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鴻蒙之死（九）
碗裏正放着幾個冒着熱氣的烙餅。
十二抬頭看向放下碗的老婆婆，她一臉和藹的笑容：“家裏沒什麼好東西招待你，我看你餓的久了，你先吃幾個烙餅，等一會兒我給你殺只雞燉了吃。”
這老人是個獨居的孤寡老人，自己怎麼好意思吃她的雞呢，十二急忙推辭：“婆婆，不用了，酥酪和烙餅挺好吃的，我不吃雞，就喜歡這個。”
說著，彷彿害怕老婆婆不相信一般，拿起一個烙餅啃了一大口。
對於餓了一天的十二來說，這的的確確是難得的美味了。
老婆婆看她吃得香，笑呵呵的說：“呵呵，你喜歡就好，我一個獨居的老婆子也吃不了什麼東西，村裡家家戶戶的雞都放在我這兒了，我就是吃到死也吃不完，以前我孫子在的時候啊，也喜歡吃我烙的餅。”
十二聽她提起村裡，一邊吃着酥酪一邊抬頭問她：“對了，婆婆，你們村裏的人都哪兒去了？怎麼就剩你一個了？”
老婆婆嘆了口氣：“哎，都走了，一個不剩下了，我年紀大又聽不見，不中用就留下了，幫着大家看看雞，喂餵豬，放放羊，可是——”
說到這兒，老婆婆臉上有寂寞和無奈，十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開啟了一個不太好的話題。
“老婆婆，我是不是說錯話了啊？”十二小心翼翼的問道。
老婆婆擺着手說：“沒有的事，只是這村子裏這個樣子已經二十幾年了，我都不知道我的那些親戚鄰居們是不是還在這個世上，又或者他們真的如那仙人所說，已經飛升成仙了。”
“仙人？”十二吃完了手裏的東西，放下了碗。
“是啊，我記得應該是二十五年前，我們魯家村突然來了一個仙人，他腳踏着四金足瑞獸騰雲駕霧而來，村裡人見了紛紛跪拜呢。”老婆婆眯着眼睛，陷入了回憶。
二十五年前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下午，仙人的駕臨讓整個魯家村都炸開了鍋，人們拿出家裏最好的祭品拜祭着這位仙人。
就在村裡人都在焚香叩拜的時候，仙人開口了，他說，他在找一個人，是一個女子，這個女子的長相艷麗，身量纖纖，只要是幫助仙人找到了她，仙人就能夠讓他一家都飛升上仙界！
從那以後，村裏的人紛紛都出動去找人了，只盼着能夠帶着全家人一起飛升，就連老婆婆的兒子、兒媳也去了，留下了一個三歲大的兒子給她照顧。
後來她的孫子也大了，聽說了這件事也跑着去找人了。
漸漸的，村子裏就沒什麼人了。
“還有這種奇事？”其實十二是不太相信的，大家修仙都講究機緣和修為，一個修為平平的村落，怎麼可能會來一個上仙呢？
老婆婆看她像是不相信的樣子，拍着她的手說：“對了，仙人給每一家都派了一副那個女子的畫像，我給你取去，你等着啊。”
人家收留了自己，又給自己吃了這麼多好吃的，十二覺得就當陪着老婆婆一樂吧，於是點着頭答應了：“好，我等着您，您慢點兒啊。”
老婆婆頗為興奮的跑進了另一間屋子，在裏面翻箱倒櫃的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了一個玉軸的畫軸。
她手裏握着畫軸，雙手遞給了十二，還不忘囑咐：“你可小心些啊，我這兒只有這一幅了，弄壞了就沒有了。”
十二笑笑：“好的婆婆，我知道了。”
她接過畫軸，通體透綠的玉軸觸手生溫，就連十二都要讚歎，這位仙人可真是出手闊綽，上好的暖玉被他拿來做隨手送人的畫軸。
十二搖了搖頭，將手裏的畫軸打開，一副下筆如有神的美人圖呈現在她眼前。
畫中人眉目含情，身穿粉色綾羅，頭戴一隻白玉簪，五官未經粉飾卻仍舊驚為天人。
十二看着眼前這幅畫驚呆了，畫中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前身，蘇芷玉。
她慌張地問着婆婆：“婆婆，仙人可有說畫中人姓甚名誰？”
老婆婆指了指畫上的落款：“喏，這不都寫着嘛。”
紙上清雋的字體寫着蘇芷玉三個字，紅色的印章上刻的是夜清風。
她激動的看着這三個字喃喃自語：“你真的在找我，真的在找我——”
老婆婆看十二突然哭了起來，有些手足無措：“姑娘，你這是怎麼了呀？你有話兒好好說，哭什麼呀？”
十二擦了擦眼淚，抬着紅紅的眼眶問老婆婆：“老婆婆，你可還記得仙人長什麼模樣嗎？”
老婆婆叉着腰思索：“具體什麼模樣我不記得了，倒是有一樣東西很醒目啊。”
“什麼東西？”
“那位仙人一頭銀色長發，還帶着一個奇奇怪怪的，有點兒像是鳥嘴的面具，第一眼看還有些嚇人呢——”
銀色長發、鳥嘴面具——
這兩個特徵來回的在十二的腦海里浮現。
“不可能，這不可能！”十二有些魔怔地說道，“他不可能是夜清風，這一定是哪裏搞錯了！一定是！”
十二轉而向老婆婆求證：“婆婆，你是不是時間太久記錯了？上仙怎麼可能會帶着一個鳥嘴面具呢？！”
老婆婆篤定的說道：“老婆子我耳朵是不太好，但是眼神還不錯的，一定沒錯，他就是銀色長發，帶着一個黑色鳥嘴面具。”
十二聞言，拉着老婆婆胳膊的雙手逐漸滑落，她無法接受自己一直尋找的夜清風很有可能就是鳥冢的事實。
老婆婆從她的失態看出了她有心事，於是說道：“姑娘，這個仙人的長相對你這麼重要嗎？這畫裏的姑娘是不是你的什麼親戚啊？”
她看着十二的眼神亮晶晶的，顯然是認定了自己的這個說法，十二搖了搖頭：“婆婆，我不認識畫裏的人，我只是，只是突然覺得有些累了——”
老婆婆不疑有他，真誠的說道：“累了就趕緊歇息吧，我去給你把床鋪了，你趕了一天路想必也累了——”她一邊說著，一邊開始收拾床鋪。
十二仍舊楞楞地坐在原地，她目視前方的眼光中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老婆婆收拾好了床鋪，卻看她還保持着那個姿勢坐在桌子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