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守株待兔
()這天早上,林星疏照例起了個大早,無心吃早飯,在園子裏給幾盆藥草澆了水,轉了會,不自覺又來到了大街上。林星疏漫無目的的走着,突然肚子咕咕作響起來,便來到孔雀銅大街的廖記鋪子叫了一碗餛飩。剛剛準備坐下等,一側身,看見不遠處官府的告示牌前擠滿一圈人,陸續還有人前往圍觀。放在以前,林星疏是決計不會湊這份熱鬧,但是現在的處境要求她必須開始掌握京中的動態,不能錯過分毫有用的訊息,所以她也決定去瞧上一瞧。不過,林星疏沒跟着大家往前涌,而是一躍而上了最近的一顆大樹向對面張望。不看倒好,這一看把倒叫林星疏吃了一驚。那告示牌上貼有一紅一黃兩張公告。紅色的多是知府或提刑府用來公示刑部對重大案件判決的說明,而黃色的乃是昭告天下聖上的旨意。這張紅色的告示上說的是,近日以來,在城西翠竹林、城南關帝廟和城東福臨客棧接連發生的三樁橫死事件,經京都府和提刑府查實,確認三人皆是暴斃而亡,沒有謀殺嫌疑。三人的家屬皆已認回各自親人的屍身,此案完結。黃色的那張則是宣告齊王不日返京,聖上將為齊王舉行選妃大典,全天下舉凡身家清白、身體健康無疾病、年逾十六不足二十二歲且未有婚配的女子皆可報名參加甄選,有意者十五日內必須將名諱、畫像、生辰八字及家世說明遞交當事人所在各級州縣衙門,再由各級衙門呈交禮部。若有刻意在本人資料上造假者,即使甄選成功,一經查出,也會取消資格。林星疏不由想到:這真是太巧了,怎麼會都在自己在查的事情有關聯?自己明明知道這三人是枉死的,可不能讓刑部這樣結案。她沒有心思吃東西了,從樹上飛身而下,急忙向提刑府而去,準備告知柳大人自己已經驗得三人皆為中毒而亡。可憐廖記的老闆娘剛把碗端上,就不見了客人的影子,氣得大喊:“姑娘,好歹給過錢再走啊。”此時,老闆娘身邊一條人影飛過,她揉了揉眼睛,只看見一團模糊的身影向那姑娘的方向而去,而桌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錠銀子。林星疏剛轉過大街,人就被攔住了。抬眼一看,又是陰魂不散的蕭四少。“哎呀,你看到皇榜沒有,齊王馬上要回京了,好巧啊。你可以開展和齊王的聯合計劃了。恭喜。”“我們今天又碰上了,豈不是更巧。”林星疏用劍柄抵住蕭御風的下巴,道:“我警告你,不要再跟蹤我。”說完,便施了輕功轉眼沒了蹤影。只是,蕭御風也不是省油的燈,哪有那麼好甩的,馬上便追上了林星疏,她往東,他也往東,她向西,他也調頭。街上的人只看見兩團霧氣在空中飄來飄去。“我說了,不要再跟蹤我!”林星疏找了條隱蔽的小弄巷停了下來。“我知道啊,你說的是偷偷摸摸的跟蹤,我現在是堂而皇之的跟着而已。”蕭御風在她面前打坐收氣。“你究竟想怎麼樣?”林星疏沒有這樣沮喪過,打也打不過,攆也攆不走,甩也甩不開,這人就像狗皮膏藥一般死死黏住自己,他到底意欲何為呢?“我是來給你授課的。”“授課?”笑話,有人中之龍雲起時作為授業恩師,還需要他蕭四少爺?“當然,我現在不給你講清楚,只怕你要大鬧提刑府衙門?”林星疏向後退了一步,不可思議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我要去柳提刑那裏?”蕭御風擺出一副“你的心思有多難猜”的面孔,開始說道:“官府查案是有時間限制的。這案子搞得人心惶惶,面貌和那三個死者相近、年歲相仿的男子,膽子小些的甚至躲到城外去了。如果官府不能及時結案,勢必引起民眾的恐慌。你我都知道這案子毫無頭緒,不知何時才能查出一點蛛絲馬跡。倒不如先放任官府結案,等兇手放鬆警惕,露出馬腳,我們再攻其不備一網成擒。”蕭御風頓一頓,又說道:“還有,事情一扯上皇室,便可能和整個朝堂都要牽上關係。現在敵我不分,你怎麼就知道這柳中毅就是好人呢?所以誰都不要相信。”似乎忘了什麼,蕭御風又加了一句,“當然,除了我之外。”林星疏覺得他說的不無道理,自己確實差點就要對柳中毅如實相告了。林星疏雖然天真,但還是知道官場是有陣營之分的,各大官員都要擇良木而棲,忠於自己選好的主子。