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結為夫婦
水鏡中,女子的臉一道淡痕從鼻翼邊划至耳際,卻依舊美得驚心動魄,傾國傾城。師父說再塗藥幾日便會褪去,我看着小白瓷瓶的半透明膏體,心微微一動,若是他塗之,是否那疤也會消去。
回首,師父這幾日一直在打坐療修,那妖人道,我之前的宿主是他助之,師父與他有什麼約定么?師父不染纖塵,應不屑與這妖人合作。看着他滿頭白髮,心中難過,卻又似有條涓涓暖流細細的繞着心房流轉。
師父說宿主的肉身他將她葬在了百槐樹邊,我得去見見她,事因我而起,我虧欠於她。
巫谷隱逸,我仰天,望不穿谷內迷繞的雲霧,那日一別,他是否安好?肩頭護我所受的傷,是否無礙。
“昕兒!昕兒——”有熟悉的男子聲音在愴地呼天!
是我有幻聽了么?我苦笑搖頭,我不過與他相處短短數日,又怎會動情至產生幻聽?我將李昕兒的土墳周邊圍了一圈石子固定,默默愧疚:待些時日,我將你送回李府,對你的虧欠,你來之,我必將付之。
我起身,正當離去,卻驚然見到那張堅毅英朗有着長疤的臉正漸漸朝我靠近!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兒,張徨失措連忙躲到了百槐樹后。
他耷拉着右手,肩上還留着我為其包紮的衣帶,步履艱難。
“王爺,您已尋多日……”阿辛再次上前攙扶,勸道。
“滾!”他怒吼,推開阿辛,面色蒼白,泣下沾襟:“昕兒!昕兒你在哪!”
我觸目慟心,悲不自勝,對不起,我不但不是你昕兒,我還害了她!我緊緊的捂住自己的嘴,哽咽難鳴。
他就在我一丈之距,卻原地來回徘徊,靠之不近,我恍然,這兒有師父佈下的結界,他是凡常之人,自是入之不得。我仿徨的從樹后繞出,靠近這個與我同寢共眠數日的男子,我與他近在咫尺,可他見之不得,觸之不得。
淚潸潸然,他終是體力不支,昏昏欲墜,被一直緊隨着阿辛和護衛們背着離去。
我目斷魂消,悵然若失。
失魂落魄的擦去淚水回到小屋內,師父仍一動不動的在修療,我暗暗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在他身邊打坐,努力讓自己平下心來,努力讓那張讓我怮心的臉揮之而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辰過了多少時日,臉上有絲絲涼意,我睜眸,卻見師父正素手幫我塗著藥膏。
“師父……”我輕輕喚道。
他微笑着:“為師很開心。”
我心中一怔,腦里突然又浮出某人的臉,笑容可鞠的對着我道:為夫很開心。
師父接著說道:“我的汐兒會自個兒靜修了。”
我未言語,心口堵着發慌,腦里揮之不去的是那張臉。我起身,緩緩伏在師父的胸前,我深深的嗅着他身上的幽幽蘭香味,可腦子裏卻念及了某人那淡淡的琥珀味。
“怎了?”或許察覺到我的異樣,師父連忙問道。
“抱我!”我輕語着。
他圈手半擁我在懷裏,我將他另一隻手也執起環住我腰,他手微滯,轉而輕拍着我後背,似在安慰。我心一顫,莫不是師父知道了?
我躊躇着,瞬而下定了決心:“娶我!”
他手一停,沉吟不語。
我抬眸,緊緊的盯着他,懇切的又道了一遍:“巫凌墨,娶我為妻!”
他眸中柔意波動,沉吟片刻,低低問道:“若為我妻,你是否能不受萬界誘惑,願千生萬世攜手不棄,不改初心?”
我重重點頭,答道:“永矢弗諼,不忘初心!”
他甚喜,面色微紅,靦腆的在我額上落下一個略略羞澀的輕吻……
以天為證,以地為媒,
我巫凌墨,我水泠汐,
願結為夫婦,永世相隨!
不離不棄!天地為鑒!
我與他天地之間立下婚盟,我與他執手共賞朝起夕落!
“我們得離開巫谷。”他突然說道,言語中有些不舍,卻又似下定了決心。
我點頭,未問原因,巫谷是他自小起就居住的地方,他既要離開,必然是已居之不得了。
“若我功力不能恢復當初,蒼蒼白髮,露兒也願相隨?”他沉吟了許久,又猶豫着問道。
我道:“若我不再塗藥,任臉上這疤痕長着,師父可願相隨?”
他微微一愣,轉而笑之:“還稱‘師父’么?”
我也笑了:“巫凌墨!”
他微微有些失望。
“……相公……”這一聲相公,羞得我自己粉面發燙,忙撲入他懷中,卻聽見他的心跳得非常之快。
“娘子……”他聲如蚋蚊。
我悄悄抬眸,見他面色緋紅,欲言又止,便開口問道:“相公,可是尋好了去處?”
“你不喜山谷居隱,我們可尋處偏僻小山村,學着常人男耕女織……”
我捂嘴輕笑,我難以想像他這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兒在田地間耕種的樣子。
“你……不喜?”他羞赧。
我逗他,故意羞愧道:“相公會耕稼陶魚,可為妻什麼都不會……”
他笑道:“娘子多慮,為夫定勤勉學之,娘子無需辛勞。”
我莞爾,這就是現代中所說的:你負責貌美如花,我負責賺錢養家。
“還是得需盤纏的……”我掰着手指,粗粗算着客棧、租房、柴米油鹽……
他有些為難,也許他甚至都不明白我所說的“盤纏”是什麼。我突然奇怪,我和他那一箱箱的衣物都哪來的,總不會都是他幻變的?或是幻變的,那我和他出去,凡人見到的豈不是無衣蔽體?我出谷的那套是李昕兒原身上穿着的……我縱崖那日,身上好像有些首飾………猝不及防,腦內又浮現那張英朗的臉,心猛得一抽痛,轉而替自己感到羞恥,害了別人,還惦記着別人的夫君及她身上的細軟。
竹屋內好像有顆夜間當燭火用的夜明珠,那顆珠子如雞蛋那般大,若拿到當鋪,許是也能換一大筆銀票。
“師父……”突覺自己喚錯,連忙改口,“相公,咱們竹屋內的那顆夜明珠倒是可以換些銀兩……”
他微微點頭,眼睛一亮,拉着我便往他之前閉關的石洞裏走。
“不知這些可否?”他打開一個紫漆描金山水紋雕海棠木匣。
我頓時驚愕,滿滿一匣子顆大光潤的東珠!本來一顆夜明珠便可生活無虞,再加這麼一匣子的東珠,不說富可敵國,買處大宅,置些田產都綽綽有餘了。
“有了這些,相公都不必去學耕地了。”我笑着打趣。
他也笑了,又問:“還需帶什麼?”
我指指他身後的那架黑漆蕉葉琴。自我來時,這琴便在,他從不撫之,卻喜聽我彈唱。
“好,帶着。”他笑道。
“相公會撫琴嗎?”我心中疑慮,以往不問,是怕知道自己不喜之事。但現我既已與他結為夫婦,若是再不問,怕心生嫌隙。
他點頭。
“那為何從不撫之?”
他笑容漸漸隱消:“那是母親留下的……”
我拍拍胸口,幸好幸好,不是舊戀人留下,見他神情落寞,我忍不住又多問了句:“她老人家現在何處?我們可去尋她。”
“生老病死……”他悵然若失。
我憐惜的上前牽住他的手,我不忍他傷心,轉移了話題:“相公,我們啟程吧。”
他微微一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