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比慘誰不會

18、比慘誰不會

“我來!”

紫荊一個箭步衝上去,伸手就要拿檀香手裏的賬本。

羅媽媽搶先從後頭一伸手,檀香不提防,賬本就被她抽走了。

“嘿。”紫荊把檀香往旁邊一扒拉,她身材高大豐壯,胳膊也長,力氣也大,揪住賬本往回一扯,羅媽媽不僅被保住賬本,還差點被拽一個趔趄。

“這丫頭,怎麼這麼野蠻呢……”

紫荊給她一個白眼,翻開賬本就念起來。

庫房是她跟着一起盤的,賬本是看着綠煙寫的,哪些是重點她清楚得很,所以念起來格外順暢。

“平熙四十四年,三月初十,借,和田白玉觀音雕一座,一尺兩寸,賀吳府大娘子壽辰。”

“平熙四十四年,五月初六,借,赤金玫瑰嵌紅寶頭面一套,賀李縣令次女大喜。”

“平熙四十五年,二月十二,借,紫檀木嵌百寶百子千孫大插屏一座……”

“平熙四十五年,九月十三,借,官窯青瓷冰紋茶具一套、狻猊香爐一座……”

“平熙四十五年,十月二十,支,花軟緞、素軟緞各一箱,制內宅新衣……”

“平熙四十六年,四月初九,支,徽墨、歙硯、湖筆若干,供族學使用……”

“平熙四十六年……”

“平熙四十七年……”

紫荊理直氣壯,嗓門格外洪亮。

堂內眾人剛開始聽得還很驚訝,聽到後來就是麻木了。

不是借就是支,每樣都是值錢東西,那些大件,件件都得上千銀子,大娘子這是從二房扒拉了多少東西啊。而且這些行為,剛開始還有個送這府禮賀那府壽的理由,後面乾脆就是家裏缺什麼就支什麼了,儼然拿二房和二娘子當公中庫房用。

老夫人聽得目瞪口呆,嘴巴都合不攏了。

盧氏卻聽得又羞又惱,如坐針氈,到後來終於忍不住,大喝一聲:“夠了!”

紫荊立刻閉嘴,將賬本一合,道:“這些東西,按市價摺合,約有八千銀子。”

她也不把賬本給檀香了,直接走回蒙慶雲和白榮信身後,塞給綠煙收好。

堂內的婢女僕婦們震驚之餘,都低着頭,眼觀鼻鼻觀心,恨不得立刻鑽地底消失掉。太可怕了,這裏頭也不知有多少腌臢齷齪的事情,居然讓我們這種做下人的聽見了,萬一大娘子惱羞成怒殺人滅口啥的……

大娘子當然惱羞成怒,她厲聲喝問:“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白榮信道:“這話該我來問大娘子,你這是什麼意思呢?難不成家裏當真生計艱難,不僅公中送禮要從兒媳婦的嫁妝里摳東西,連女眷們做衣裳、族學裏缺少筆墨,都要讓不管事的媳婦出資。果然不愧是書香門第,蒙氏族學平日學習竟然還都用徽墨歙硯,真是高規格好風雅!”

老夫人至今還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將信將疑地問盧氏:“難道說,公中真的艱難若此了?”

盧氏前面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到了這個時候,卻是狀態一變,拿帕子一捂臉,嗚嗚嗚地痛哭起來。

羅媽媽仆知主意,憑藉多年默契上前攏住她肩膀,滿臉委屈地道:“老夫人,你多年不當家了,哪裏知道我們大娘子的難處。這麼大一府邸,裏頭的日常吃穿用度紅白大事,老人孩子吃藥看病,外頭的人情世故迎來送往,族學裏筆墨紙張游會宴飲,哪件不是我們大娘子操持?二娘子身子弱幫不上忙,要不是大娘子將這府里大小事情管起來,哪有大家的平安日子?尤其眼前二娘子的喪事,忙得我們大娘子睡覺都恨不得睜一隻眼。可你們今日這是做什麼?這可不是下我們大娘子的臉,這是要逼死我們呀!”

她這一大攤話扔出來,盧氏配合著發出嗚咽的聲音,哭得肩膀都一抽一抽的。

老夫人見她這個慘樣,立刻就心軟了,好聲好氣道:“你哭什麼嘛,有委屈有難處你就說出來。我看白舅爺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她一面說,一面嗔怪地剜了白榮信一眼。

白榮信沒說話,低頭吃茶,像是掩飾尷尬似的。

盧氏的哭聲慢慢就輕了下去。

結果她那邊消停了,這邊卻有人哭了起來。

蒙慶雲扭着身子,拿帕子按着眼睛,一聲一聲抽泣起來。

她身形比盧氏纖弱得多,長得又好看,哭起來那叫一個梨花帶雨楚楚動人。

老夫人最怕聽人哭天抹淚,有點厭煩又有點無奈地道:“怎麼你也哭上了?”

蒙慶雲抽抽搭搭說道:“我,我就是覺得委屈……”

白榮信將手裏的茶盞往茶几上重重一放,瓷片發出清脆的碰撞。

“孩子當然委屈!我妹妹過世,她的嫁妝私產自然都留給元娘,這些被大娘子借走的東西,如今都算是遺物了。總不能仗着孩子小好欺負,不明不白地就這麼隱瞞侵佔了吧?”

盧氏據理力爭道:“這怎麼能是侵佔呢?你們既然都能查到賬目,說明二娘子都是自願出借的。”

白榮信:“有借就有還,大娘子什麼時候還呢?”

“……”盧氏氣勢立刻一弱,“這些東西也不是我貪墨了,都是府里的應酬來往。公中如今確實有些拮据,都是一家人,總不能像外頭人那樣上門逼債吧?”

蒙慶雲將遮在臉上的帕子挪開,疑問道:“大娘子見過外頭逼債的樣子?”

盧氏神情一凜,警覺起來。

白榮信幽幽道:“聽說,大娘子在外頭也有些營生……”

老夫人糊塗地問一句:“什麼營生?”

盧氏抿着嘴,盯着白榮信,像是一隻被覬覦了孩子的母貓,對方若再有個什麼風吹草動,她就要炸毛了。

白榮信又幽幽地說了一句:“再者,大娘子也不只是借了這些東西而已,這兩年你身邊的羅媽媽每月都要……嗯……”

他抬手搓了搓拇指和食指,目光再往老夫人臉上瞟一瞟,威脅之意溢於言表。

“夠了!”

盧氏神情一整,終於決定正面此事。

“我們長房比不上二房,我出身耕讀之家,沒有二娘子那麼豐厚的嫁妝,長房不過靠着公中的份例和老夫人饋贈的幾家小鋪子過活,大官人在京中開銷大,每月都要家裏支援。但白舅爺的話,有借就有還,這是天底下的大道理,我無話可說,還請白舅爺示下,給我一個章程,我就是砸鍋賣鐵,也一定把欠你們的東西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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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驕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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