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有宜(3)
“先生,你要出門嗎?”
“是,我出去看看。”
杜乙歪着腦袋想了一下,欲言又止。
“怎麼了,有什麼事?”
“沒什麼,就是家裏新來的人您不說兩句,交代一下嗎?”杜乙問道。
“你不是在嗎,你安排一下他們的工作就行,以後你就是管家了。”肖正齊說道,“對了,明五回老家,望江樓先關了,以後你去外面買菜。”
“好,先生。”
杜乙點點頭,送他出門上了馬車。
“杜管家,老爺出去了嗎?”
說話的人是那個叫婷玉的丫頭,洗洗乾淨之後好像也不黑,只是以前干農活曬得有些暗淡而已。
“在這裏,你應該稱呼先生。”
杜乙板著臉,故作深沉地說道。
“是,杜管家。”
“中午先生應該不回來吃飯,你就做我們一二、三四個人的菜就好了。”
“我、們嗎?”
“先生吩咐過,我們這裏沒有太重的尊卑之分,你去準備吧。”
“是。”
……
肖正齊走出門去,之前他說要為陸朝元尋個法子加快工程的進度,想要在元宵節之後全部完成,光靠那幾個老弱病殘,是不可能完成的。
“肖公子,您要點什麼藥材?”
肖正齊瞄了一眼,把藥方給他,“你們家掌柜不在嗎?”
“是,掌柜去鄰縣採購藥材去了,應該明日就回來了,肖公子需要留句話嗎?”
“不必了,我就隨口問問。”
小夥計把分裝好的藥包交給他,付了錢之後便離開了。
塵草堂的藥材都是滄瀾閣供給的,按說不至於去外地採購,這倒是有些奇怪。
肖正齊到滄瀾閣門口,“蘇閣主可在?”
“這位公子,我家閣主出門辦事去了,您有什麼事嗎?”
“也出去了?”肖正齊嘀咕了一句,“可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未曾,或許十天或許數月,閣主的事情,我們不太清楚。公子若是想求答案,可以移步君問廊,自有主事的人在那兒。”
“算了,既然蘇閣主不在,我就告辭了。”
肖正齊朝他拱拱手,便下山了。
陸朝元依舊在監工,他雖未去過軍營歷練,但是老侯爺曾是征戰沙場的武將,所謂虎父無犬子,陸朝元做事身上總有一股子執拗勁,但是卻不古板,執着卻懂進退,這是他身上最可貴的東西。
這些天,他與這些工人同吃同住,也是頗得民心。
“朝元!”
肖正齊站在遠處,朝他招了招手。
陸朝元衝著他笑了一下,旁邊的小監工微微一愣,這位鐵面小侯爺笑起來還挺乖巧,只是對着他們的時候像個白臉閻王。
“你怎麼這麼清閑,不用先在家中安置一下嗎?”
“你把家裏的府兵調過來了。”肖正齊瞧了一眼問道。
“嗯,你說得對,這些徵召來的苦力遠比不上軍營里的人。”陸朝元說道,“不過我侯府上下也就幾十個人,還有些得跟着我父親。”
“我給魏瑾辰寫信了,請她借一些西海之域的人過來,雖然比不上正規軍隊的人服從命令,但是也遠遠足夠了。”
“魏姑娘?你可知道魏夫人與我母家舅舅有一些舊事。”
“不知道,不過好像聽宋谷主說起過,魏瑾辰是什麼故人的女兒。”肖正齊說道,“不過沒關係,不會白白借用的。”
“你、應允他什麼了?”
“也沒什麼,西海之域近海,大多數人都患有渴水症,每年固定幾個月的時間,身體發紅瘙癢,市面上無藥石可依,我有法子,可治。”肖正齊揚了揚手中的藥包,笑道。
“如此……也只有先這樣了。”
肖正齊點點頭,“晚上去我們那兒吃飯嗎?”
“我得與這些工人同吃同住,晚上也要加班。”
“這樣不行。”
“不行?”
肖正齊說道:“你可以堅持不休息,可這些人都是出賣苦力的,必須得吃好、休息好,才能第二天更好的勞作,你這樣壓榨他們,時間一長,這些人就會倦怠反抗,甚至罷工。”
“但是——”
肖正齊知道他想說什麼,“即便你是官家人,也不能不顧百姓的死活吧?”
“我只是擔心工期無法按時完成,到最後這些人同樣會被牽連。”
“我說了,我會幫你的,說到做到,絕無虛言……”
陸朝元在他的死纏爛打之下,終於同意了他的時間安排,只是心裏還是有些隱隱擔憂。
……
杜乙在院子裏照着圖紙在打磨着一些木製的機括,身邊堆了一堆堆的木屑還有碎木。
肖正齊和陸朝元走了進來。
“先生!世子!”
