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典珠
京內最大的當鋪“榮善堂”內出現一對氣質非凡的夫婦。男子滿頭白霜,卻清軒俊逸,湛然若神;女子帶着白紗帷帽,雖見不清容顏,但身姿曼妙,笑聲似鈴,應也是相貌不俗。
饒是叫那成日裏一副傲慢身姿的掌柜,滿臉笑容,下了櫃枱親自迎接。
我笑着問:“掌柜何姓?”
那掌柜笑着拱手答:“回夫人,鄙人正是姓何?”
我淺笑,將手中的一個小錦盒遞予,道:“何掌柜見多識廣,幫小婦人瞧瞧這顆珠子可值多少銀兩。”
那掌柜略略俯身,雙手恭敬接過,打開錦盒,左觀右觀,又踱步到門口,小小翼翼的捻起東珠,透着日光察觀。顆大飽滿的東珠在日光照射下,天然的紋理間淡淡的溢着柔和的虹彩。
“夫人這顆東珠雖是圓潤,但不夠大顆也不怎透澈,可值十兩銀子。”剛才還笑容可鞠的何掌柜此時卻面色平靜。
“掌柜可是瞧仔細了?”我笑道。
何掌柜點頭:“是的,夫人。”
我直接黑臉從他手中取回錦盒,拉了巫凌墨邊往門口走着,邊嘟囔着:“相公還說‘榮善堂’牌匾中有個‘善’字,自然枕善而居,童叟無欺。可這會我怎瞧着他們是擇‘善’而行?”
我是暗諷何掌柜唯利是圖,巫凌墨沒反應過來我的意思,一臉不解,幸好未言語拆我台。
那何掌柜見我要走,果然急了,連忙上前攔住,又是一臉笑容:“鄙人見二位貴人,風塵僕僕的,要不先到雅閣歇會,正好鄙人新得一雲南普洱,二位若是不嫌,品飲后再啟程也不晚。”
我見他有意挽留,便對巫凌墨道:“正好也渴,相公,我們要不歇會?”
見巫凌墨點頭,我這才對着何掌柜笑道:“那就多謝何掌柜了。”
“哪裏哪裏!”他笑逐言開,領着我倆到了內閣坐下,對着一小廝揚聲:“榮貴,上茶!要我昨日剛得的普洱。”
那小廝應聲退下,何掌柜問:“這珠子,夫人意下是多少銀兩?”
“一百五十兩!”我面不改色直接道。
巫凌墨聽我報的價格和掌柜出入甚大,悄悄的看了我一眼,我對他微微一笑,示意他放心。
來時,我特去米鋪詢問過,米是生活必需品,以它做參照物自是不差。米鋪小二告訴我1兩銀子可購3石大米。一石大米為66公斤,以現代最普通的大米5元每公斤來換算,那麼就是一兩銀子值990元。記得某個鑒寶節目的專家說過,一顆品相極好的東珠價值30萬,饒是古今物價不同,再刨去收藏和升值的價值,我對半折算,那麼每顆也就約為150兩白銀,何況這何掌柜肯定會壓價,我報這個價應合理。
果然,他一聽,就連連搖頭:“夫人,這可為難鄙人了。這珠子……”
我笑着打斷他的話:“這可不是掌柜口中普通的珠子。”
“是!是!是!”他點頭肯定應聲,許是擔心,我一個不悅,又起身要走。
“既然何掌柜識珠,那小婦人便明言了,我這共有白東珠18顆……金東珠……”我見何掌柜的笑容在擴大再擴大,笑着繼續道,“金東珠2顆,半寸大黑珍珠一顆。”
何掌柜大驚,立馬道:“夫人如若都當之,鄙人每顆東珠願出30兩的價。”
我心中不滿意,正好小廝奉上了茶,便笑道:“容先喝口茶。”
“好好。”
“相公,用茶。”巫凌墨從未飲過茶,我自是有些好奇。
他端茶淺抿一口,便放了下,微微蹙了蹙眉。
我悄悄瞟了下何掌柜的神色,他略略愕之有些緊張,我心中發笑,這就是我要的效果!我見盞杯中茶色紅蜜透亮,聞之甘爽,便端起淺嘗一口,入口醇厚,心想這應是十年以上的熟茶,這何掌柜倒是有了幾分誠意。
“掌柜是懂茶之人,此茶不錯!”我贊道,何掌柜臉上鬆了下來也陪着笑,我又道,“普洱中,小婦人最喜紫洱春芽,改日若有機會,帶些來讓掌柜的品品。”
那掌柜一聽“紫洱春芽”又是驚訝又是羨往:“鄙人久聞此茶極其稀少珍貴,若是夫人有之,鄙人願重金換取。”
我笑道:“好!”其實我哪有什麼紫洱春芽,不過以前購茶葉時,聽茶品店的老闆提及過。我剛才這樣一提,也是為了讓這何掌柜不要小瞧了我,以為我好糊弄。
何掌柜又小心翼翼道:“適才聽夫人提及您這有多顆東珠……”
我笑着點頭,示意巫凌墨將袖袋中的長錦盒取出遞予何掌柜。
何掌柜恭敬接過,打開一看,頓時眸光發亮,再也不掩飾神色,連連讚歎:“顆圓均勻,尤其這黑珍珠碩大稀少。”
見他這般讚歎,我才滿意笑道:“我這些東珠若是製成整套首飾,價值可是翻上幾番!白東珠可製成一對赤金心紋嵌珠手鐲,意喻久久同心,金東珠可制一副赤金摞絲蝠銜海棠鑲珠耳璫,意喻富貴滿堂。”我頓了頓話,見那何掌柜已聽得入神,便又繼續道,“至於那枚碩大的黑珍珠,可製成棲鸞盤螭戲珠金項圈,意喻伉儷情深。或可鑲於佩劍劍把上,小婦人相信眾多王公貴胄定是爭相喜之。”
“夫人真是高見呀!”何掌柜對我已是一副五體投地的神情。而我那謫仙相公亦是盯着我一臉寵愛讚賞。
“小婦人只是拙見!”我話鋒一轉,問道,“那何掌柜覺得以每顆東珠30兩收之,妥否?”
