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再相見

第三十六章 再相見

就在李易天在客房內沉沉睡去的時候,吳哥卧坐在院落的屋檐上,他身旁放着一個酒壺,兩個酒杯,這個有着諸多故事的男人抬頭望月,嘴中以細小聲音喃喃不斷。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衣袂破風聲響起,水銀般的月光下白髮飛揚。

滿頭白髮的司空無鋒如一桿標槍般插在房頂上,一雙鷹眸斜睨後者,他看着吳哥質詢道:“你來我山莊裏幹什麼?”

吳哥為他倒上一杯酒,不是山莊裏的珍奇酒釀,只是秦京路邊常見“柳葉青”,不貴,二十文一壇的土酒,也是某個女子的最愛:“司空老兒,你我也算是熟人了,有時無視,我來你這裏看看不行嗎?”

司空無鋒筆直地坐下,抬手將酒杯環在指尖輕輕轉動,蕩漾的酒水攪碎了人間的一輪明月,他看了良久,仰脖喝乾了滋味不怎麼樣的酒水,看着空空如也的酒杯,嘆了口氣。

他看着吳哥,語氣蕭索地如同深秋的枯木:“許久不見了,吳悔,說實話,可以的話,我都不想再看見你了。”

吳哥笑了笑:“我依舊年輕,你卻愈發衰老再過二十年,或許便是陰陽相隔,這世上又少了一人記得她。”

司空無鋒面無表情:“她都走了,我又何必再年輕呢?”

吳哥搖了搖頭,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伸手入懷取出了一卷破破爛爛的牛皮。

這牛皮上畫著一堆雜亂無章的人形,像是作者記錄功法的時候,恰好處於爛醉如泥的狀態,一招一式雖然古拙浩蕩,但是招式之間卻毫無銜接的細膩可言,提名的時候倒是氣勢逼人,五個鮮紅如血的遒勁大字“起手撼崑崙”。

吳哥喝了口酒,將牛皮遞給司空無鋒說:“這拳法我看着不錯,想將它傳授給我家少爺,你是行家,看看合不合適?”

司空無鋒接過牛皮卷細細瀏覽,枯寂的雙目中閃過一絲光彩,空着的右手細微的比比畫畫,動作細微的連風都不曾擾動一絲,吳悔耳中卻聽到了隱隱的驚雷之聲。

“這拳法頂尖,霸道絕倫,對於資質也無甚要求,求的是天台四萬八千丈,我自一步一天梯。只是這拳法最好從小練起,才能練出一副最能發揮出拳法威力的體魄。你家和少爺么,骨架初成,筋脈已定,卻是難將拳法練至大成了。”

吳哥眼帶笑意,心道我家少爺的心境已不同往日,對於這些東西早沒有那麼在意了。

拳法能不能練到大成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好像沒什麼區別吧?

吳哥起身,理了理衣服道:“那麼在雨落湖的這一段時間裏,就煩請你教導一下我家少爺了。”

司空無鋒突然道:“這武功是你從蚩尤門裏偷出來的吧?風格和我們繳獲的其餘武功很像。”

吳哥哈哈一笑道聲:“聰明。”,縱身一躍,人已在原地消失不見。

司空無鋒手持古卷,眼角已有皺紋的老人,這一刻臉上終於帶有些許笑意。

遙想當年,紅衣仍在,俠盜巨俠一起肆意江湖,金杯烈酒、鮮衣怒馬。

第二日,李易天早上起床,在青蘿小姐姐的服侍之下洗漱用餐。

吃飽喝足之後,李易天突然就犯愁了,他實在不知道自己該幹些什麼啊。

司空兄妹都練功去了,這雨落湖自己一人去遊玩好像也無甚意思。

雖然他也很想帶上墨麟去湖裏玩玩,但自從在湖裏寫了那一首詩之後他就不知道該如何與墨麟相處了,嗯……這絕對不是因為自己單身習慣了的原因……

至少他現在無法像以往一樣,藉著花花公子的身份心安理得地去調戲她了。

與其說李易天不知道如何與她相處,倒不如說李易天現在潛意識裏就想躲着她。

那麼李易天就覺得蛋疼了,難道說自己出門兩個月之後,又要在別人家做一個宅男?

好在沒讓他愁苦多久,吳哥就帶着司空老太爺找上門來了。

對江湖前輩,李易天無奈又是一揖,心裏卻吐槽,這古代世界什麼都好,就是禮節太多了,讓人心力憔悴。

李易天起身的同時,司空無鋒也在打量着他。

也不等他同意,司空無鋒就拉拉他的胳膊扯扯他的腿兒,在身上各處筋骨拿捏了幾下,方才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

司空無鋒開口就讓李易天跪了:“小子,赤手空拳的在我孫子那兒挨揍滋味不錯吧?”

突然被一個陌生的老頭子這樣挑釁,雖然他知道雨落山莊裏多的是能夠一指頭戳死自己的高手,可心裏多少還是有些炸毛的。

他不好發火,只是面上勉勉強強地掛着一副難看的笑容謙遜道:“司空兄的武功晚輩是拍馬不及的,被他打幾下,面子上難看些也在所難免的事情。”

司空無鋒眯了眯眼睛,言語如刀鋒:“哦?你當真是如此不求上進之人嗎?還是說吳悔這個邪門歪道下注的人也是不堪造就的糞土?你在江湖上跟人講道理就憑那幾手不倫不類的破爛劍法?沒了劍你就打算縮起頭做一個任人宰割的王八?”

李易天勃然大怒:“老東西,住口!”

