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大夢先覺 第四章:舊時明月
後來班級里有活動,肖致出場的次數就比較多了,實在是,人家一開口,都望塵莫及啊。肖致也迅速在班裏收穫了一幫小迷弟小迷妹,這個剛來時不愛說話不合群的男生,也終於被get到了他的顏。
“以前怎麼沒發現呢,你看他長得真挺帥哈!”
這是後來在班裏,清歡聽到的對肖致最多的一句評價。
不過那首《黃昏》,他再也沒有唱過。不止如此,清歡驚奇地發現,其實他每首歌都只唱過一次,雖然每次節目都是唱歌,卻從來沒有重複過。
他竟然會唱那麼多歌,還都是老歌。
終於在一次課間休息時間,肖致準備趴下睡覺之前,清歡開口問他:“哎,肖致,你喜歡周杰倫嗎?”
“不喜歡。”摘掉眼鏡的肖致,眼神都有些迷離。
清歡錯愕:“難道,你不覺得他很酷?”
“不覺得。”
這可是大半個學校的偶像,清歡翻了個白眼,不死心問:“為什麼?”
“沒關注過,不認識!”
“……好吧!!那,你很喜歡劉德華?”
“同上,無感!”
這一次清歡眼睛瞪的像銅鈴,下一個他為什麼會喜歡劉德華的問題已經卡在喉嚨里,結果讓她問不出口吞了下去。
好吧,你又贏了!
清歡不死心地問:“你沒關注過他?可是你每次唱的都是他的歌啊!”
除了第一次那首《黃昏》。
肖致重新將眼鏡帶上,很不可思議地看着清歡:“就是覺得那些歌好聽啊,其它的真的沒有關注。”
清歡語噎,指着課桌說:“對不起,你可以睡覺了。”
肖致試探地問了一下:“你確定?”
清歡點了點頭,看肖致趴下去了,頭枕在胳膊上看她,清歡說:“突然發現,你純粹得傻裏傻氣的!”
“不懂你說什麼!”
“看看,我沒說錯吧?只是很奇怪,你這種性格,成績怎麼就上不來呢?”
肖致又坐直了,瞪着清歡:“我看你是不想讓我睡覺,我成績這還叫上不來啊?現在每次考試在平均分前後,不算拖後腿了好吧?”
清歡苦笑又尷尬地給他比了個大拇指:“贊!你厲害!我錯了!”
肖致又氣呼呼地又趴下了,很可惜,清歡不說話他也睡不了了,因為上課鈴聲響了!
肖致瞬間瞪向清歡,清歡表示,憋笑真的很辛苦啊!
很快到了炎炎夏季,距離中招考試也越來越近,班裏大部分同學都收起了玩鬧專心備考,可是這大部分,可不包括肖致。
“清歡,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好東西!”
肖致認真地翻着書包,從裏面拿出一張磁帶,清歡接過來一看,是周杰倫的最新專輯,吃驚程度不亞於那天他不知道她的名字就讓她去買早餐!
“你?這?你買的?”
肖致揉了一把並不亂的頭髮,回答她:“不是,我堂姐買的,買了又不喜歡,所以就給我了。你好像還挺喜歡他的吧?送給你了!”
“我信你個大頭鬼!”
清歡嘟嘟嘴巴,剛買的磁帶不喜歡?不喜歡會買嗎?她迅速在心裏做出了結論:如果真是他堂姐買的,那不是他搶的就是他偷的!
不過,這個“禮物”她很喜歡!倒不是因為磁帶,因為什麼,那時候清歡自己都沒有給出答案!
盛夏的風不停吹,窗外一棵種了好幾年的銀杏樹葉子順着打開的窗戶伸進了教室,清歡伸出胳膊越過肖致,輕柔地將一片葉子摘了下來夾到了記事本里。肖致笑着說:“這片葉子你送給我吧,你看,我都給你送磁帶了。”
清歡斜着眼沒有看他:“喏,那麼多,你不會自己摘一個?”
