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能救人的來了
連續兩天,盧氏和蒙摯都在為商量如何救蒙沛而奔波。
蒙氏的族老們都被請來慎雍堂商議,然而蒙沛本身就已經是蒙氏全族官位最高的人了,他犯了事,其他人官微言輕,又能幫上什麼忙呢;蒙氏一族算得上南方文壇翹楚,在全國士林階層也有一定的號召力,但此次春闈舞弊案的性質嚴重程度非同一般,涉及範圍又廣,士林中人有好多自己都撇不清;蒙氏在雅溪、在東陽,乃至金華府都算得上是名門望族,但在京都一地,影響力終究有限。
族老們悶頭商量了大半天,茶水喝了七八輪,廁所跑了十幾趟,終究還是沒什麼真正有用的辦法。
盧氏和蒙摯又分頭行事。
盧氏跑了一趟微山,回娘家向父親盧正軻問計。然而盧正軻不過是微山書院的教授而已,高談闊論綽綽有餘,讓他解決官場上的事,就力有不逮了。盧氏從娘家哭哭啼啼地回來。
蒙摯的遭遇比盧氏還不堪,到縣裏各個衙門、官紳處求助,居然全都吃了閉門羹。原來大家都已經聽說了蒙沛犯的事,或者託病,或者聲稱外出,或者自慚人微言輕,都不肯登蒙氏的門。
母子倆各自回府的時候,天都黑了。
整座宅子愁雲慘霧,連大廚房似乎也無心做事,晚飯的飯菜都大失水準。
“也不知咱們家是倒了什麼霉,二官人生死不知,大官人又犯了事,這往後可該怎麼辦呀……”一向悲觀的崔媽媽,說著話就掉起眼淚來。
蒙慶雲正拿着一個話本隨便看着,安慰她道:“媽媽別動不動就哭天抹淚的。這案子雖大,但即便坐實了罪名,像大伯這樣的文官,不過也就是降職或者黜邊,不會抄家滅族的。咱們蒙氏在雅溪根深葉大,祖上難道就沒有遭過難?還不是照樣過到了現在。”
崔媽媽:“話不是這麼說,為官之道如逆水行舟,進一步多不容易啊,何況還是後退呢,一步退步步退,將來要再進,就更難了。”
蒙慶雲挑眉:“喲!這話有水平,不像是媽媽能說出來的,哪兒聽來的?”
崔媽媽好生羞惱:“我怎麼就說不出這話了……”
淺草、紫荊、綉兒等人都偷笑起來。
這時,綠煙從外頭匆匆進來,對蒙慶雲道:“元娘,永康侯夫人來了。”
“嗯?”蒙慶雲放下書,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都已經黑透了,“這麼晚了,她來做什麼?”
綠煙道:“不知道呢。就永康侯夫人一個人,只帶了兩個婆子,輕車簡從,進了府就直接去大娘子那邊了。”
蒙慶雲便眯起了眼睛,手指無意識地輕扣桌面。
“這位永康侯夫人,也太關心咱們家了,什麼大事都有她的身影。”
永康侯夫人自然是很關心蒙家的,這會兒正坐在屋子裏替盧氏出主意呢。
“我漏夜前來,就是怕你沒了主張。”
盧氏剛哭了一場,眼睛紅紅的:“能問的人都問了,都說這案子是官家親自盯着的,明令嚴查,誰也不敢求情。可是我家大官人一向為官清廉,我家又不是那窮苦的,哪裏有受賄舞弊的必要,其中必定有冤情!”
永康侯夫人嗤笑:“你當真以為這只是收受賄賂的事情么?”
盧氏不明所以:“三法司定的罪名如此,不然還有什麼說法?”
“你真是婦人之見!”
永康侯夫人擺好了架子,一副準備好跟她促膝長談的架勢。
“這案子是否有冤情且不論,你且看如今下獄的幾個,吏部錢侍郎,翰林院林學士、馬學士,禮部張員外以及你家大官人,涉案人員多達數十,在案情尚未證據確鑿的情況下,為什麼單這幾人先革職下獄了?你就沒看出,這些人有什麼共同點?”
盧氏一臉茫然:“什麼共同點?”
永康侯夫人嫌棄她不開竅:“我再說明白一些。翻過年,官家就六十了,這幾年諸病纏身,今年開春還病了大半月,以至於把春闈都延遲了;然而宮中嬪妃無一有所出,官家膝下至今只有一個公主,以他的年紀,子嗣上基本是沒指望了。所以近年來,朝堂上下屢次提議過繼宗室子弟以充皇子,尤其以秦王府的六郎姜晏呼聲最高。你家大官人,也是支持這一位的吧?”
盧氏這才有點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
永康侯夫人:“下獄的這五位,都是跟秦王府走得近的。”
盧氏驚慌起來了:“這麼說,這是官家……”
永康侯夫人:“結黨營私這種事,歷來是天子最為忌憚的,官家尚且在位,底下官員就忙着為下一任皇帝搖旗吶喊了,將他這個天子置於何處?何況這兩年,秦王府一系也過於明目張胆了,官家出手打壓,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這,這可怎麼辦呢?官家出手,那我家官人,還有活路嗎?”盧氏這下是真的慌手慌腳了。
永康侯夫人看着她六神無主的模樣,慢悠悠道:“若是沒有活路,我又何必來呢。”
盧氏恍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道:“你有辦法?!”
永康侯夫人:“我一介女流能有什麼辦法,只是有一條明路,可以指點於你。”
“什麼明路?”
永康侯夫人指了指山東方向:“魯王府。”
“魯王府?”
永康侯夫人:“官家雖然惱恨秦王府一派結黨營私,但他這個年紀這個身體,過繼宗室子弟,是早晚的事,終究是要在各個王府宗室裏面挑兒子的。他既然不喜歡秦王府的人,那自然喜歡別家府里的人。”
盧氏將信將疑:“那憑什麼是魯王府呢?”
永康侯夫人老神在在:“我也不知道憑什麼是魯王府,只知道翰林院的那位馬學士,走了魯王府的門路,已經從大獄裏出來了。”
盧氏驚愕地站起來:“啊?當真?!”
永康侯夫人拿了茶盞裝腔作勢地嘬了一口:“這種事,我怎麼好說假話。你隨便去打聽打聽就知道了。”
盧氏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兩隻手絞在一起:“若魯王府真能救我家大官人出獄,那自然是好的。可,可我們家與魯王府素無往來,怎麼才能求助到他門上呢?”
永康侯夫人將茶盞輕輕放下,笑眯眯道:“所以,我這不是來了么。”
盧氏頓時驚喜:“你有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