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工廠疑案(上)
一個陰天而看不見月亮的秋夜,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了燕都市南郊縣一個叢林的山路旁,一棵葉子紅透了楓樹下面。駕駛座上坐着一個不到三十歲的男子,頭髮三七分,沒有打髮蠟,所以看起來有些亂,身穿白襯衫,黑色西褲和深色三接頭皮鞋,打着一條深藍色條紋的領帶,再套一件深灰色的西服背心,一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白領打扮,看着得體但是沒有個性。長得不能說是貌似潘安,但也算是英俊瀟洒的典範,鼻樑高挺,天庭飽滿,尤其是一雙深邃的眼眸為他賺到不少姑娘的回頭率。一陣秋風吹過,幾片楓葉落在了汽車的擋風玻璃上。那男子沒有理會那些,只是嘟囔了一句“天涼下來了”,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他挽了挽襯衫的袖子,正了一下領帶,扭頭若有所思地看着車窗外。
這時候男子的手機響了,他接通了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了焦急的中年男子的聲音,“是夏侯組長嗎?”
“對,是我,有什麼事嗎?”車內的男子名叫夏侯惇,是靈錄局北方行動處下屬第一行動組的組長。所謂靈錄局,全稱“靈異事件記錄管理局”,其行動組存在的目的就是為了調查與處理管轄區域內的各種靈異事件。
而這次的任務原本只是委託調查每周五晚上十一點左右工廠離奇被破壞的原因,頭天好好的廠子,第二天就一片狼藉,部分機床也被破壞或燒掉了,這種狀況已經連續發生了一個多月。而夏侯組長在第一次勘查現場時卻意外捕捉到了凶靈的氣息,便單獨與委託人決定在最近幾日工廠夜晚人少時用靈錄局西南聯合開發所開發的人形替代品來代替守夜工人。果然,就在昨天夜裏兇案發生了,三名“遇難者”被發現時都是以乾屍狀態被發現,頭蓋骨被掀開,不見了大腦。而此時打來電話的正是這次的委託人,名叫錢途,是這家工廠的老闆。他們停車的地點正是在這家工廠附近。
“夏侯組長啊,我這看了半天了,怎麼還不見你們行動啊?到底行不行啊?”電話那頭傳來了質問聲,聲音中夾雜着微微的顫抖,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秋夜寒冷。
“我說不讓你跟來的吧”,夏侯惇笑了笑,語氣中夾雜着調侃的味道,他通過後視鏡看了一眼錢途的車,又低頭看了一眼手錶,“再等一等吧,還有一會兒才十一點呢。”
“夏……”
嘟的一聲,夏侯惇掛斷了電話,繼續盯着窗外,腦海中一遍遍地推算着事實的可能性。
根據錢老闆的說法,這家工廠每天晚上都會有兩到三名工人留守值班,錢途會派他的秘書孫剛不定期地來檢查。破壞工廠的案件發生過很多次,在捕捉到凶氣前後都有;有“人員死亡”只有一次,發生在凶氣出現之後。監控錄像顯示,工廠的機器是自己莫名其妙地壞掉的,鏈條自己斷掉,設備突然起火。而人員死亡皆是在閉路電視看不見的地方發生的,衛生間裏和員工的休息室里。這就難免令人產生了疑惑,假如嫌犯能遁走隱身,那麼他又何必對作案地點有選擇性呢?假如嫌犯是為了吸食人的精髓,那麼他破壞工廠的目的又是什麼?
“大哥,我已經準備就緒!”車載的對講機傳出的聲音把夏侯惇從深思中喊了出來。夏侯惇看了看手錶的時間,已經十一點過了。他向窗外看去,在山間公路的路面上,在昏暗的路燈下,有一團黑影在向工廠的方向移動。夏侯惇笑了笑,“開始行動!”
他打開車大燈,下了車,“是不是該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了?”夏侯惇話音剛落,那團黑影突然就在車燈照亮的地方停下了。夏侯惇看着那團黑影,那黑影也一動不動地待在那裏,就這樣持續了兩三秒。忽然間,那黑影便以極快的速度向來時的方向撤離而去。看到自己送上門的獵物就這樣跑了,夏侯惇不但沒有驚慌失措,反而臉上流露出一絲得意的表情。
“夏侯組長!”錢老闆和與他同行的孫秘書也下了車。錢途站在夏侯惇身後顫顫巍巍地說,“你怎麼把那邪祟放跑了啊!”
夏侯惇回頭看了一樣錢途,拍着他的肩膀說,“着什麼急嘛,錢老闆。上車跟着我走便是了。”
一旁的孫秘書一臉的嚴肅,也開口了:“夏侯組長,我們請你來可不是叫你帶着我們兜風的!”
這孫剛是一個多月以前才當上秘書的,雖然是個新人,不過工作態度端正,又會迎合上司,深得錢途的信任。
夏侯惇怔了怔,上下打量了一下說風涼話的孫剛,說:“放心吧,一個也跑不了。”
說罷便開着車向著那黑影撤離的方向追去。錢老闆和孫秘書相互看看了,也上了車,跟着夏侯惇追去。
那團黑影鑽進一個村莊裏,便化成一個身高得有一米八幾的彪形大漢,看着二十五六歲的樣子。那人身材魁梧,面如猛虎,頭髮亂的像是鳥窩,鬍子也是有時間沒刮過了。下身穿着深灰色的寬鬆褲子,腳上穿着沾滿了泥土的解放鞋,上身光着膀子,兩隻手一手拿一個鑌鐵圓錘。那大漢左右望了望,見沒有人追來,便來到一戶院子開始敲門,“娘!娘!我回來!快開門吶!”
