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其六 遇見了,不一樣的音樂!

花其六 遇見了,不一樣的音樂!

即便是與超自然的存在戰鬥的種族,魔魂間依舊流傳着很多傳說。譬如,魔魂之祖與煅魂師的交情,不可踏入的漆黑森林,還有每年第七個月圓日的鬼燈節上出現的英魂,等等。

但是其中最廣為人知的,當屬一句婦孺皆知的俗語:在月亮失去光輝的夜晚,奔走的旅人會與重要的人別離。

雖然回想不起來,但是我和父親或許也是在那時候分別的吧……?只留下了這把無鋒,然後便再也尋覓不到身影。

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惡鬼的事,不知道魔魂的事,什麼也沒有告訴我就離開了。

當我選擇作為煌龍活下去的時候,只知道自己活下去的意義就是斬殺惡鬼,只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將會是再也感受不到溫情的漫漫長路,在那裏盤踞的只有被惡鬼展現出來的人類醜陋的本性。

為什麼要那樣選擇,我不明白……那是我的使命,也是……我自願選擇的道路。正因為親眼見證過惡鬼慘無人寰的罪行,所以……我或許會允許自己留有那樣的記憶,但是絕對不會允許它們把那樣的悲劇重演。

最初或許是帶着這樣的想法,所以舉起了劍。

但是……那之後我才認識到自己的弱小。

自己沒有辦法救下所有人,每一次都得接受無辜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的痛苦,以及……被惡鬼鑽了空隙的可悲的人,甚至連作為人的證明都被剝奪了。每一次揮下刀,都彷彿能聽到來自那些可悲靈魂的哀嚎。

夠了……

作為魔魂,只需要戰鬥就好了,反正,即便是淪為了惡鬼的食物,也不會有人為魔魂傷心,他們曾經為了保護人類的奮鬥也不會在任何一個人的腦海中留下哪怕一個剪影。

啊,還是有人會傷心的。王座……或許會落淚。

但也僅此而已了。自己想要的還真是多,太貪心了……

所以魔魂為什麼要這樣拚命戰鬥……?

為了從惡鬼的手下保護人類。

明明戰死也不會有任何人傷心,為什麼要戰鬥?為了什麼……要活下去?

回答我,煌龍……

……

意識如同舒展雙翼的雄鷹回到了諾暝天的軀體。四肢彷彿失去了實感,只能儘力撐開彷彿千斤重的眼皮。狹長的光線一下子湧進來,刺得他的眼睛生痛。他活動了一下眼球,感覺眼眶裏的黏液有點礙事。感覺眼球已經適應了之後,他緩緩睜開了雙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間古樸的房間,四周陳設着典雅的木質傢具。

“啊……!暝天少爺,您醒了!”

聽到王座激動的聲音,諾暝天緩緩轉過了頭,望見了那個熟悉的中年男人正在一旁的凳子上坐着。

“王座……”

諾暝天想直起身來,但王座急忙攔住了他,替他蓋好了被子。

“不可以,暝天少爺,您現在還需要好好休息……大衣我已經替您拿去洗了,無鋒就在您的床邊,啊——對了,我熬了粥,少爺您先再躺一下——”

“……嗯。”

王座興奮地走出了房間,諾暝天嘆了口氣,試着直起身來,但是自己的身體沒有順從他的意願。

“……呼,可惡,動不了了……”

諾暝天自嘲地說著,轉過頭望向了一旁收在劍鞘中的無鋒:

“無鋒……”

“……啊,煌龍,醒了嗎?你現在的身體需要休養一段時間,先放乖點好好躺着吧。”

“……我……是怎麼回來的?”

“哦,你倒在了路上,然後那兩個被你救了的人類發現了你,我跟她們簡單交涉了一下,她們就把你送回這裏來了。”

“……你,'交涉'了一下?”

“對啊,有什麼問題嗎?”

“……真是稀奇,明明還是你提醒我不要讓別人發現這麼超自然的事情。”

“畢竟如果不這麼做的話,你就得睡大街了。”

“……”諾暝天無奈地嘆了口氣。

“呵,還是說不過你啊……”

諾暝天苦笑了一下,然後開始閉目養神。

“……惡鬼造成的災害,沒有傷害到別人吧?”

