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上）

當我‘睜眼’時，我發現我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

是一片森林，而且還是一片人跡罕至的森林，因為我親眼看見一隻小鹿從我面前輕盈躍過，還不怕生地朝我看了眼，消失在叢林中，我本來想追隨小鹿的身影看過去，卻發現我的視線並不能跟着意識轉動，我有不好的預感，於是想活動一下手腳。果然，我也並不能操控‘我’的四肢。

從來沒有遇見這種情況的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就在這時，‘我’動了，視線朝下，我看見‘自己’的手將一朵嬌艷的小野花拔起，舉起來迎着太陽光呼呼地朝它吹了吹，小野花禁不住‘我’帶去的風，在太陽下抖動自己的身體。

然後‘我’笑了起來，發出咯咯咯地笑聲，是稚嫩的兒童聲。

原來此時的‘我’是一名兒童，不，更準確的說，是我的意識降落在這個兒童身上，他並不是我。

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但在經歷過十二生肖這種會變成動物的詛咒后，我並不慌亂，只是有點迷茫。

視野突然一抖，‘我’……這裏姑且稱呼‘我’為小孩吧，小孩突然站了起來，似乎邁開了小步子開始奔跑，彷彿在看3D電影，我隨着小孩的奔跑看着眼前不斷飛躍向後的風景。

不得不說，風景很美，我的五感大概和小孩聯繫在一起，我能清楚的感受到迎面而來的風，風裏伴着森林特有的清香。

“啊！”

視野一個急劇下降，快到風景也變成綠色殘影，腳踝處傳來刺痛，小孩應該是摔倒了。

在小孩的視野中，我看到了小孩的腳踝果然肉眼可見地紅腫起來。

挺疼的其實，我覺得小孩也能感受到，但出乎我的意料，小孩沒有哭，只是用帶有嬰兒肥的手指去戳戳鼓起來的包。

“嘶——哈。”

結果就是被痛得叫了一聲。

痛歸痛，我卻發現小孩只有迷茫的感受，好像在對自己受傷這件事情很迷茫。

但對於小孩來說，迷茫也只是一小會，很快他就又站了起來，腿腳不便並不能阻止他往前走。

我想叫小孩停下，先處理一下自己的傷，只可惜我只有一絲意識，我的想法並不能傳給他。

“小孩子？”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聽見聲音，小孩帶着好奇的心情朝那邊看去，所以我也看到了，是一個背着一籮筐草藥，帶着一頂笠帽，穿着很久很久之前人們穿得衣服的男人。

我現在知道了，這裏大概是古代。

男人走了過來，角度的問題，我發現小孩子比我想像中的小，大概只有三四歲。

男人蹲下，問他：

“小孩，你一個人在這裏做什麼，這裏很危險，經常會有野獸出沒哦。”

我又感覺到小孩的迷茫，他大概不懂那個男人說的話。

那個男人又問：

“你的家在哪，我帶你回去。”

這一次男人加上肢體語言，可是小孩還是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男人看起來有點挫敗地垂下腦袋，眼尖發現小孩腳踝的傷。

“咦，你是不是摔倒了，感覺不到痛嗎？”男人象徵性地凶了一下小孩后，抱起小孩放在一個石頭上坐下，放下自己的背簍從裏面翻找出幾株草藥直接放進嘴裏嚼了嚼，然後取出被嚼爛的藥渣就敷在小孩的腳上。

刺痛傳來，小孩本能想掙扎。

“別動，雖然不是很厲害，我好歹是一名大夫，這個草藥可以止痛消腫的。”

小孩此時卻像是聽懂了安靜下來。

不過很快男人意識到小孩的反常，草藥雖然能止痛消腫，但效果絕對沒有那麼快。

男人將想法現在臉上我很容易猜到男人在想什麼，因為我也覺得腳踝處已經不痛了，大概是腳傷癒合的過快。

男人帶着不確定的語氣問道：“小孩，你是一隻妖怪嗎？”