“說了多少次了,遇事要沉穩,總是急急躁躁的。”
肖正齊笑着說道,看到地上放着的一些小零件,木屑弄得滿院子都是。
“先生,我一看到你我就忍不住。”他委屈地說道。
“先生,你要的東西我做了一些出來,您看看沒有問題的話,圖紙就可以交到木匠處,批量製作了。”
陸朝元從旁邊拜訪的一些工具中隨手挑了一件。
“杜乙祖上是做這些稀奇的巧具,我讓他調整了一些,這些都是省時省力的運輸小車,我想你肯定用得上。”
陸朝元試用了一下,果真輕巧無比。
“真是有才,這手藝在你這掃院子倒是可惜了!”他笑着打趣道。
“杜乙,聽到世子殿下的誇讚沒,看來我這小廟容不下你這大佛了啊!”
“先生,你總開我玩笑。”
杜乙把木屑收拾了一下,把圖紙整理好交到陸朝元手中。
“朝元,這些東西不要交由一個人做。”
“我懂。”他點點頭。
……
肖正齊帶他到主廳,婷玉正在佈置碗筷,看到他們,低頭行禮。
“朝元,坐吧。”
“嗯。”
肖正齊看了一眼空着的位置,招了招手,“大家都過來坐吧。”
眾人對於陸朝元的身份有一些了解,都站在遠處,不肯靠近。
“先生,你與世子殿下許久沒遇到一起,一定有很多話要說,我們就在後院的小桌用飯即可,也能自在些。”
杜乙說道,即便他先前與肖正齊同桌用餐,但是陸朝元畢竟不同,且不說身份的問題,更重要的是,肖正齊於他是家人,而世子只是世子。
肖正齊點點頭,也不好強求他們。
“肖兄,這些人選對了一個好主人,是他們的福氣。”
“這是一種機遇,就像你我的相遇也是一種機遇。”肖正齊說道。
“機遇?”
“嗯,緣分這東西真是妙不可言吶!”
“確實是這樣。”陸朝元笑了笑,“對了,宮裏來信,國學院的老師可以從民間挑選一些大家儒士,也許上面會派幾位。”
“這樣也好,生源確定的如何了?”
“陛下對國學院很是看中,我有了些眉目,但是還需要細細甄量。”陸朝元道。
“此次招生的事宜就交給我來做吧,好歹我也是監院,應該有些權利的吧。”
“這是自然,院長之下,便是你這監院。聖上欽點,國師力薦的人才,肖兄的名字早就響徹朝野,想必過幾日這宅院就要被踏破門檻了!”
肖正齊對這一點深信不疑,所謂見風使舵,現在北國的掌權者有意把風吹到江南,自然會有船舶停靠到江南的港口。
“這次國學院除了設書文,筆法,還會加增武藝,凡入院者,需兼之。這是陛下特意交代的,你挑選的時候也注意些。”陸朝元叮囑道。
“文武兼修?這可是很冒險的一個行為。”
武將之所以可以掌兵權,就是因為他們不涉朝政,不參與國事,文官武將向來是涇渭分明,為的就是鞏固君王的集權。
“這是——什麼意思?”
陸朝元搖了搖頭,這事他也沒明白,帝王的心思都難猜。
“那好,我明白了……”
送陸朝元離開之後,肖正齊想在院子裏坐一會,卻看到有個人影已經先他一步了。
“你是……遙沐那孩子?”
他站起身來,從黑暗中走到光亮出,小臉白白的,眼睛卻很漂亮。
“肖、先生。”
“你們這是都隨杜乙了嗎?”他笑着說道,“你幾歲了?”
“十四。”
“唔……那你長的確實有些小,我以為你才十歲呢。”
“……”
“你在這幹什麼?”
“沒幹什麼。”他淡淡地回答道。
肖正齊道:“沒事的話,回房間休息去吧。”
“有事。”
他攔住肖正齊,說道。
“那你說,我在聽。”
“你是做官的?”
“嗯,杜乙沒和你們說過嗎?”
他點點頭,“你的官大嗎?”
肖正齊笑了一下,“不大,芝麻小官,你有什麼事嗎?”
“沒、沒有……”
杜乙聽到院子裏有人在說話,便提了一盞燈籠過來,這燈,還是上次中秋節的時候那個不相識的姑娘送給他的。
“先生?你在這做什麼?”他走近一看,卻發現是肖正齊和遙沐。
“跟他聊了兩句,這燈你在哪找到的?”
“這個啊,先生忘在望江樓,前幾日明五哥送來,我便先收着了。”他說道。
“給我吧,你送他回房間去,院子裏黑。”
“好,先生那你早點休息。”
“嗯。”
肖正齊看着那盞放在石桌上的燈,恍惚間好像見到了那個女孩的樣子,上次匆匆一別,便再沒見過,連人家名字都不曉得,終是心中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