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過往例證誠實不虛

過往例證，誠實不虛，實如和尚說完這一句話之後，就望向了霍長覺，充當班頭維持這臨時公堂秩序的霍長覺：“霍施主，孤月觀中，胡施主是如何活下來的？你有手撕虎豹之能，你活下來，猶是艱難，若是胡施主如王施主所說有，連殺人也殺不了，他如何是邊軍宿將蕭某及其部屬手下存活下來？孤月觀，死了許多人吧？”

這個問題一問出來，連王大頭一下子也呆了，更不要提邊上的那些圍觀百姓。

大家都紛紛點頭，都覺得這和尚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啊。

“胡秀才有浩然正氣啊！”好不容易，圍觀的百姓里，終於有人為胡宗憲叫了這麼一嗓子。

當真是難得的，在這種氣氛之下，簡直是千夫所指了，居然還有人替胡宗憲說話，只因為胡宗憲在績溪做下的一樁樁事，終歸還是留在百姓的心中。這是實如和尚所沒有料到的這一個點。而當那個百姓叫出了這麼一句之後，連因為胡宗憲強行索要綠蘿之後，對胡宗憲頗有意見的張鄉紳，也不禁開口道：“是，績溪之中，誰不知道，胡秀才有浩然正氣，能驅陰邪？”

和應的聲音一下子漸漸的多了起來，實如和尚臉上仍然掛着微笑，甚至還對胡宗憲說道：“胡施主看起來，頗得民心啊。便是明府，只怕也多有不如。”

胡宗憲之前一直沒有說話，直到實如和尚說到了這一句，他才笑了起來，搖了搖頭道：“大師，你看起來，似乎有些黔驢技窮了，你知道這個成語嗎？你企圖以民望來挑起我跟明府之間的矛盾？可惜了，學生從不曾參與破靴陣之類的把戲，明府但有使喚，也從不曾有什麼猶豫，你說說，你要使明府疑我，能有用么？”

知縣聽着，微笑着撫須點頭。

但實如和尚卻一點也不為意，似乎胡宗憲嘲諷的，並不是他一樣。

在圍觀的人群里，霍曼殊卻不是這麼看的，她壓低了聲音對李婉卿說道：“只怕不好。我們得去找點什麼線索，以讓汝貞能夠翻盤。”

“你傻了么？你別老是逞能會死啊？”李婉卿不滿地對她埋怨道。

霍曼殊沒有去跟她拌嘴，而是把她往外拉了一把：“如果真的不在意，汝貞就不會開口來跟他分辯這一節，就是因為明府肯定會在意，所以汝貞才會開口。而明府真的不在意，他就會開口訓斥和尚，但明府選擇了沒有開口。”

綠蘿在邊上也幫腔說道：“只怕是真的，之前在張家，張家那元配，越是說不在意的，越是提防，只要找到機會，就把那侍妾賣掉或是弄得病死之類的。”

李婉卿聽着一臉的茫然，她真的不懂，就算被足利義光收養這十幾年來，她也不需要去爭寵。所以對於這些東西，她完全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走吧。”霍曼殊扯了扯李婉卿的袖子，示意她跟自己離開。

“你可能需要我。”軍戶劉大姐不聲不響地跟在他們後面走出人群，隨着劉大姐走出來的，還有那一直低着頭的陳家姑娘。劉大姐對着要開口的霍曼殊說道，“不要說感謝的話，只是胡秀才有好酒，你知道，我向好喝酒，好喝好酒。”

而這時，場中實如和尚又開口說道：“阿彌陀佛，貧僧方才說道，過往例證，誠實不虛。諸位施主，怕是沒有聽明白。浩然正氣，能驅陰邪，然而孤月觀中，盡皆陰邪么？不見得啊，除了邪物之外，那蕭某人是軍中宿將，他的部屬，也是百戰精兵啊，貧僧所說例證，是胡施主如何在這等人手上活下來，倒不是對讀書養得一腔浩然氣有什麼異議，阿彌陀佛。”

一時之間，圍觀的百姓便靜了下來，但是瞬間卻又有人說道：“那也不見得，大師你不曾在績溪做過一場法事，不曾超度過一個亡魂，胡秀才可是破了多少案子，救了多少人。你說什麼他有殺人的本事？那都是中了邪的人！”

“是啊，那些人中了邪，胡秀才有浩然正氣，自然能夠從他們手上活下來。”

這個說法得到了許多人的認同：“那些人早被邪魔殺了，只是邪魔佔據了他們的身體，胡秀才驅散了邪魔，它們就恢復了死人的面目啊！”不得不說，再好的說辭，也不如自行補足的腦洞。

一時之間，實如和尚竟然不知從何反駁。

因為圍觀的百姓，有百來人兩百人，他一個人，一張嘴，如何辯得過百來兩百人？

連了空和尚和他兩個師弟，都下意識地往人群里縮。

但實如和尚並不是那麼容易認輸的人，或者說，他從倭國到大明來，就不是為了來認輸服軟的，所以他提出了另外一個說法：“阿彌陀佛，孤月之事，貧僧所知甚少，故有此誤，多謝施主正我。”

說著又是合什，又是誦佛號，不知不覺之中，那些百姓的聲音，就漸漸低了下去，以至於平息，實如和尚的佛號，如同是有着某種魔力，這一節，便算揭了過去。

但是緊接着，實如和尚卻又對胡宗憲說道：“只是胡施主，過往例證……”

“誠實不虛對吧？大師你只管說，您真執着。”胡宗憲笑着幫他接上了後半句。

實如和尚並沒有因此而氣急敗壞，他緩緩地說道：“之前很多人都看過胡秀才，表演過一個戲法，喚作是仙人栽豆。可是有的？”

這才是多久的事？當時奉命“保護”胡宗憲的幾個豪仆，紛紛點頭，了空想了想，也站了出來表態，說是自己當時也是看見胡宗憲表演的了。

實如和尚點頭道：“戲法者，唯手快，能在如此簡陋的處境下，還能把這個戲法玩得這麼好，胡秀才雙手的速度，絕對是足夠快的。”

了空和尚在旁邊聽着，連忙就補刀：“總不能說，浩然正氣，還帶變戲法吧？還是說，那些木碗都是讓邪魔奪了捨去，所以胡秀才的浩然正氣就能剋制它們？”

“足夠快的速度，才能在王舉人胸腹間捅上十幾刀；而也正是足夠快的速度，足夠穩的手，才能夠一刀劃過陳捕頭的咽喉，便致其死亡。”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靜了下來，望向胡宗憲。

過往例證，誠實不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