小孩對他的話沒有反應，只是盯着自己手上的小野花。

“不過這樣一來就解釋的通了。”男人似乎有些被氣笑了，“你這小妖怪，大概是聽不懂我在說什麼吧，虧我還和你說了這麼多話。”

小孩大概是真的聽不懂男人說的話，但看到男人的表情之後又咯咯咯笑起來。

男人無奈，拍拍小孩的腦袋，“既然這樣我就不擔心了，不過雖然還是一隻小妖怪，也要注意安全不被大妖捉去哦。”

我對男人輕易接受小孩是妖怪的事實感到驚訝，不過一想，日本本來就是一個信鬼神的國家，更何況，如果這真的是在古代，在那個戰亂多發，妖怪肆意的年代，或許接受度的確很高。

小孩沒其他情緒，就一直對男人咯咯咯笑。

男人背起背簍起身，打算離開，然後他的褲子就被拉住了。

“嗯嗯嗯……啊。”

小孩發出聲音，伸手努力把手上的小野花遞給男人。

男人微愣，“你要把花給我嗎？”

“啊，啊啊。”

男人將信將疑接過花，發現小孩的確是打算給他的，笑了笑，“小孩，那就謝謝你的花了。”

說完，男人背着背簍消失在小孩的視野里。

……

之後，小孩每天都會出現在這裏，一開始男人只出現過幾次，大概是下山時經過，後來他好像發現小孩的確專門在這裏等他，出現的次數也就越來越多。

男人有時候會來人類的食物，我能感受到小孩在吃到人類食物時那個激動的心情，大概是一種很美味的食物。

男人也會帶書來教他識字，不過男人的書基本上的都是已經很破舊的醫書，只有幾本是兒童啟蒙書，但兩個人依舊看得不亦樂乎。

男人很喜歡教他說話，一開始小孩只能發出咿呀咿呀的聲音，漸漸地小孩會說並不流暢的人言。

小孩說的第一句完整的話是：

“我，叫什麼名字？”

大概是書上不管哪裏都會有誰誰誰寫的書，說是誰誰誰的故事，各種各樣的名字很多，所以小孩也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的名字。

男人一愣，露出很苦惱的樣子，也不知道在苦惱什麼，半天才說，“嗯……一郎怎麼樣？”

這麼看來他苦惱是因為自己不擅長取名。

可能也是看到小孩不開心的樣子撓撓頭，嘿嘿一笑，“我大概不擅長取名字。”

“那你還是叫我小孩吧。”小孩悶聲悶氣地說道。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啊……我叫そうま。”

そうま？

是草摩嗎？但也可能是相馬、蒼真之類的。

我十分震驚。

總之在我知道男人的名字之後，我想我大概知道了些什麼，但是我又不知道我應該知道什麼。

較於我的驚訝，小孩更多的是開心，一遍又一遍重複着這個名字。

之後小孩似乎還學會‘知恩圖報’，在不認識草藥之前會摘各種野果子給男人，在會識字和認草藥之後，經常會在男人趕上山之前把一大堆草藥在他們認識的地方等着男人出現。

漸漸地、漸漸地，我發現男人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少，小孩也注意到這件事情，我能感覺到他沮喪寂寞和無助。