院門打開,見一個老婦人拄着拐杖走了出來,“我的兒啊,你怎麼又出去了?”老婦人一邊把那大漢往院子裏讓,一邊眼睛在那大漢身上打量,用手檢查他身上有沒有傷痕。
“娘,我被發現了,有人在追我!”大漢攙着老婦人向院子裏走了幾步,正要回頭去關院子門,卻驚訝地發現夏侯惇正站在院子外,雙手插兜,悶不做聲地看着他們母子二人。
“果然不出我所料,”夏侯惇開口說話了,“你是個影魈。”
那大漢大吃一驚,詫異地問道:“你是怎麼追到這的?我明明甩掉你很長一段距離了。”
夏侯惇像是沒有聽到那大漢的問題,繼續自說自話着自己的推理,“所以,你既不是瞬移也不是隱身,而是用你的影遁能力潛入到工廠里進行的破壞。其實正常人肉眼就能辨認出你的移動,只是廠子裏的閉路電視幀數太少,畫質也不清晰,所以人們沒有注意到而已,對嗎?”
“跑啊!虎兒快跑啊!”老婦人一聽夏侯惇的話,急得拐杖都掉在了地上,顫抖地喊着。
這時錢老闆也趕了過來,有些顫抖地站在夏侯惇身後說道,“夏侯組長,他們就是殺人的惡鬼嗎?”
“看來是了,夏侯組長,快除掉這兩個妖孽!”孫秘書也在一旁附和着。
大漢一聽孫秘書的話,雙手握緊雙錘,大吼道:“你們敢動我娘,我和你們拼了!”語音剛落,他便揮舞着大鎚,沖向院子外面的三個人。
夏侯惇見狀連忙上前制止,那大漢便掄起鎚子向夏侯惇砸去。別看夏侯惇穿着正裝,身手竟像沒受到任何拘束似的,手都沒從褲兜里拿出來,一個迴旋踢就把那大漢踢回院子裏,大漢手中的鎚子也隨即落在地上。
大漢躺在地上捂着肚子直喊疼。那老婦見狀,先是俯下身子想要把兒子扶起來,之後有怒視着夏侯惇,喊着“我和你拼了”踉蹌着沖向夏侯惇。說時遲那時快,夏侯惇竟不慌不忙地拉開了停的不遠的汽車的後門,一個瞬移將那老太太扶到了車上坐下。老婦和眾人都還沒能反映過來是怎麼一回子事,夏侯惇竟已拿出了自己放在車上的西服外套,披在了老婦人的身上。
“你們都太激動了!”夏侯惇坐進駕駛室,打開空調的熱風,又用手試了試後排老太太坐的位置溫度是否合適。那老婦人見狀不知是被夏侯惇的行為整蒙了還是怎麼,坐在那裏不做聲了。接着夏侯惇又用調侃的口吻說道:“我且問你,孫秘書,他們母子二人犯了什麼滔天大罪,至於你要殺了他們?”
“這……”孫秘書楞了一下,表情從嚴肅變成了疑惑,回答說“你剛才不還斷定這些事都是他倆乾的嗎?”
夏侯惇沒說話,只是笑了一下,走到那彪形大漢倒下的地方,伸出手,示意要拉那大漢起來。那大漢一臉的憤怒,扇開了夏侯惇的手,自己站了起來。夏侯惇並沒有生氣,而是指着那大漢的鞋說道:“錢老闆你看,這位兄弟腳上穿着沾滿了土的膠鞋,想必這是長期穿着這雙鞋下地干農活的結果。”
“這……應該是吧。”錢途走過來看了看鞋子,應和着回答到。
彪形大漢顯然還沒能平息下來,憤憤地說道:“是,我是這附近種地的農民。怎麼著吧!”
夏侯惇笑了笑,說道:“影魈的特性是可以化成影子附着在任何非生命體的上面進行移動或者破壞,但是如果他們想要傷人,還是需要變回實體的。”
錢途雖然聽得一頭霧水,還是仔細地思考着這句話,“可這能代表什麼呢?”
“很簡單,”夏侯惇得意地笑了一下,有條不紊地解釋着,“錢老闆的工廠是無塵工廠,從車間到休息室,都需要工人穿戴鞋套和防塵服進入。那麼如果是這位影魈先生在工廠里行兇,那麼案發現場一定會留有泥土的痕迹。但是無論是警方的調查還是我們去現場勘查,都沒有發現有塵土殘留。”
“對對,”錢途附和着,“可是,這又能說明什麼呢?”
“興許是他作案的時候會換一雙鞋呢!”一旁的孫秘書按耐不住了。
夏侯惇沖他們二人笑了笑,反問道:“今天他也是要去工廠犯案的,怎麼沒見到他穿雙乾淨的鞋呢?”
“夏侯組長,如果行兇的不是他,那你帶我們來這裏幹嘛啊?”錢途越來越迷惑了。
“行兇的不是他,但是破壞工廠的是他!”大概是有些受不了錢途這豬腦子,夏侯惇提高一下嗓門,“兇手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誰啊?”不只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離真相越來越近而激動,錢老闆又開始顫抖起來。
“如果不是因為這位影魈兄弟腳下的泥土,我可能還想不到這些呢。”夏侯惇向錢途和孫剛的方向走了幾步,“那麼,給我們講講的你的作案經過吧,孫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