司空無鋒不為所動,繼續刺激他:“看來也只是個只會口上虛吼的廢物罷了。倒是我孫女兒瞎了一雙招子,竟然看上了你這個一肚子草包的破爛綉枕。”

李易天再也無法忍受,腰間長劍一彈,右手已經握住劍柄,可是劍還未出鞘,便覺得劍柄處壓了一座巍峨大山,任他如何用力,霜刃都未曾從劍鞘里露出一絲來。

李易天一聲怒喝,放棄拔劍,左手五指成拳便向司空無縫的面龐毫無章法地砸了過去。

司空無鋒不避不閃,同樣左手握拳迎了上來,正正地跟李易天的拳頭碰撞在了一起。

只聽“咔嚓”一聲骨響,李易天左腕響起一聲清脆的骨裂聲,五指無力下垂。

李易天緊咬牙關,將一聲慘嚎咽了下去。

雖然他面色抽搐,額上冷汗如同漿出,但右手還是握緊成拳,依舊是招式不變地一拳砸了過去。

司空無鋒再出一拳,擊得李易天右手痛楚情不自禁的放開了握緊的拳頭。

而後司空無鋒輕描淡寫地抓住李易天右手小指向下一掰,又是“咔嚓”一聲,李易天慘嚎一聲,右手小指處有白森森的斷骨茬子戳破皮膚露了出來。

李易天急忙想收回右手,卻被司空無雙左手如同鐵箍一般緊緊抓住右手手腕。

接着,司空無鋒極其緩慢地一根一根的掰斷了李易天右手的其餘四根手指。

李易天身形蜷縮地像個大蝦,面上痛苦地涕泗橫流,不斷抽搐着右臂,徒勞地想把自己的右手抽回來。

可無論他怎麼掙扎,那個惡魔都死死地握住他的右手手腕,以極其緩慢的動作慢條斯理地將五根白皙修長的手指一根根的折斷。

司空無鋒從一旁震驚不已的青蘿手中取來絲帕擦了擦自己的雙手,將染血的絲帕隨手丟在地下。

沒有老太爺的命令,青蘿也不敢擅自給李易天處理傷勢,吳哥立在一旁不言不語,不知道在想什麼。

於是三個人靜靜地看着李易天在地上滾來滾去,哀嚎不止。

對於李易天來說,藏經閣中練功時,雖然也常常經脈脹裂,但是那時吳哥與方先生諸位高手都在身邊防護。

一旦有任何不對他們就會用自己的功力幫李易天壓住傷勢。

所以李易天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緩慢而又漫長刻骨銘心的痛苦。

他看着自己的手指一點點地彎曲,然後折斷,露出森森白骨。

但是他終究還是慢慢咬牙忍了下來,當著幾個人的面,用牙咬住自己滾落出來的瓷瓶,取出司空曉月所贈的“春風丹”。

他強撐着咬開半顆咽下肚去,另外半顆嚼碎和着口水一起塗在自己的雙手上。

然後他不無怨意地舉着雙臂對從始至終一直在一旁毫無動作的吳哥說:“勞您駕,給我接下骨。”

吳哥沒動,司空無鋒卻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

看到他,李易天的雙臂情不自禁地縮了縮,眼神畏縮而有掩藏不住的恨意,但少年人的倔強讓他咬緊牙關撐了下來,依舊固執地伸着右臂。

司空無鋒左手用力地抓住了李易天的手臂,李易天看着在自己眼裏如同惡魔的老人,下意識的閉上了雙眼。

但隨即他又強迫自己睜開眼看着司空無鋒,咬牙做好了再被他折磨的準備,要看看他接下來對自己做什麼。

司空無鋒看着那雙眼角還殘留着淚痕的眸子,黑色的瞳孔里有憤怒,有恐慌,有疑問,還有幾分主人不曾察覺的委屈。

他結果李易天的右手,在兩人肌膚相接的瞬間,後者駭的身形一抖,總算忍下了身體不斷地要將手抽回去的慾望,老人沒有再為難李易天,為李易天處理傷口的動作十分輕柔。

但他嘴裏的言語卻依然如燒紅的刀子一般傷人:“不錯,嚎了那麼久也沒有向我求饒,還知道自己塗藥,總算有點漢子的樣子。”

一直沒說話的吳哥終於忍不住嘆了口氣:“這就過分了啊。”

司空無鋒並不抬頭:“怎麼,捨不得了?現在捨不得還來得及。”

吳哥嘆了口氣說:“我是下不了這個狠心,還是交給你算了。”

說完吳哥就走了。

在那一刻李易天的心裏情不自禁地充滿了恐慌,司空無鋒掌中的手臂顫抖了一下。

司空無鋒看着他,看着這個目光有些躲閃的年輕人說:“怎麼?怕我吃了你?放心,我只教你一段時間的拳法,之後你的一切都與我無關。你只要活過這一段時間就好了。”

說著司空無鋒從懷中取出一個泥瓶,用手指從中挑了一些黑糊糊的藥膏抹在李易天的斷指與左手手腕上。

頓時那些塗抹藥膏的地方變得如同火燒一般,血管像蠕蟲一般蠕動,皮膚也變得赤紅。

“啊!”李易天慘嚎着,身體情不自禁地想要蜷縮起來,卻被司空無鋒強行按住。

老人皺了皺白眉:“忍着!如果你不想長出一雙歪手,就別在老子這兒像個姑娘一樣。”

做完這些,老人吩咐青蘿將房間收拾一下,又轉頭對李易天道:“今晚戌時在此等我。”

說罷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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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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