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原來還有同謀
“何人報的案?”
縣衙刑房的兩個小吏被叫進前廳,盧氏坐在上頭,冷冷地發問。
小吏甲說道:“自然是貴府的下人。”
盧氏:“胡說!我們府里從未派人報案。”
小吏甲:“可是那人自稱府上,說是貴府失蹤了一房下人,一男一女兩口子。”
盧氏:“那人長什麼模樣?”
小吏甲:“中等身材,普通相貌,說的一口標準官話。”
盧氏:“那就不對了,我們府里的下人,大多帶南方口音,沒幾個的官話是標準的。”
小吏甲和小吏乙面面相覷。
小吏甲:“這麼說,是有人冒名頂替,假裝貴府下人報案?”
盧氏:“必是如此了。你們縣衙辦事也太不嚴謹,阿貓阿狗說一句話就敢立案,難道都不核實身份的嗎?”
小吏甲低頭腹誹,你們蒙家是雅溪望族,東陽縣鄉紳之首,面子多大啊,隨便來人說一句,我們就得屁顛屁顛過來,以往都是如此,若是來的慢了還要說我們不尊敬,今天倒反過來說我們不嚴謹了。
盧氏道:“既然是冒充的,你們就回去吧。”
小吏乙倒是心眼多一些,多問一句:“人是冒充的,那案子也是假的嗎?貴府沒有下人失蹤?”
“……”盧氏一時沒立刻回答。
兩個小吏對視一眼,原來案子倒有可能是真的。
盧氏道:“我們府里,是有兩個下人不見了,不過也是前兩天才發生的事,說不定只是走親戚去了,我們自己找一找即可,不必勞動縣衙。”
小吏甲還想說什麼,小吏乙拉了他一把,搶先道:“既然如此,我們就不叨擾了,回去就銷了案,只當是有人惡作劇罷。”
盧氏垂着眼帘,用鼻孔“嗯”了一聲,端起茶盞來。
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小吏乙便拉着小吏甲趕緊退了出去。
小吏甲還嘟囔:“白跑一趟,連個茶水錢都沒給。”
小吏乙:“行了吧,人家自己都說沒事,我們何必自己找事,回去聊天打屁不好么。”
兩人嘟嘟囔囔地離府而去。
沒了外人,盧氏將茶盞往桌上一丟,對羅媽媽道:“一定是有人在搞鬼,先是擄走了胡一槍夫婦,現在又報官,顯然是想順着胡一槍往下追查。”
羅媽媽:“那怎麼辦?”
盧氏:“叫人備車,我們立刻去永康侯府。”
羅媽媽趕緊叫人套馬車,主僕兩個就這麼匆匆忙忙地出門去了。
浣花閣這邊,蒙慶雲很快便得到了消息。
綠煙:“車馬房的人說,大娘子和羅媽媽匆忙套了車,往永康侯府去了。”
蒙慶雲眼神一閃:“怎麼,這事兒難道還有永康侯夫人在摻和?”
她思索起來,永康侯夫人跟大娘子平日親厚就算了,這種事怎麼也有勾連?難不成這事兒還不僅僅是蒙府的家事?
盧氏的確是向永康侯夫人討計策去了,一進內院便急吼吼地屏退下人,拉住了永康侯夫人的手。
“這可怎麼辦呀?”
永康侯夫人不動聲色地將她按在椅子上坐了,抽出手來,道:“你別慌,咱們合計合計。”
“必是有人對這件事起了懷疑,先是胡一槍失蹤,然後又是冒充下人報官,不知玩的什麼把戲,也不知道這背後搞鬼的到底是誰。”盧氏真是如坐針氈,這種敵暗我明的情況,真是讓她如芒在背。
永康侯夫人卻不似她這般着急:“不要自亂陣腳。就算有人懷疑,也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你跟這件事有關係。”
盧氏:“可是胡一槍若真是被綁架的,遲早會招出來。”
永康侯夫人:“那又怎麼樣?蒙津是被亂民挾持的,也是被亂民推入沂河中的。胡一槍最多就是護主不力,連他都不算兇手,何況是你?”
