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殺手現形
陳翔把頭按在地上,壓根不敢抬起來,開口便帶着泣音:“小人是豬油蒙了心,信了那和尚的話,他給了小人三兩銀子,說是事成之後,還有十兩白銀,秀才饒命啊!”說了又是瘋狂磕起頭來。
胡宗憲笑道:“你若是再磕頭,我卻就不好保你了。”
如此陳翔才不得不停了下來。
“大師,怎麼說?”胡宗憲衝著邊上的實如和尚這麼問道。
實和如尚並沒有開口,他只是合什在邊上,低誦佛號。
胡宗憲倒是沒有打算逼迫他,只是衝著知縣拱了拱手說道:“鮮於教喻身死,學生處於被相關人等‘保護’之下,有多人可以作證,這便足以證明學生於此事上的清白。”
剛才面對胡宗憲的詰難而沉默的實如和尚卻就開口了:“諸多命案,施主如何又能肯定,是一人所如?施主又如何知道,教喻身死這一案的兇手,就是陳捕頭那一案的兇手?又是王舉人那案子的真兇?”
這就是很認真要跟胡宗憲扛上了。
但胡宗憲並沒有生氣,他只是很溫和地對實如和尚說道:“大師,第一天晚上,千戶、霍百戶、王掌柜都是證人,我們就在大雄寶殿過了一夜的,這個真的沒有什麼好說,你難道覺得,我能在嚴千戶、霍百戶身邊,神不知鬼不覺溜走,去捅王舉人十幾刀,然後再悄悄回來嗎?就算是,我總得換衣服吧?那十幾刀捅下來,鮮血噴濺,怎麼避免噴濺到身上?”
“你便是罩了衣服在外頭,或是脫得赤條條去做這事,也難免一身的血腥氣吧?總是逃不過要梳洗的。你告訴我,怎麼做?”胡宗憲從容道來,邊上百姓便大笑着,數落起實如和尚,華夏的百姓,素是就是愛看熱鬧的,有着這場熱鬧看,大抵連困于山谷的鬱積,都輕了許多。
胡宗憲甚至疑心,知縣是不是也是因為這樣可以緩解百姓的積鬱,才弄出這個臨時的公堂來的?
不過不論知縣到底是為了什麼原因弄出來這個臨時的公堂,實如和尚在胡宗憲一連串的詰問之下,變得有些手足無措,除了一次又一次的誦念佛號,以及維持着臉上的微笑,他一時之間,很難去就胡宗憲的問題,提出有說服力的意見來。
百姓是要看熱鬧的,看着實如和尚這麼無言以對,他們就紛紛起鬨,甚至有人開始謾罵。
於是實如和尚不得不站出來,去回應胡宗憲的問題。
當然,他也不會去打無準備之仗,這本來也是他準備好的後手,只不過原來以為,等到最後的時候做為最後一根棺材釘,讓胡宗憲不得翻身的一擊,但現在被逼到無奈,實如和尚只好提前把它用出來,但有足夠的信心,那就是胡宗憲根本無法應對這個問題!
“胡施主說第一天的晚上,與造詞在大雄寶殿過夜,那便罷了,但陳捕頭身死的那天夜裏呢?你說千戶去找你,遇着鬼打牆,然後千戶陪你回到湖畔,這個時候,千戶離開了,而王掌柜還沒醒來,你有足夠的時間,去殺害陳捕頭,這沒有錯吧?你如何證明,這期間你在湖畔沒有離開?”
胡宗憲聽着,“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大師,按你這說法,我只要說上一句,那天夜裏,我就看見你,去殺害陳捕頭,因為害怕,所以我一直不敢聲張,到了今天,我才不得不說出來。是不是你接着就要交代,那天夜裏你去了何處,有誰給你作證了?我想你大約是會扯上了空大師給你作證吧?那我就說,那天夜裏,我正是看到了空大師給你望風!”
“阿彌陀佛,施主休逞口舌之利。”實如和尚臉色有點難看。
而讓他更加尷尬的是,一直跟在了空身後的兩個和尚,有一個年青些的,從群里擠了出來:“貧僧願為胡秀才做證,那天晚里,胡秀才被千戶送回篝火旁邊之後,到王掌柜起來值夜,胡秀才一直在湖畔,從沒有離開過。”
這不單是實如和尚沒有料到,連了空和尚也是感覺到十分的愕然。
甚至連胡宗憲,也是猶豫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為什麼這個和尚,會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呢?很快他就給出了自己的答案:“貧僧和二師兄從來就不是什麼大人物,我們也不曾想去當什麼大人物。師父在生時所說的,我們都覺得他怕是看多了評書話本。所以我們不想被大師兄連累。”
“那天晚上,我本來是想要來找胡秀才的,讓他幫一下我們。”
“可是看着千戶送胡秀才回來,我卻就怕了,不敢出來見他,貧僧很擔心,千戶去而復返。而再等了一會,王掌柜也醒了,胡秀才卻是入睡了,貧僧自覺,再留下去也沒意義,就自行暗中離去了。”
胡宗憲笑着搖了搖頭,他本來是有應對的辦法,但沒有想到,這了空和尚的師弟來上這麼一出。當然胡宗憲還是很承人家的情抬手沖那和尚拱了拱,方才對實如和尚說道:“大師可還有什麼要說的?”
“阿彌陀佛,善哉!”實如和尚低頭誦了一號佛號,便不再言語。
百姓,特別是沒有開蒙讀書的百姓,往往是容易被煽動的,特別是在特定的情況之下,所以史書上,經常可以看到的,裹脅多少萬之類的。而眼看着胡宗憲在這臨時公堂上,一步步自證清白,把本來氣勢十足的實如和尚,懟得只能念佛,又有了空和尚的師弟出來棄暗投明,百姓們又覺得,胡秀才是能了不起的人物了,是能解救這種死亡厄運的人物了。
“知縣大老爺,還是讓胡秀才來查案吧!”、“這大師念佛不錯,可查案子怕是不行啊!”、“老這麼死人,啥時是個頭啊!”、“咱們是不是回不去了啊?”那些百姓紛紛地發聲,雜亂無序,明顯漸漸開始向不可控的方向發展了。
以至於知縣不得不再三示意霍長覺,讓他維持秩序。
“都他娘的靜一靜!誰再吵,某把他腦袋擰下來!”霍長覺那小巨人也似的身軀,一發作起來,又是真正經過戰陣的,加上那充當差役的七八個壯漢,把手裏木棍往地上砸着,總算把圍觀的百姓威懾住了,可是那些百姓,慌張的眼色,驚恐的表情,明顯他們心中的惶恐,並沒有因此而平息。
“其實殺手是誰,我已心中有數。”胡宗憲開口這麼說道。
所有人的眼光都被吸引,所有的惶恐和不安,在這一瞬之間,被好奇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