當男人再一次出現時，我才意識到，原來小孩依舊是小孩，但男人已經不再是原來的那個人了。

男人老了。

初見時他還是留着青色鬍渣的中年男子，一眨眼他已經頭髮花白，腿腳也不便利。

大概是我的意識一直跟着小孩，小孩覺得時間過得很慢，我也覺得，彷彿前幾天才見小孩和男人初遇的場景。

男人……不，應該是老人，老人和小孩說了很多很多，總的來說就是：我可能再也上不了山來找你了。

那天傍晚，老人顫顫巍巍下了山。

小孩一直注視着老人消失在視線里，小孩一動不動，直到天完全黑下來，群星閃耀在夜空中，小孩才起身回自己的住所。

我雖然看不見小孩的表情，但我知道，他一定很難過很難過，因為我能感覺到心臟在痛，能感覺到那股透不過氣來的壓抑感，我還聽到了心聲。

聽到他在說。

別離開我……求求你別離開我……

小孩的住處是一間破舊的神廟，破廟在我出現在這裏之前便有了，似乎比小孩也要早，大概破廟荒廢太久，它的主人早就消失了於是小孩拿這間破廟作為自己的居所。

這裏沒有山神，也沒有其他妖怪。

只有小孩一隻小妖怪和動物植物，小孩一開始有一個人類朋友，只是現在，大概也要沒有了……

儘管老人說自己不會再來了，但小孩依舊每天每天坐在那塊老人曾為他包紮過傷口的石頭上等着老人的出現，從初夏等到深冬，老人沒再出現。

又是一年飄雪，小孩似乎終於忍不住，邁開腳丫子第一次跑下山。不過在下山前，他跑去一個地方，那裏種着他一直用妖力維持生機着的小野花。

小孩將花摘下，衝下山。

山下有他從未見過的風景，按照以往他可能會好奇的四處大量，但現在他只想快點找到老人。

屋舍很多，他便一間一間找，無數次停下感受老人的氣息，無數次奔跑在稻田間。

像是終於聞到老人的氣息，小孩心情明顯高漲起來，開始不顧一切往前跑，最後在一家熱鬧的屋子前停下。

小孩或許很高興，但我卻高興不起來，因為我知道，那掛滿白色的不是雪，而是有逝者時用的白帳。

小孩興緻高漲地跑了進去，在眾人的驚訝下跑到一塊蓋着白布的木板前，伸手將白布掀開。

只是那一瞬間，小孩的小野花掉到了地上。

閉着眼睛的老人、臉色蒼白的老人、沒有呼吸的老人、不會對他笑的老人……

我想，小孩大概第一次知道人類會有死亡這種東西，小孩傳給我的情緒讓我也非常不好受。

人群開始騷亂起來。

“喂喂，這是哪家的孩子！”

“喂，你為什麼要掀開白布，知不知道對死人要尊重。”

“這是哪家來的野孩子！”

“這不是你調皮的地方，快離開！”

“這孩子太頑皮了吧。”

雜亂的人影，過來拉扯小孩的人影。

我感受到小孩的掙扎。

“他是我的……”

我的朋友。

所以求求你們讓我看他一眼好不好？

我的花，我的花還在那裏。

……

小孩的心聲在我耳邊盡數放大，我聽不見周圍那些人的聲音，我只能聽見小孩子一遍又一遍帶着哭腔的聲音，但這個聲音在那朵花被走過去蓋白布的人無意間一腳踩癟時……瞬間消失，一片寂靜。

……

我的意識一直跟着小孩在走，所以我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只知道，等我再次回過神來，耳邊又出現另一道聲音。

“喂，你是誰。”

是一個悅耳的少女聲。

少女說話的時候，小孩坐在樹枝上，我也通過小孩的眼睛眺望遠處的風景。

“喂！我在和你說話呢！你這個人這麼這麼沒有禮貌！”

少女的聲音染上一絲嗔怒。

小孩大概終於回過神，轉頭，是一個約莫十二三歲的少女。

小孩直接從樹上一躍而下，待小孩再次抬頭時，我意識到，在小孩的視角里，十二三歲的少女也需要仰視他。

小孩大概也不能稱之為小孩了吧。

原來妖怪也會長大嗎？

“那麼，你又是誰……”

時隔不知道多少年後我再一次聽到小孩的聲音，竟一絲熟悉感都不曾擁有，小孩稚嫩的聲音早已褪去，現在的少年音帶着一絲沙啞。

“你真沒禮貌，明明是我先問你的。”

“我……我叫草摩。”小孩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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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關於初代神的腦洞。

神分上下兩章，第一人稱，因為下一本小說就是第一人稱，提前挑戰。

應該沒有人猜到吧哈哈哈哈，各位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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