套房裏只剩我和七瀨兩人。
我走到落地窗前,通過玻璃,俯視下方,不一會兒就看到國木田三人匆匆離開。
身後,七瀨向我抱怨:“這個偵探社真是太不靠譜了。”
“不能怪他們。”我語調溫柔,“誰叫有人故意設局,當然不會讓我們就這麼簡單地破壞他的佈局。”
“……您是說,有人故意偷走您的御守?”
“嗯。”
“是誰?”
“目前還不能完全確定。倒是他們剛才在電話里說的事,讓我很在意。”我望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還有遠處橫濱市的萬家燈火,“能查一下,今天在橫濱發生了什麼大事嗎?包括下午的時候。”
“請您稍等。”
七瀨走出這間房,到隔壁去了。
我估計她應該是去聯繫的場靜司。
的場在政府高官那邊,消息肯定比我們靈通。而且既然他到現在還沒聯繫我們,說明事態並不緊急?或者說,對普通人來說,事態不緊急。
我可沒忘記,坂口安吾介紹的時候有提過,武裝偵探社裏幾乎所有社員都是異能者。
那麼能被這樣的偵探社忌憚的港口黑|手|黨一定也會如此。
也就是說,能讓他們在意的緊急事件,會危及到異能者的安危?
思索中,漫無目的游弋的目光一凝。
我眨眨眼,再用力眨了眨,才確定自己沒看錯。
下方酒店門口處,站在路燈下的人,不正是之前經過太宰治身後的“普通路人”嗎?!
那個髮型和衣着……沒錯!就是他!
察覺到我的視線,對方沖我頷首。
中間明明隔着幾十米的距離,還有一層厚厚的防彈玻璃,但莫名地,只要一想到這個人站在樓下望着我,我就感到無比的安心。
不知不覺間,我已經將手按在了窗玻璃上,向前一步,幾乎貼着窗戶朝下望。
映在玻璃上的倒影,滿臉的笑容止也止不住。
“堇小姐。”
背後七瀨的聲音讓我心下一驚,下意識斂容,收手轉身,雙手在背後擰在一起:“什麼?靜司他怎麼說?”
“當家的說從下午起,就陸續有異能者死亡。到現在為止,異能特務科已經查明了兇手身份,據說也是一名異能者。但這件事和我們關係不大,因為那名異能者不會對普通人出手。只是為了以防萬一,明天會有專車接您離開橫濱,前去東京。”
“那靜司他呢?”我脫口而出一句。
七瀨眼中莫名寫滿欣慰:“當家的那邊還沒結束,自然要留在橫濱。為了防止妖怪襲擊,我會和您一起走。”
“……既然如此,那就麻煩你了。”
七瀨搖頭:“比起這個,還是御守丟了更麻煩。”
現在我已經差不多確定偷了御守人的身份和目的,聞言笑了一下:“說不定明天早上起來,就能在門外發現物歸原主了。”
***
第二天一早,七瀨果然在客房服務送來早餐時,發現了門口裝在透明檔案袋裏的御守。
包括御守里的符咒,皆完好無損。
七瀨將御守拿給我:“到底是誰?他的目的是什麼?”
我拿起御守,舉在眼前端詳:“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太宰治。”
“他?”
“嗯。目的的話,應該是借用這件事,絆住坂口安吾。本來昨天下午參觀完博物館,坂口安吾就應該離開了。但因為御守丟了,坂口先生才會多耽誤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在那之後,坂口先生接到電話,說是有急事不得不離去。”將御守貼身收好,確保無誤后,我才繼續道,“那個時候,應該是第一例異能者死亡被發現前後。”
“那個太宰治,居然這樣利用您!還把我們耍得團團轉……”圓形眼鏡片后,七瀨女士眯起眼,顯得殺氣騰騰,“看來,他的那些同伴,也是在為他打掩護。”
“我倒不這麼認為。國木田先生他們,應該也是被蒙在鼓裏。”想到這裏,我決定乾脆去驗證一下,“昨晚國木田先生不是將委託金退了回來嗎?還是打電話去問問吧。”
七瀨女士看了我一眼,默認了。
電話接通時,她打開免提,可以聽到國木田獨步那邊背景一片嘈雜。
“喂?”
“您好,是國木田先生嗎?我是有栖川堇。”我對放在茶几上的手機這麼說道,“呃,您那邊出了什麼事嗎?”
“沒事,只是太宰日常翹班了而已。”國木田聲音聽上去充滿疲憊和緊繃,“有栖川小姐有事?”
我心裏有了數,跟他說起委託金的事。
不出意外,因為委託“失敗”,偵探社不肯收下那一大筆委託金。
因為我本來的目的也不是說這件事,所以在確定國木田態度堅決后,我跟他客套了幾句,沒有再強求,就掛斷了電話。
一抬眼,七瀨女士正滿眼探尋地看着我。
我忍不住笑了:“他們果然不知道吶。恐怕太宰治這次不僅是翹班,而是直接消失了吧。”
就是不知道太宰治和那名殺害了許多異能者的兇手到底是什麼關係。
為什麼要幫對方攔下身為政府官員的坂口安吾,太宰治到底是想做什麼……
唉,到底還是情報太少。
不然也不會在太宰治得逞后,我才反應過來。
算了。
這件事本來跟我也沒什麼關係。
要不是太宰治拿我做筏子,我現在說不定還在當一名快樂觀光客呢。
按了按胸口,確定御守還在那兒,我徹底放下心。
接下來,只要等待專車就好了。
早餐過後不久,車來了。
但從車上下來的,卻是坂口安吾。
還有另一輛商務車跟在他身後,從車裏出來的明顯是一批訓練有素的便衣。
不等我詢問,坂口安吾主動解釋:“橫濱已經陷入動亂。如果這時候出城,反而可能遇上危險。因為有栖川小姐和七瀨女士都是普通人,所以您二位只要呆在酒店,反而不會有危險。”
“我能問一下,殺死那些異能者的人,到底是誰嗎?”
坂口安吾默然數秒,低頭嘆了口氣:“您已經知道了啊。”
“他叫澀澤龍彥,是六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