“教學樓陷入了火災里,除了幾間教室被燒得暫時無法使用了,因為開紅色車的人類趕來得及時,沒有太大的損害。還有,無人傷亡……”

“哈……”諾暝天聽到無鋒的話,露出了心滿意足的表情。

“……煌龍,每次為了這樣的結果,你都不要命了似的。”

“那樣值得。”

諾暝天翻了個身,望向了一旁靠在凳子上的無鋒。

“哨戒所那邊有新的消息嗎?”

“暫時沒有。不過就算有,你也解決不了。煌龍,身體是本錢!在把身體養好之前,先把惡鬼交給那些流浪魔魂吧。”

“……現在根本不清楚在這城市裏有沒有那樣的人。”

“嘛,你可別低估了這一團體,流浪魔魂可是遍佈世界的團體啊,在這所城市裏,有那樣的人也不奇怪。”

“……可以信任那種傢伙嗎?”

“可別小看了他們,除了沒有正式頭銜外,流浪魔魂的戰鬥經驗和正式魔魂可沒什麼區別。”

“……他們可以保證救下所有人嗎?”

“……煌龍,你對別人的要求應該合理一些。”

“……算了……既然同是魔魂,那也好見識一下他們的實力。”

諾暝天正說著,突然背後傳來了開門聲,他立即警覺地回過頭——

“暝天少爺,這是剛熬好的粥。”

“啊,放那裏吧,王座。”

“啊,好的。”

王座點了點頭,然後把捧着的碗小心地放在了床邊的桌子上,裏面熱氣騰騰的粥看上去十分誘人。

“……謝謝。”

“誒?”

“……不,沒什麼。”

諾暝天深吸一口氣,直起了身子。就在他準備活動一下胳膊時,突然樓下傳來了門鈴聲——

“啊,門鈴響了,暝天少爺,我先去應個門——”

“……誰?”

諾暝天還來不及發問,王座已經急忙走出了房間。

“……發生了什麼……?”

“啊,或許是那傢伙來了吧。”

“……你們可不可以一次性把話說清楚。”

諾暝天翻身下床,雖然雙腿還沒有完全恢復力氣,不過只是走動的話足夠了。他披上了另外一件相同的黑色大衣,將無鋒帶上,然後走出了房間。

……

“唔……有人嗎?”白澄空撓了撓頭,她抱着一個包裹,站在那棟古老的建筑前觀望着。對她而言,這棟別墅對一直住在城區裏的她有着莫大的震撼。如果不是因為昨天的事,或許她一輩子也見不到這樣的豪宅。

但是她今天來的目的不是欣賞的,而且她對建築方面也沒有多大興趣。

“那個——請問有人在家嗎?”白澄空再次按了一下門鈴。幾乎就在同時,門打開了,開門的中年男人看見了白澄空,顯得十分高興。

“啊,是白小姐,歡迎歡迎!昨天真是多謝您和關小姐把暝天少爺帶了回來……”

“啊,不,沒有什麼的……但是,王座先生,您剛剛說——暝天少爺?”

“啊,白小姐還不知道吧,多拉貢家是名門,我是負責服侍多拉貢家的管家,叫我王座就好。”

“啊……這樣啊……”白澄空無奈地笑着,這個叫做諾暝天的前輩到底還隱瞞了多少事情啊,不過話說現在這個社會上居然還有名門這一說啊……

“啊,對了,王座先生!這個……”白澄空突然想起了什麼,把懷裏的包裹遞給了王座。

“這是?”

“啊,我的朋友家裏開麵包屋,那裏的麵包真的超好吃的——!我和雨妙昨天被前輩救了,所以想報答一下——麵包都是新鮮出爐的哦!”

“啊——您費心了,居然還特地來一趟……”王座有點感動,從白澄空手中接過了包裹,透過包裹還能感受到微弱的熱量。

“沒什麼事的!那麼,王座先生,我不打擾了——對了,如果前輩問起來,請不要說我來過!”

“啊,放心——”

“……有什麼事情不能讓我知道?”

“誒——?!”

王座和白澄空同時嚇了一跳,只見諾暝天不知何時出現在了王座身後,他的眼睛發現了王座手裏的包裹。

“是你啊……我不需要報酬,拿回去吧。”

“那個,暝天少爺——”

“不,前輩,這不是報酬!這只是——”

“礙眼。”

“……誒?”