盧氏:“話雖如此,我到底曾對胡一槍說過,讓他見機行事……”
永康侯夫人打斷她:“白紙黑字才能算證據,口說無憑,大可以說是胡一槍攀咬誣賴,或者說他是被屈打成招。”
盧氏:“話雖如此……”她心裏還是不安。
永康侯夫人端起茶盞來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道:“你最擔心的,只怕並不是胡一槍將你招供出來,而是怕背後之人阻礙到你後面吞沒二房私產的行動吧?”
她語氣頗有點揶揄。
盧氏有點皺眉,不快地道:“若不是為了二房的產業,你我何必日夜籌謀,策劃出這件大事?這會兒你怎麼倒說起風涼話來了,難道只有我想要那些錢財嗎?”
永康侯夫人涼涼地笑着:“可不是嘛,那些錢財自然只會落入你的掌中,於我可沒有半分干係。”
“你!”盧氏氣極了,瞪大眼睛厲聲呵斥,“慧娘嫁入你們府里,難道就不帶嫁妝了?況且若不是你一直慫恿,我哪裏會下這樣的狠手?怎麼,你是看事情有變,想抽身退步,保自己清白了?你別忘了,印子錢的事兒,你占的份子比我還多呢……”
“好了好了,我就開個玩笑,你怎麼還當真了呢!”永康侯夫人趕忙安撫她,“真是的,你我是什麼交情,你若有難,我怎麼可能置身事外呢。”
盧氏白她一眼,顯然還未消氣。
永康侯夫人一再地說好話賠小心,又各種安撫寬慰,說什麼就算真有人抓住了證據和把柄,永康侯府也會做盧氏的背後靠山,大家見招拆招,水來土掩就是了。
好不容易把盧氏給勸了回去,永康侯夫人親自送她出府。
等盧氏的馬車走遠了,永康侯夫人問身邊的嬤嬤:“今兒是幾日?”
嬤嬤:“三月廿十。”
永康侯夫人望着碧藍碧藍的天,微微一笑:“算日子,也該差不多了。”
她用手撩了一下鬢邊垂落的一絲碎發,笑容變得有些詭秘。
盧氏坐着馬車一路沉默着回到蒙宅,剛走到大翅壁,一人一騎從斜刺里衝過來,收勢不及,眼看要撞上來了。駕車的車夫猛地一勒韁繩,試圖將車往旁邊斜帶過去。然而終究是對方來速太快,不能完全避開,對方的馬還是撞在了車轅上,頓時人仰馬翻,一片混亂。
幸好大翅壁下面有石欄,將馬車給擋住,只是歪倒,並沒有橫躺下。
車夫手忙腳亂地打開車門,將盧氏和羅媽媽從裏頭拽出來。兩人都磕碰得不輕,哎喲哎喲地叫着,胳膊肩膀哪哪都疼,站到地上還覺得頭暈眼花。
至於那個騎馬的,連人帶馬都砸在了地上。那馬口吐白沫,顯然快累死了;那人則在馬肚子底下掙扎,馬身沉重,壓得他滿臉潮紅,眼看着也是出氣多進氣少。
車夫也顧不得罵,叫了路邊的行人幫忙,趕快抬馬的抬馬,拽人的拽人,好不容易把人從馬肚子底下拖了出來。
羅媽媽看的真切,驚叫道:“那不是大官人身邊的保成嗎?”
“嗯?”盧氏定睛一看,“真是他!”
羅媽媽:“他在汴京服侍大官人,怎麼會突然跑回來?”
此時那保成也好不容易回過神,顧不得自己有沒有骨折斷腿,口裏喊着“大娘子”,撥開人群爬行到盧氏腳下,一把拽住她的裙擺,放聲大哭。
“大娘子,出事啦!春闈爆發舞弊大案,大官人……大官人被革職下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