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靈錄局機密研究所中的斗魂計劃實驗正在進行着。
“又是這種情況嗎……”程尚遠推了一下他厚重的眼鏡,將手中白色的搪瓷杯放在了桌子上,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個個圓柱形容器陷入了深思。這個四十多歲的知識分子面對發生的種種自己豐富的知識不能解釋的不明原因事件,有些驚慌了。他的臉上失去了原本沉着冷靜的面容,的確良的短袖襯衣的袖口控制不住地抖動着。
“所有正電粒子異常……是什麼……時空交錯?幻境?還是別的什麼?”程尚遠嘴裏不停地嘟囔着,他開始懷疑自己所學的各種理論,他腦子亂了,只得佇立在實驗室里,獃獃地看着那一個個的圓柱形玻璃容器。
那一個個圓柱形的容器放眼望去,大約有百十來個,每個容器在下面都被編了號,整整齊齊、一排一排地被擺放在這間實驗室里。每個容器大概一人高、一個懷抱粗,玻璃的外罩裏面有一團足球大的灰黑色的煙霧騰旋在中央。
這些容器圍繞着一個石台,那石台上面懸浮着一塊大約一米見方卻不完全規整的灰黑色晶石,晶石不藉助任何外力在那裏慢慢的旋轉着,內部時不時閃爍幾道閃電似的殷紅色的微光。
一個大概十五歲左右的小男孩,穿着一身海藍色的運動衣,衣服上別著一個寫着“19號”的標籤,站在編號為6號的容器前,手撐着玻璃罩,看着容器裏面的煙團,驚訝的眼神中帶有一絲期盼。
程尚遠長吁了一口氣,緩緩地走向那個19號小男孩,半蹲着身子,溫柔地問道:“你為什麼總是對6號那麼感興趣呢?”
小男孩聽到了程尚遠的問題,他頭向程尚遠的方向一歪,眼睛瞥了程尚遠一眼,但是沒有作聲,便將頭又扭了回去,繼續盯着6號里的煙團。
“在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還是不信任我嗎?”程尚遠有些自言自語地說了起來,“你對我的防備心怎麼那麼強?明明和小文很合得來……”
“程主任,”程尚遠的助理葉強在那裏站着,終於開了口,“那接下來該如何處理呢?”
程尚遠直起身子,轉身看着葉強,說道:“那就先停止實驗吧,將這裏所有的設備關閉。我要馬上回燕都去,到學校找些資料,寫一篇關於晶石的報告。”
“停止?”葉強是個急性子,聽程尚遠說要停止試驗,不由得說話語速加快了一些,“主任,那麼多年過去了,這種事情也不是一兩起了,為什麼現在突然想起放棄針對晶石和斗魂的研究了呢?”
“你們不覺得蹊蹺嗎?”程尚遠說道,“靈錄局門口的標語在我們開始斗魂計劃之時就有了,顯然有人早就知道了斗魂的超自然能力,不是嗎?”
“這……”葉強欲言又止,靜靜地聽程尚遠繼續說下去。
“而且,我最近一直覺得很奇怪,”程尚遠的眼神遊離着,他始終不相信這些年來自己親眼目睹並潛心研究的一連串怪異事件是真實的,“我覺得那塊晶石好像越發的活躍了。”
“活躍了?您的意思是,這塊未知的灰黑色晶石正在產生變化?”葉強身旁的仇道崇皺了皺眉頭,也開了口。仇道崇也是程尚遠的助理,與葉強不同,他說話辦事總是十分地沉穩,讓人奇怪的是,他的咽喉處總是矇著一塊巴掌大的紗布。
“是的,”程尚遠回答,“而且我總覺得……覺得我們就好像是在夢裏一樣……”
“夢裏?”葉強更加疑惑了,不由得打斷了程尚遠的話,“主任,我們在一起共事了十幾年了,難道我們這十幾年都是在夢裏嗎?”
“葉強,你別插話,”仇道崇制止道,“聽主任把話說完。”
其實程尚遠也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麼,他環顧四周,看了看一個個玻璃容器,看了看灰黑色的晶石,又瞥了一眼桌子上的水杯、記事本、鉛筆和一摞有關東漢末年的文獻資料,終於把目光定格在了桌子上的台鐘,那台鐘顯示的時間大概是下午四點半。程尚遠轉身看着窗外的斜陽,忽然表情變得異常的凝重,他看了看葉強,又看了看仇道崇,聲音有些顫抖,“我想起來了,我終於想起來了……”
葉強與仇道崇面面相覷,不知所以。
“您想起什麼了?”仇道崇輕聲問道。
“不是真實的,不是真實的!”程尚遠沒有回答仇道崇的問話,而是自言自語了起來。
葉強一臉詫異地看了看仇道崇,又接着問程尚遠,道:“什麼不是真實的?您在說什麼?”
