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妝
()鑫涵轉過我的臉，仔細地看了看，“紅印還要過段時間才能褪完，再敷上兩天葯就可以用粉遮蔽了。”
“鳳依公子約了你什麼時候見面？”手指輕輕撫過紅印，緊張過後心情淡淡的說不出箇中滋味。
“後天晚上是三春桃一年一度的花開日，花開日是三春桃一年中唯一敞門迎賓的一天，不需預約也不用花錢就能賞盡閣中美色，我們剛好趁熱鬧去。”鑫涵一邊在我臉上搗鼓一邊說道。
我按住她的手，意有所指道：“花開日那天，你是要我當賓，還是反客為主？”
鑫涵轉轉眼，“因況而定！鳳依公子還沒見過你，估摸他約我是想先看看你，或許我們只需坐上片刻便可離開。”
“你為我準備的衣服就是後天穿的嗎？”我瞥了眼屋內桌邊的那個包袱，問道。
鑫涵擦凈手拿過包袱展開，“恩，想讓鳳依側目，不花點心思怎麼行？可惜再好的粉還是遮不完紅印，所以我故意找了個人多的夜晚，再事先定個稍微暗點的座位，靠光線遮一下。”
展開的包袱中銀輝閃爍，鑫涵舉到手中上下打量后滿意地點點頭。月銀色的素色長袍剪裁精緻層層疊疊，交疊的裙裾以珠線曲綉暗銀流轉，不似華麗地奪人目光，卻像月色下的凝碧湖，點點銀光，帶着遺世獨立的孤傲。我歪頭打量，“鳳依公子喜歡這種？”
鑫涵不置可否地搖搖頭，笑道：“不知道，不過我喜歡。”
“既是喜歡，怎麼沒見你穿過這種？”鑫涵好艷色奢華，平日裏的袍子端的就是一個‘貴’字，我實在看不出她會喜歡這種。
鑫涵睨了我一眼，慢慢收起袍子道：“喜歡未必要穿，更重要的是我爹爹不喜歡，我沒必要為了衣服讓他不開心。”
腦中浮現起皇城獨居的那個美大叔，我不禁問道：“你爹爹難道是為了他的心愛之人？”
鑫涵手一頓，然後道：“應該不是，爹爹愛屋及烏，從沒說過那女子半點不好。對了，花開日那天你的心上人也會去。”
我愣住，鑫涵懶洋洋地抬起眼：“聽到現在，總算從你臉上看到點其他的表情了。”
“密信不是才說他趕赴外地，還要一段時間回來？”我有些不信，心底卻有小小的雀躍。
“恩，但是剛收到消息，他只停留了半天便往回趕，估摸明天就能回來了。”鑫涵坐到我旁邊，頗為嚴肅地交待：“廖冉，心底再怎麼喜歡，那天也要不露聲色，若是被鳳依看出你和他的關係，我們的計劃可就要付之東流了。”
我笑了笑，故意刁難：“情之事不由己，若是忍一時我還尚可，若是忍一夜我怕是情難自禁。”
“好，只要你忍過了三春桃，晚上我一定幫你解相思之苦。”鑫涵氣呼呼地瞪着我，話中帶着三分咬牙切齒。
“哈哈，鑫大人既然如此體恤，我一定竭盡所能。”擺弄着桌上的瓶瓶罐罐，心情愉悅地笑答。
花開日的那天略有薄雲，入夜後的月色朦朦朧朧，隔紗隔影般地透着淡淡的銀光。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臉上始終感覺到有目光投注，忍不住出聲道：“若是你覺得不好看，我現在洗掉還來得及。”
“你……這個是誰教你的？”一出聲，鑫涵立刻靠了過來，無奈地睜開眼，鑫涵湊地極近好奇地觀察着我的臉。
坐直身，我推開她的臉，反道：“我多一項才能不好嗎？”
“……你自己想的？”鑫涵滿臉不信地看着我，“你不是個讀書人，怎麼還會搗鼓這些胭脂水粉？這個妝實在……太特別了。”
