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給他點蠟
馮家離紅旗飯店不遠，娘倆不到十分鐘就走到了。
這是縣裏的統建樓，屬公家所有。
馮世海離休前在供銷社上班，八十年代初分了這套兩室一廳，每月四塊多公租，很便宜。
後來九十年代房改，他以極低的價格買下，給馮宏寶做了婚房。
馮世海前後娶了兩位妻子。
原配身體不好，生了三個兒子後去世了，後來娶的就是阿釵的親姥姥蔣氏。
蔣氏各方面條件都還行，之所以給馮世海當了填房，是因她嫁人有個苛刻的要求，生孩子得隨蔣姓。
以前人講究多，男尊女卑的厲害，孩子隨母姓很罕見，感覺就像男人當了上門女婿似的，說起來有些抬不起頭。
蔣氏又要求隨她姓，還不肯降低對男人的要求，沒工作不行，長得丑不行，啰里八嗦一堆要求，最後就成了沒人娶的老姑娘。
再後來就嫁給馮世海做了填房。
馮世海雖是二婚，各方面條件也還行，當然不樂意讓孩子隨母姓，那會蔣氏年紀大了，二人各退一步，生的第一個孩子隨母姓，其他隨父姓。
所以整個馮家，就蔣映嵐一個姓了蔣，其他都是姓馮的。
蔣氏是個能生養的，前後生了五個孩子，以前醫療水平差，活下來的只有二女一子，蔣映嵐，馮映峨，以及馮宏寶。
馮宏寶三歲時，蔣氏撒手人寰了，馮世海就沒再娶，彼時不足六歲的馮映峨和小娃娃馮宏寶，都是大姐蔣映嵐一手帶大的，感情好的很。
腦子裏回想着馮家的狀況，母女二人也走到了馮家。
馮家在五層高統建樓的三樓，一層三戶，左手邊是馮家，中間那戶就是耿家。
蔣釵不由得盯着耿家看了幾眼，像能透過那大門看到耿維似的。
收拾過唐北江的牛人呢，也記不清他十七歲時的模樣了。
前世幼年時來馮家的次數不少，可耿維少年時期太封閉，很少能見到，後來耿維考上大學離開了三河縣，再回來時馮映峨已經過世，兩家便沒了表面交集。
所以阿釵對少年耿維的印象是模糊的，只隱約記得高大瘦弱，眉清目秀。
開門的是馮宏寶，十八歲的年紀，青春洋溢，身材孔武有力，濃眉大眼的與馮世海很像。
不同於馮世海的是......
馮宏寶身上多了股匪氣，說話也是粗聲大氣的，看起來大大咧咧，阿釵卻知道小舅心眼很多，是塊難啃的硬骨頭。
馮宏寶一把抱起了外甥女，聲音洪亮，“小阿釵，病好了沒？快讓小舅看看。”
他前天和老爹回河西村老家上墳去了，昨晚回來才得知阿釵竟生了病，還受了委屈。
蔣釵有些無法忍受，她快四十歲的內核了，被馮宏寶放在椅子上，揉搓着麵皮，還往臉蛋上親了幾口，口水都沾上了，有點噁心。
好在馮世海從裏屋出來解圍了，一巴掌拍開馮宏寶，“阿釵還病着，別逗弄她，趕緊去你二哥家幫忙去。”
又說老二下鄉了，家裏就老二媳婦在，今年雪太大，倉房頂給壓塌了，讓馮宏寶去修理。
回頭又問阿釵好些沒，怎麼這麼早來了，他還想讓馮映峨吃過早飯去接阿釵呢。
阿釵二十多年沒見過馮世海，挺想念他，抱着姥爺不撒手。
姥姥早逝，爺爺奶奶不親，老一輩里，只有馮世海對她好。
馮世海不知阿釵的心事，只當生病的孩子又受了委屈，這是跟姥爺撒嬌呢。
他孫子孫女都有，最疼的卻是阿釵這外孫女，老大媳婦兒背地裏說他偏心眼，怎麼不想想，哪個娃娃有阿釵這麼可人疼，這麼會撒嬌呢？
這邊廂一老一少其樂融融，另一邊，蔣映嵐把那包油渣交給妹子，讓她中午做點油渣餅。
馮映峨很開心，又覺得做油渣餅可惜了，昨天老沈家包餃子，想想就讓人流口水，她提議不如咱也包些白菜油渣陷餃子？
蔣映嵐聽到餃子就反胃，又不好說阿釵做了個噁心的夢，當下有些遲疑了。
雖說自己不在這吃午飯，阿釵是要在這吃的。
蔣釵一心二用，一下就看明白自家親娘在糾結啥了，笑嘻嘻的插嘴，“小姨，油渣沒肉香，包餃子不好吃，要不蒸包子？”
倒是個折中的辦法，蔣映嵐還算滿意。
可屁點小孩說出這話來，當真讓人稀罕的不行，馮映峨抱着蔣釵心肝肺的亂叫，親了好幾口，說蒸包子好，咱就蒸包子，阿釵必須得多吃包子，趕快好起來才行。
要說蔣釵已經八歲了，不算小了，馮家人見面就親，着實有些熱情過了頭。
實在是在這馮家，小孩子是個稀罕物。
老大一家生活在玉山林場，幾百里地的，一年到頭見不上一兩回。
老三就更遠了，在千里之外的南方工作，這會兒交通不便，七八年間只回來過一次。
老二倒是住的近，可老二媳婦汪萍的娘家貴氣，早年是是京城來的下放戶，後來回了城，走前給汪萍安排在中學當老師。
汪萍本是市裡人，有點傲氣，又是斯斯文文的人民教師，平時就拘着閨女不讓來馮家，免得學了馮映峨那流氓做派去。
再加上蔣映嵐對弟弟妹妹太好，全家人就都把蔣釵當成了寶。
蔣釵心裏惦記着耿維，由着馮映峨親了幾口，便催她去蒸包子，蒸包子就得發麵啊，不得早點準備？
馮映峨以為她饞了，笑哈哈的說這是只小饞貓呢。
蔣釵也不辯解，只跟她說：“我寒假作業還得麻煩人家耿維呢，你多包點喊他一起吃。”
“什麼耿維？”馮世海糾正，說請吃包子是對的，直呼其名就是沒大沒小沒禮貌，“你得叫人家耿維哥哥。”
哥哥......
大她九歲的耿維哥哥，大她十三歲的馮映峨小姨，倒是有點意思。
她就問馮映峨了，“小姨，我要叫耿維哥哥嗎？”
“當然啊。”馮映峨眨巴着那雙清澈見底的大眼睛，“鄰居家的哥哥也得叫哥哥，還得讓他教你寫作業呢，你得嘴甜點才行。”
蔣釵：......
這馮映峨果然把耿維當成了孩子看。
給他點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