“時間靜止了……”程尚遠沒有回答,而是繼續自言自語着。
“時間靜止了?”葉強和仇道崇更疑惑了,他們也不問了,只是在那裏獃獃地看着程尚遠。
“我們要回去,一定要回去!”程尚遠的眼神中充滿了恐懼,他不由自主地慢慢抬起頭,望向了實驗室門口的那句標語:
——“我等以斗魂之名重返世間,摒棄前世一切羈絆,只為維護萬物之平衡!”——
二十年後的秋天的傍晚,位於山城市的靈錄局西南聯合開發所的實驗樓里,劉雨萍看着寫着這樣一句話的玻璃牆前面發著呆,嘴裏小聲讀着這句話。
這是她入職的第一天,下班前同事們再三提醒她下班不要着急走,要為她準備一個終生難忘的歡迎儀式。但是已經下班快一個小時了,本來約好的同事好像如同忘記了這件事似的,一個個都在自己不注意的時候離開了。
劉雨萍溜達到了大廳里,站在一面鏡子前,看着裏面的自己。今天對於22歲的她而言是個大日子,第一天正式入職標誌着她從校園真正邁向社會的第一步。
劉雨萍長着一張俊俏的臉,再加上常常保持着的微笑,總能給人善良陽光的感覺,這也為她自己賺來了不少的人氣。從學生時代的休閑裝到眼前這一身辦公制服,讓劉雨萍有些不太習慣,但是在她的心中一切困難都是可以克服的,一切不習慣也是可以慢慢適應的。
忽然一陣異響從樓道的另一頭傳了過來,那聲音穿過樓道聽起來就像有人哀嘆一樣。這不禁讓劉雨萍有些緊張了,因為她的同事給她講了個鬼故事,說是這實驗樓原本是個戲樓,早年間莫名失火,有個戲班在這不幸遇難,後來到了晚上經常能聽見唱戲的聲響,還有傳言那些冤魂會扮作戲中的模樣,出來與人索命。
但是只有穿過那個樓道才能到達禮堂,或許同事們都在那裏等着自己呢吧。劉雨萍心裏這樣想着,便裝着膽子向樓道的另一頭走去。
樓道兩側是玻璃櫥窗,裏面儘是些各種戲曲的道具,還有一些描述戲曲內容的水彩畫。其中最精美的一副水彩連環畫講述的是火燒博望坡的故事,畫工精細,色彩典雅,讓劉雨萍不禁佇立在那裏看了一會兒。
再往前走便終於來到了一個禮堂似的地方,裏面黑漆漆的,只有地燈亮着。禮堂前面的舞台上放置着三個長方體的箱子,在昏暗的燈光下,三個箱子就像三個棺材一樣,讓這個20歲出頭的小姑娘有些恐慌。
“大家不會把我忘了吧……”劉雨萍小聲嘀咕着,向著那三個箱子走去。那三個箱子之中,有兩個是空的,最靠裏面的一個上面都沒有蓋上蓋子,只有一層厚布蒙住了裏面的東西。劉雨萍不知從哪來的膽子,竟然伸手隔着厚布摸了一下裏面,她摸到了一個人形,冰涼、僵硬,是個人偶嗎?她又掀開厚布一看,嚇得大叫了一聲,那裏面那是什麼人偶,分明是一具乾屍。那乾屍的手腕上還掛着一個標籤,上面寫着“夏侯惇收”的字樣。
這是什麼?“夏侯惇收”又是什麼意思?劉雨萍腦子一陣放空,她顫抖着把手縮了回來,努力地想讓自己冷靜下來,而身後一陣腳步聲也讓她不由自主地躲到了舞台一旁的桌子下面,用旁邊的幕布遮住了自己。
隨着腳步聲進來的一行人一共有四個,劉雨萍掀開幕布露出一個縫隙看着外面。
只見走在前面的是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男子,長得英俊瀟洒,說話是山城口音,“耶?不是叫那個新來個助理晚上到禮堂嘜,啷個還沒到?”
西裝男子身後跟着的是一個穿着一身素白直裾的男子,一直走在黑暗處看不清臉,只能看見他戴着一副無框眼鏡,披着件淡藍色的大氅,手中不停輕搖着一把羽扇,沒有說話。
他們兩個人身後跟着一男一女,都披着一身白色大袍,大袍上有黑色的“實驗”二字。二人目光獃滯,也不說話,只是跟着前面的兩個人進來,然後安靜地佇立在那裏。
劉雨萍雖然入職,人還沒有認全,可她大概能想起來,那兩個披着白袍的人是她同一辦公室的同事。這不禁讓劉雨萍有些驚訝,白天活潑熱情的同事為什麼現在竟然那麼的沉默。
而也就在劉雨萍想這些的時候,那黑色西裝的男子眼中泛出一陣血紅色的光芒,他伸手掐住白袍男子的脖子,一用力,瞬間將其變成一具乾屍,扔進了兩個空箱子的其中一個,接着又將那白袍女子變成乾屍扔進了第三個箱子。那“黑色西裝”接着從懷中掏出了手機,撥通了電話,“我是趙雲,該乾的都幹完了,明天發貨,等着收吧。”
他做了什麼?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劉雨萍瞬間感覺自己心臟就要跳出來了,她的嗓子幹得發燙,胃裏一陣一陣地噁心。趙雲、羽扇、“夏侯惇收”,這難道就是《博望坡》中的人物跑出來了嗎?是厲鬼索命嗎?即便不是厲鬼,這也是一起殺人案啊!劉雨萍癱坐在那裏,聽着幕布外面兩個腳步漸漸遠去,她顫抖着掏出手機,準備報警,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事情。
“驚訝嗎?”突然一個有磁性聲音,出現在了劉雨萍的身後,嚇得她摔掉了手機。劉雨萍一回頭,看見的竟然是那個穿着黑色西裝、自稱是趙雲的男人。她嚇壞了,她不知道眼前這個人明明已經走遠,怎麼又突然來到自己面前,難道他真的是鬼?
趙雲得意地笑着,雙手插着兜,俯下身,看着癱坐在地上的劉雨萍,“我想,等夏侯惇收到貨的時候,就應該是你現在這個表情吧。”
這回,劉雨萍沒有忍住,失聲尖叫了起來……
《靈錄局》的故事,由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