“哎!那多殘忍啊,葉子也是有生命的,你都摘了一個了,乾脆送給我,我做成標本留起來,也算延長它的生命了。”
清歡猶猶豫豫地將葉子取出來說:“感覺你說的好像還有點道理的樣子!”又因為他說的要留起來,心情格外好起來!
“既然你說這也算是禮物,那我覺得有些簡單了,這樣吧!”清歡拿出一支藍色的圓珠筆,在那片鮮嫩的葉子上寫了兩個字:珍藏!
為什麼寫這兩個字?別說當時,就是過了十年以後的清歡,也不知道她心裏是怎麼想的。
大概是彼時的心底深處,希望他能珍藏吧,哪怕最後珍藏的只是一段註定會模糊的回憶。
清歡將筆一手,說:“好了,上面有了我的親筆,就配得上你的磁帶了!”
肖致拿到手裏喜滋滋地翻了幾遍,怕清歡反悔似的夾到了自己的新華字典裏面。
“清歡同學,你都親自動筆了,相比較而言,我送的是用萬惡的金錢就能買的東西,太庸俗了,我也動筆吧,我給你畫幅畫,怎麼樣?”
清歡心頭一跳,想起自己放起來的那一幅,神情便有些不自然,肖致接著說:“上次畫的找不到了,我重新畫,讓你見識見識,我畫的很像的。”
清歡嘴角扯出一個笑來:“好吧,你畫吧!”
肖致畫畫的時候果然專心多了,只是清歡卻不自在了。上次是因為做試卷,兼之並不知肖致畫畫的事,所以當時沒有任何感覺。可是這一次……唉,心中有一萬個聲音都在說:他在看你,他在看你,他在看你!清歡一會兒動下肩膀,一會兒將臉換個方向,一會兒手裏的寫字的筆掉到桌子下面去了……
如芒在背!
“哎,你身上身上有跳騷還是長刺了?”
清歡先在心裏咆哮了幾聲,才開始穩一下情緒:“你能不能不要這樣盯着我?”
“小姐,我在畫你欸,不看怎麼畫?你說你彆扭個什麼勁啊?”
一下子被看穿了心事,清歡微囧,立馬坐得筆直,強詞奪理道:“我沒有,我只是有點不習慣,你,你畫吧!”
強自催眠,他沒看我,他沒看我,他沒看我!
畫好的時候,肖致笑意盈盈地拿給清歡看,不過他拿得很穩,沒有遞過去,更沒有將畫給她的意思。清歡失笑。
“不是說好給我的嗎?”
肖致問:“好看嗎?”
清歡低頭看他手上拿着的那幅畫,霎一入眼就驚呆了,不是好不好看的問題,關鍵是像,太像了!
清歡伸手就要拿過來,肖致卻眼疾手快地收了起來,對清歡說:“這一幅就給我吧,我明天再畫一幅送給你!”
清歡:“???請問那有什麼不一樣嗎?還有,都已經畫好了,直接給我就行了,為什麼明天還要畫?”
肖致卻難得地紅了耳朵,清歡以為自己看錯了,他將畫收進了書包里才開口:“這張發揮的太好,感覺跟你一模一樣,就送給我留個紀念吧,好歹也同學一場!你要是想要的話,我保證明天再畫一張給你,保證給你畫漂亮一點,比這個好看一百倍!”
清歡嘴角一抽抽,瞪了他一眼,不知為何,心裏卻甜滋滋的。
只可惜,他們都沒有等到那個再畫一張的“明天”!
以至於後來清歡時常在想,當時他堅持要留下那幅畫留個紀念,為什麼他要說“留個紀念”呢?原來那個時候就知道自己要走了!
第二天清歡在早自習的時候暈了過去,墨炫背着他去的醫院。肖致不在教室,他一向不上早自習的!