諾暝天帶着冷漠的眼神搖了搖頭,利落地轉過了身。

“……已經連續兩次了,你的存在阻礙到了我的工作。請你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

“啊——”

白澄空愣住了,她不明白諾暝天的態度為什麼如此冷漠。

可能是……自己太多管閑事了,可能我其實只是阻礙了前輩。

“暝天少爺,那個——”

“我不會收回去的!”白澄空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朝着諾暝天的背影喊道。

“我……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在給前輩你添麻煩……可是!前輩你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給了我建議,在我遇到危險時救了我——不,不止我,還有雨妙的那份,不管怎麼樣……我們,只是想將謝意向前輩表達出來——”

朝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吶喊着,希望他能轉過身。

但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無聊。”

“啊……”

白澄空感覺到眼角有些濕潤,雙手不知何時已經死死攥住了衣角。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前輩……我保證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再也不會妨礙你的……對不起……”

這樣說著,白澄空捂着臉跑開了,跌跌撞撞地衝出了花園,朝遠處跑去。

“唉……”王座望着白澄空遠去的身影惋惜地搖了搖頭,抱着懷裏的包裹轉身望向諾暝天,他的內心帶着一絲模糊的期待。

“暝天少爺,這個——”

“扔了吧,我不吃——或者王座你想的話,你吃也無所謂。”

諾暝天說著,踏上了樓梯。

“我需要休息一陣。王座,請不要打擾我。”

“……是,暝天少爺……”

說著,諾暝天已經走上了二樓,原地只剩下抱着包裹不知所措的王座。

“唉……暝天少爺,怎麼這樣……”

王座無奈地抱着包裹走進了廚房,走到一旁的垃圾桶,剛想把包裹扔進去,突然又猛地感到了包裹里傳來的熱量,那樣溫暖。他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退了回來,小心翼翼地把包裹放進了儲物櫃裏。在那一刻,他的眼前彷彿又浮現出了昨天的情景。

那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日子,但是諾暝天沒有在往常的時間點回來。等了好久……他依舊沒有回來。

然後,就在黑夜將城市吞噬前,響起了門鈴聲——焦急的王座立馬去開了門,在那裏的是正扶着昏迷過去的諾暝天的兩個少女,其中一人的手臂還受傷了。王座沒有多問,立即接過了昏迷過去的諾暝天,然後詢問了兩人的名字。她們只說是諾暝天的後輩,一個姓白,一個姓關,其中一個少女還一臉不情願的樣子。

王座想讓她們進來坐坐,給她們提供一點藥物,但是兩人很快就告辭了,沒有再多說什麼。

不過那或許反而更好,畢竟這棟房子裏到處擺滿了魔導器具,要是讓別人隨便看到就出大亂子了。

啊……難得暝天少爺交上了這麼好的朋友,他實在是太欣慰了。

然而,好像是自己誤解了,即便對方是這樣熱情,諾暝天依舊拒絕了別人的好意。

“啊……可惜了,明明是這麼有活力的女孩……暝天少爺,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啊……”

自從接受了作為煌龍的宿命,諾暝天就變得不會接受任何人的善意了。他在竭力逃避那種東西,他所想的……恐怕只剩下獵殺惡鬼了。

“啊,時候不早了,該準備晚飯了……”

王座擦了擦眼睛,然後搖搖頭繫上了圍裙。

……

“煌龍啊……何必呢?”

諾暝天鎖上了門,然後往房間裏的露台走去,在那裏可以清楚地望見房子背後的森林。

“依我看,別人可是沒有惡意的啊,就這麼一刀切也有點太過分了吧。”

諾暝天一開始沒有說話,只是閉着眼睛感受着夜晚從遠處傳來的荒野的氣息,沁涼而提神。

“……你知道的,煌龍,我曾經也有過無比信賴的夥伴。”

“啊,我知道——哦,對不起,還是不要聊這個話題了。”

“不……我沒事。”諾暝天深吸了一口氣,“只要我選擇了成為魔魂,那麼就意味着一生都得與惡鬼戰鬥……我的身旁只充斥着危險,我不想再有任何人因為我而死去了……”

“……所以你選擇了逃避她們嗎?”