如果事情真的和瀛王有關,在這麼個節骨眼,萬一將進展透露給瀛王的人,即使無意,結果也等同於為虎作倀了。心裏是這樣想的,但是嘴上還是不肯認輸:“你錯了,我誰都不相信。”“最好是這樣。我看你是誰都願意相信,唯獨不肯相信我。與其如此,倒不如你誰都不信,只信你自己。”蕭御風口中也有三分氣。這說的什麼繞口令?林星疏懶得理他,轉而想:如果柳中毅不能告知的話,就必須要想辦法親自接近瀛王,才能弄明白他與假寐之毒究竟有沒有關聯。蕭御風見她陷入自己的思緒,道:“既然你不願看見我,那我走好了。”說著,真的轉身走了,只不過步子拖得慢悠悠的,一邊走還一邊從袖袋裏掏出一張紙條來,晃着腦袋念道:“在下現有賬簿一份,預讓於瀛王殿下,王爺若有意購之,請於下個月——”林星疏一聽,不待蕭御風念完,便飛身過來一把將紙條奪下,急速念完後面的部分:“本月十五子時整,埋500兩金子於京郊放望山青楊木林大石前。請王爺僅派一人前來,將金子埋好后,速離。五日內,賬簿將完好奉上。在下最近手頭甚緊,若是十五當天不見王爺派人來,那麼便會另覓買家。望王爺考慮清楚。”沒有署名。“這怎麼來的?”“我前兩日不是告訴過你嗎?我說了會有人親自送貨上門的。”不錯,兩日前蕭御風曾與林星疏說過,派人守住了齊王府和瀛王府,不過林星疏並不相信這種守株待兔的方法就能找到賬簿。現在看來似乎等到好消息了,她滿臉興奮地看着蕭御風,蕭御風架不住她急切的眼光,便將事情一五一十說了。“這個被殺的關偉山是個孤兒,自小被京郊群山中的一幫山賊撫養長大。後來機緣巧合,跟隨齊王。關偉山心思細膩擅制機關,那個關帝廟的暗格想來就是他做的。不過,賬簿也並沒有藏於關帝廟中,而關偉山被追殺的時候,曾經到過京郊渺青山和放望山一帶,所以我想,極有可能是交給山寨中的兄弟保管了。”“等會,我們前日才知道被殺的人名為關偉山,你怎麼這麼快就查到這麼多事?”林星疏滿臉狐疑打斷道。蕭御風嘿嘿一笑,“正所謂朋友也是人生的一筆財富。”有消息這麼靈通的朋友?“這麼說,你的朋友是個包打聽?”蕭御風摸摸鼻子,不置可否。很明顯,這個蕭御風是隨口打哈哈,不願告知他的消息來源。既然如此,林星疏也不多勉強,轉而問道:“好,就算如你所說,關偉山將賬簿放在山寨了。那麼,山寨的人不是應該受他所託,想辦法將東西交給齊王嗎?看這封信,”林星疏抖抖手上短短一封信札,“怎麼調頭反和瀛王做起買賣了?”其實這一點,蕭御風也感到疑惑。因為這群人雖是山賊,但是一向自詡為一諾千金的好漢,如果受關偉山所託,應該會將賬簿交給齊王才對,雖然也會是以敲詐的方式,但是敲詐的對象也會是齊王。蕭御風如今也不明白這其中的原由,暫時也不想把事情說得更複雜,於是道:“呵呵,這就是關偉山犯的大錯了。他忘記現在的當家寨主是個老奸巨猾的傢伙。瀛王有個做戶部尚書的舅舅,本來就容易撈到油水,加上皇上沒有將嫡子封為太子,為了平復皇后的怨氣,也諸多賞賜,瀛王自然是比常常慷慨解囊接濟貧民、出資興辦縣學的齊王有錢多了。要是我,我也選擇瀛王狠狠敲詐一筆。”“沒信用,無原則。”林星疏哼了一聲。不理會林星疏的諷刺,蕭御風繼續道:“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齊王府和瀛王府我都派了人手盯着。那個寨主還真是不負我所望啊,今天一大早就連信帶劍射到瀛王府大門上了。我們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將劍奪了。”“射箭帶信的人呢?”“哎。”蕭御風扼腕嘆息,“跟丟了。”“什麼?”林星疏急得只跳腳。“你別急,這不還有這筆買賣嗎?”“你是說用500兩金子把賬簿買過來?可我哪來這麼多錢?”“你沒有,我有啊。”蕭御風滿臉財大氣粗的神情,不過他轉而又說道:“但是這金子我也不會出。”林星疏凶神惡煞,一副簡直要把他煮來吃了的表情。“好,那你說現在怎麼辦?”蕭御風插着雙手,眼睛中射出精明的光:“這箭我們依葫蘆畫瓢給瀛王送回去,那賬簿自然還得他來買。”林星疏剛剛是心急則亂,此刻看着蕭御風篤定的神情,略一思索,便也明白過來,“哦,你想偷梁換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