醫生給出判斷,嚴重的低血糖,雖說這個年紀的小姑娘低血糖的大有人在,偶爾暈過去也不算稀奇,可像她這樣血糖低到測不出,必須要在醫院輸兩天葡萄糖!
清歡出院的時候,醫生再三交待,最好在家休息,飲食上要注意,一定要多吃點,血糖太低了,隨時會暈。
清歡爸爸媽媽都嚇壞了,忙不迭給學校請假,想要給她好好養一養。可是中招考試在即,哪能這樣隨便請假?何況清歡還是老師的希望!
胃口差,吃不下飯,再加上焦慮,清歡捱了兩天,終於說服了父母,樂顛顛地跟墨炫一起背着書包上學去了。當然,是墨炫騎車載着她!
在校門口從單車上下來的瞬間,清歡兩眼一抹黑,胃裏一陣翻騰,清歡感覺不好,想要提醒墨炫給她拿書包里的巧克力,可是來不及了,等她有意識的時候,又躺在醫院裏了。
躺在病床上,百無聊賴地看着窗外,清歡心裏簡直在滴血,還有三天,還有三天就要中招考試了,她能好起來嗎?
越着急越是沒辦法,任是媽媽變着花樣做各種色香味俱全的美食送過來,清歡都是淺嘗輒止。她也很想吃下去,可是,她吃不下。
“哎呀呀,咋回事啊你這孩子,一直以為你就是瘦了點,吃得少也沒怎麼管你,是初三功課重了嗎?怎麼血糖突然這麼低了?”
面對媽媽的絮叨,清歡無奈道:“媽媽你忘了,我早就跟你說過,我蹲在地上站起來的時候頭暈的很,可能早就開始低了吧。”
“你說的這個很多人都有好吧?我哪裏想到這麼嚴重了?完了完了,馬上考試了,怎麼辦怎麼辦?”
“你越是提考試,我越是沒有胃口。”清歡有氣無力說完這一句,看見病房門上面的窗子上露出一個腦袋來,正是肖致。當然,同學裏面也只有肖致有這麼高,站在門邊,上面的窗子還露出他半截脖子。
“媽,我想吃香蕉!”
“香蕉?好好好!香蕉好,香蕉甜,我這就去買!”
媽媽出去以後,肖致從外面進來了。這是畫畫那天後,清歡第一次見他,他看起來有些狼狽,校服上面還蹭了一些牆灰。
“你逃課翻牆出來的?”
肖致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看着清歡說:“他們說你病了,我想來看看你。”
清歡心底頓時有些凄涼,跟他說:“這兩天好好看書,你要考個好成績!”
“我要走了,過來跟你告別!”
清歡從床上坐起來,因為動作太急扯到了手上輸液的針,手背上腫起一個包,清歡痛得眼淚都出來了。
“你要去哪裏?不考試了嗎?”
“學校發了通知,今天放學以後初三就放假了,要休息兩天直到考試。考完以後我就走了,去我媽媽那裏,她給我聯繫好了高中。”
清歡的眼淚順着臉頰滴到被子上,她沒有問他媽媽在哪裏,也沒有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連上學都在不同的城市轉來轉去。因為她知道,就算問了,也是沒有意義的。
看到清歡的眼淚,肖致有些手足無措,他問:“怎麼了?你怎麼哭了?”
清歡舉了舉自己輸液的那隻手:“喏,這裏好痛,都腫起來了。”
肖致臉色微變,馬上要去叫護士,清歡扯住了他的袖子:“不用了,點滴馬上就打完了,剛剛很痛,現在手不動就好了,不是很痛了。”
肖致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清歡說:“你快回去上課吧,我媽媽要回來了!”
肖致卻突然問:“清歡,你會去考試嗎?一定會去的,對吧?”
“……不知道……!!”
肖致出去了,清歡在他的背影消失在病房的那一刻,眼淚就決了堤。
會回去考試嗎?會再見你一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