“……那個時候,只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其他人,都被惡鬼殺死了。不該是這樣的……”

“你在害怕嗎,煌龍?”

“啊,或許是這樣吧……”出人意料的,諾暝天沒有否認,只是自嘲地笑了笑。

“我或許在害怕……在害怕會喜歡上什麼人,那樣子的話……我會變得害怕與他們離別的。”

“……”

無鋒沒有說話,但是他的內心清楚得很:自己的主人,煌龍,在與惡鬼戰鬥的時候是運動神經極強、冷酷且果敢的獵人,但是在平常的日子,他還只是個依然會對魔魂的事感到迷茫,害怕再次遭遇與喜歡的人別離的平凡的青年罷了。

但是,他會一直陪着他的。

直到他成為真正能獨當一面的魔魂的那一天——

伴隨着又一縷清風,又一個夜晚到來了。

……

深夜,某個公園處。

“哈哈,阿剛,果然還是喝不過你啊……!”

“嘿,小林,下次我請客——!”

“是不是啊剛哥,說話要算數啊——”

喝得爛醉的五男兩女,搭着肩搖搖晃晃地走在公園的石板路上。周圍的住宅已經全部熄了燈,只剩下路燈的一點孤獨的光亮。

走到一半,被稱為阿剛的男人突然注意到前面站了一個舉着一簇氣球的人,他的臉化妝得跟小丑似的,在冰冷的月光映襯下顯得格外瘮人。

“喂,你是誰啊——?”

阿剛搖晃着朝小丑走了過去,只見小丑的嘴突然擺出了不可思議的弧度:

“嘻嘻,騙子,騙子!”

“什麼東西——”

阿剛被對方莫名其妙的舉動激怒了,一拳揮了過去,然而在他的拳頭碰到小丑的那一刻,後者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嘻嘻,騙子,騙子!”

男人不自覺地打了個冷戰,他顫抖着轉過了頭,只見小丑正站在他的身後對他笑。

“騙子!嘻嘻,看過來!”

小丑笑嘻嘻地說著,突然把手放到了他的下巴的位置,然後——將他的整張臉掀了起來。

那下面是如同黑洞般的漆黑。

就在望到這裏時,阿剛突然愣住了,然後轉過了身。

“喂……剛哥,你怎麼了?”

其他人彷彿並沒有發覺小丑的存在,然而阿剛卻突然露出了無比猙獰的神情,如惡虎般朝一個男人撲了過來。

“喂,你——”

男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阿剛按在了地上。後者撿起了一旁的石頭,對着男人的頭部猛砸,沒有留情——

“該死的小兔崽子!別以為我不知道,小靜她就是被你整跑的!”

一下,又一下,砸得那個男人臉部血肉模糊。

“——喂……阿剛你在幹什麼,快停下!那可是阿林啊!”

其他的人反應過來,趕忙上前準備勸阻,卻被小丑攔住了去路。

“喂,你要幹什麼,快讓開——”

“嘻嘻,騙子,騙子,看過來!”

只見小丑嘻笑着再次掀開了自己的臉,這五個人就像在一瞬間失了魂似的,然後下一秒——

“該死的傢伙,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騙了我多少錢!”

“嚷嚷什麼,該死的東西,你和小麗睡了一覺這事兒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你還有臉!跟着你成天粗茶淡飯,要不是你還有家小公司,我早就離開你了!”

“這該死的臭女人,先前你把我的錢拿去投資還被騙了個精光對吧!!”

“我的耳環其實是被你偷了對吧!你給我等着——!”

在互相的辱罵聲中,六個人開始相互打在一起,瘋狂地掐着對方的脖子讓她斷氣,用石頭砸得他血肉模糊——

混亂過後,原地只剩下七具醜陋的屍體。

“嘻嘻,騙子,騙子!”

小丑一直在一旁觀望着。望着所有人都死去,他不禁樂得跳起了舞。

“嘻嘻,騙子,騙子!”

只見他再次將手放到了下巴處,在那裏掐出裂痕,然後將整張人類的臉掀了起來,漆黑一片的內部宛如一個黑洞,將地上的七具屍體全部吸了進去——

“嘻嘻,騙子,騙子!”

恢復人類的臉后,小丑滿足地舔了舔嘴唇,然後跳着舞,帶着他的那簇氣球消失在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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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與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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