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怨憎

下人便放開葉夫人，扶着快要暈倒的秋大人。

秋大人氣的直哆嗦，“孽障！真是個孽障！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而一得自由，葉夫人踉蹌着撲到地上，連滾帶爬的過去，看着秋思然後背鮮血淋漓，手顫抖着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大喊：“來人啊！來人！快去請郎中！”

這個下午，秋府真是雞飛狗跳，兩個郎中同時被秋府請來，一個醫治秋大人，一個醫治被打的奄奄一息的秋思然。

流雲閣

葉夫人看着昏迷不醒的秋思然低聲啜泣，房裏的侍女一個個低着頭動作盡量放輕更放輕，唯恐發出聲音引主人發火遷怒。

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向好說話，溫吞性子的丈夫為何突然發火，她進秋家十幾年，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動用家法。

走出卧房，葉夫人將竹音荷語叫來，“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好好的小姐怎麼惹老爺發這麼大的火。”

竹音荷語哪裏敢說自家小姐的醜事，依二小姐的脾氣，過後知道是她們說出來的，哪裏還能有命在，跪下哭着只說不知。

葉夫人發怒，“你們是小姐最貼心的丫頭，既然這麼沒用，來人，叫人牙子來，把她們發賣出去。”

兩人一聽，不住的磕頭求饒。

“小姐聽說景王殿下來府里，就過去前廳見禮，別的奴婢是真不知，真的不知道了夫人。”

一聽和景王有關，又聯繫秋大人說的話，葉夫人哪裏還有不明白的，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自己費心給她安排的娘家侄子她看不上，偏想去攀高枝，挨一頓打也好，讓她長長記性！

可一想到她傷痕纍纍的後背，又忍不住心疼，到底是她唯一的女兒，長這麼大一直是捧在手心裏，眼珠子一樣疼的女兒。葉夫人忙着讓人去買最好的傷葯，再去準備上好的珍珠磨成粉，預備着以後去疤痕用。

秋大人已經醒了，他只是急怒攻心，本來就是很要臉面的人，不然也不會在四品上十多年，也不去求位高權重的岳丈家。

今天當著未來女婿的面丟了這麼大的面子，秋大人自認教女無方，秋思然又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不知悔改，這才把他生生氣暈過去。

讓所有人都出去，秋大人思量秋思然是不能留家裏了，本來岳家的賢哥兒是很好的，偏她不樂意，現如今賢哥兒已經定了親，說什麼都晚了。

還是打聽着吧，看有合適的人家，只有對方人品好，家世差不多說得過去，多多的陪些嫁妝，就把她嫁出去，只有這樣才能絕了她不該有的心思。不然早晚要鬧出是非來，到時候她的終身就毀了。

秋大人也算是一片慈父心腸，處處替秋思然打算，可惜她是一點都不領情。

夜間，秋思然終於醒了，後背火辣辣的疼提醒着她發生了什麼。

景湛，溫妍，秋大人的臉一張張的在她腦中浮現。她的表情逐漸猙獰，他們都該死！今天她所受的總有一天要讓他們雙倍十倍百倍奉還！

一直守在床邊的葉夫人發現她醒來，心疼的問：“疼的厲害嗎？孩子，要不要吃點什麼？”

秋思然只是趴在床上，眼神直愣愣的，不管葉夫人說什麼，她都沒有絲毫的反應。

她的眼神太冷，隱隱透出瘋狂，在昏黃的燭火下看着格外滲人。

“孩子，你怎麼了？你可不要嚇我。”葉夫人拿手帕去給她擦疼出來的冷汗，“想哭就哭出來，別怕了，娘在這裏。”

回應她的是秋思然冷漠的回答：“吵死了，你就不能讓我安靜一會兒。”

葉夫人愣了，從秋思然醒來不哭不鬧她就覺得不對勁，“思然，你……”

秋思然抓起枕頭砸過去，“走啊，都滾出去！”

她赤紅着眼睛吼道：“都要看我的笑話嗎，滾，全都給我滾！”

“思然，聽話，當心傷口疼，娘怎麼捨得笑你，娘比你還疼啊我的兒。”葉夫人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你爹也是氣急了，過幾天消消氣，你去認個錯……”

聽到她說認錯，秋思然像點燃的炮竹一樣炸了，不管傷處疼不疼，掙扎着起來，冷汗津津的道：“我沒錯，是他們，是他們見不得我，我還不如死了的好。”

說著話就要下床，一副要去尋死的模樣，葉夫人也被她推到一邊，攔都攔不住。

“來人！快來人！”葉夫人大喊着，“攔住小姐！”

竹音荷語平日就怕秋思然，這會兒見她瘋魔一樣，更是瑟縮着不敢動，還是葉夫人身邊的幾個媽媽身強體壯，硬是把她拖到了床上。

可秋思然不管不顧的掙扎，愣是把包紮好的傷處又掙開，寢衣後面又殷出血來。

葉夫人看她的樣子，心疼的幾乎像是要被揉碎了，直讓下人們輕一點別傷了小姐。

僕婦們也是兩頭為難，重了夫人心疼，輕了根本按不住小姐。這樣僵持了一會兒，秋思然終於乏了，再加上後背傷口的疼痛，兩眼一翻又暈死過去。

馬上又是一陣雞飛狗跳，葉夫人的哭喊聲，丫鬟們忙着給秋思然換衣服的換衣服，請郎中的請郎中，好一通忙活。

這個年，秋府過的特別冷清。

主子們病的病傷的傷，葉夫人一門心思都撲在女兒身上，又恨秋大人下手太重。秋大人也嫌她將女兒慣壞了，並沒有像以前那樣低聲下氣的去賠禮道歉。

葉夫人因為秋思然和賢哥兒的婚事，對娘家滿腹的埋怨，以往都是早早的備下節禮，今年也沒有準備，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

夫妻二人就僵持着，過年的一應準備都是溫妍在做。葉夫人更是連三十祭祖都沒出現，秋大人帶着溫妍承業祭祖燒香，最後三人圍坐在桌前吃了年夜飯。

這飯吃的冷清，在座的三人都心裏不是滋味。本來秋家接連有喜事，是要好好慶祝的。葉夫人提前半個月定下的禮花燈籠等物，已經送來堆在倉庫里。可沒有主人發話，下人哪個敢擅自做主，只能堆在那裏吃灰。

冷冷的吃過年夜飯，秋大人給兩個孩子發了壓穢錢，又說了幾句勉勵的話，便說自己身上睏乏，就不陪着守歲了。

承業還小，沒一會兒就打起了瞌睡。溫妍將他送回頤草堂，囑咐人小心照顧着。

這孩子本來就敏感，拉着溫妍問：“姐姐，父親他們是不是因為我才鬧的不開心？”

溫妍笑着安慰他，”怎麼會呢，承業又乖又懂事，大人們之間的事和小孩子沒有關係，承業乖，好好睡覺，以後好好讀書習武，等長大了一切也就好起來了。”

“姐姐，我想寶珠了。”承業留着眼淚，“你能打聽打聽她去哪裏了嗎？以前我們過的苦，現在我有了月錢，我在府里也不用，要是知道她在哪裏，姐姐幫我把錢給她，告訴她我挺好的，不用擔心我。”

說著說著，他那小臉上就滿是淚水。

骨肉分離，再沒有比這更痛苦的了，大人尚且不能忍受，何況是一直以來和寶珠相依為命的承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