何掌柜伸出一個手掌:“鄙人願再加10兩。”
我沉下臉,搖頭:“掌柜這是瞧不起小婦人么?”
何掌柜額頭微泌細汗:“還請夫人明價。”
“掌柜誠心的話,全部東珠整價3000兩!”
何掌柜瞠目結舌!
我笑道:“若以單顆當之,白東珠150兩每顆,金東珠200兩,黑東珠500兩,那麼整價是3600兩,小婦人認為也是大有貴人收之的。若是製成首飾或佩劍這價值嘛……”
我頓了頓盯着何掌柜,問道:“何掌柜若換成您,您倒是會出什麼價?”
“不可估價,不可估價……”他擦着額頭的細汗。
“小婦人再給掌柜一個建議,若是鑲在佩劍上,得尋個好劍師鑄把好劍才配得上此黑東珠!到時請些雅士貴人舉辦品茗鑒寶會,前期多加宣傳,茶葉由多家茶商提供,掌柜懂茶擇優選之,並收取適合的入會費給予展示機會,至於鑒寶的寶貝嘛,不單小婦人的這些個東珠,掌柜這奇珍異寶自是不少,以拍售形式,價高者得。同時,小婦人相信到時‘榮善堂’定會名噪一時。”
何掌柜目露精光,連連稱讚。
我趁機又問道:“何掌柜,小婦人提的3000兩值不?”
“值是值,只是……”這何掌柜又面露難色,“夫人,可降些不?”
“不二價!既然掌柜仍是為難,那麼我們去別家看看。”我對着巫凌墨笑着揚聲,“相公收好錦盒,我們走嘍。”
何掌柜頹敗的連連搖頭。
巫凌墨點頭向何掌柜遞出了手掌,何掌柜緊抓着錦盒猶豫着微遞出一點又立馬收回,緊抱在懷裏,似乎下了決心,狠狠一咬牙笑道:“夫人厲害,鄙人佩服,願意此價!”
我笑了,將手中剩下的一顆東珠也遞上:“既然何掌柜慧眼識珠,那麼小婦人願意再降200兩!”
“謝夫人!”
我又笑道:“請掌柜準備1000兩銀票1張,500兩2張,100兩和50兩各4張,10兩銀票18張,剩下的20兩要碎銀子。”
“好!夫人稍待。”說完他對着小廝吩咐下去。
接着小廝領了一位玄衣的青年男子上來,我看他年齡不大,卻是一副老成的樣子。
“這是犬子,何琛。”何掌柜指着男子笑着對我道。
“何公子好!”我對他福了福身。
他也對我和巫凌墨謙遜行了一禮,而後將手中的銀票銀袋遞了過來:“夫人,銀票已照您的吩咐,您點點。”
我未接,暗暗瞟了一眼,估摸不差,便笑着道:“榮善堂的自是不必點。只是家中財物都是相公管的。何公子交予相公便好。”
“是!”何琛將銀票錢袋交到巫凌墨手中,巫凌墨接過,順便狐疑的看了我一眼,我沖他嫣然一笑。
而後,何掌柜又對着何琛道:“寫,顆色不均,雜珠21顆。”
我面露不悅,何掌柜歉意陪笑:“夫人莫怪,這是行規。”
我心裏暗罵,你的行規也忒黑了!笑着道:“無妨!不必寫了,我不贖回!何掌柜爽快,日後再發現好貨,我必再尋何掌柜合作!”
這一回,我未用“小婦人”自稱,攜着巫凌墨離去前,我一陣暗笑,因轉身時瞧見那何掌柜面如土色,手指微微顫抖,都忘了禮節性的送我和巫凌墨出門,他許是以為我和巫凌墨是飛賊大盜。
我一邁出當鋪門檻,就憋不住哈哈大笑,巫凌墨神色微變:“娘子,注意儀態,這兒人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