“既然粉遮不住，只能另闢途徑，我也是憑感覺畫的。”隨口敷衍道，受傷的半邊臉被我畫了類似藝術妝容的彩妝，古代的化妝品有限，畫了一天總算蓋住了紅印，只是感覺有點過分妖嬈，本還擔心會不襯這身清貴的月色長袍，但鑫涵反應十分熱烈，一路研究到了三春桃的門口。
馬車入街后便能聽到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流沸聲，三春桃本處偏僻之角，今晚卻門庭若市猶為熱鬧。鑫涵下車前給我扣了一頂白紗笠帽，笑嘻嘻地道：“還好我有準備，現在給人看到了會失了效果。”
我拉住她，“難道你還要給我弄個一鳴驚人？”
“你放心，今晚的主角不是你我，我定了上的雅閣，不會被太多人看到的。”鑫涵反拉住我的手跳下車，柔柔的白紗阻了些視線，環顧四周，人群中並沒有看見陌宸的身影。雖說今夜三春桃敞門迎賓，來的人大多數還是城中富貴，鮮少一些是來看熱鬧的普通百姓。
二的雅閣只是比下的多了紗蔓隔斷，左右看不到，但對面卻是看地清清朗朗。一的中央搭着高台，鑫涵說待會兒會有女伶男伶表演才藝。三春桃內美色齊聚，連端茶的小廝個個都是眉清目秀月朗之姿，眾人看地賞心悅目，氣氛也熱鬧了許多。
“怎麼沒見鳳依公子？”等候了片刻，鳳依公子遲遲未現身，我望着愈加熱鬧的廳內，問道。
“主角總是要最後登場，”鑫涵氣定神閑敲着桌面，停下手，扭頭朝我笑了笑：“你等的人來了。”
順着鑫涵的視線望過去，斜對面的雅閣中出現幾人的身影，只一眼心口忍不樁怦怦’跳了起來，“視若無睹！”鑫涵輕咳一聲，小聲地提點道。
陌宸還是那身淺藍長袍，清雋的眉宇間攏着淡淡的疲倦，一個月沒見卻似乎比之前的六年更加難熬，我強制壓下心頭的激蕩，目光無法離開。他似是沒注意這邊，和旁邊人招呼了一聲便坐了下來，隨行的除了一個陌生的中年婦人還有魏遠天。比起一月前的狼狽，魏遠天顯得精神了很多，同色的淺藍長袍襯地她膚白目亮，和陌宸並肩站時，說不出的匹配。
胸口一窒，粘住的視線終於移了開，鑫涵撐着腦袋看了看道：“還好，他們一坐下我們這裏就成了視線的死角，不注意的話應該不會看到。”
移開的視線沒隔一會兒又轉了回去，陌宸一直淺笑盈盈地說著話，坐在他旁邊的魏遠天不時地附和幾句，對面的中年婦人則興趣盎然地打量着廳內。“需要查那婦人的話，我現在就派人……”鑫涵在我桌前敲了敲引回我的注意。
“不用了，應是生意上的事。”收回視線，我打斷她的話，“放心，我不會做出你擔心之事。”
鑫涵撇撇嘴，淡道：“但願。”
“鳳依公子……”“鳳依公子出來了”“快看……”下聚起一陣哄鬧，循聲望去，鳳依公子一身紅袍款款從廳後走了出來，他的身後跟着一排同着紅衣的伶人，貌色上乘各具容姿。絲竹樂應時響起，一眾美人伴着一陣清風般的香氣瞬間讓廳內清爽起來……
沒什麼多餘的寒暄，男伶們穿梭在桌席間斟酒，點到為止，既不留桌也不談笑。三春桃的規矩依然，春色動人卻從不滿溢。中心的圓台上多出幾名女伶獻才藝，我看着有趣，鑫涵忽然輕咳一聲，隨即笑着起身：“鳳依如此厚愛，第一桌便賞光這裏，鑫某真是受寵若驚！”
“鑫大人何必客氣，你我之間還需這些客套話嗎？”鳳依的目光略過我這邊，“今個還帶了客人，鳳依自然要來招呼一聲。這位想必就是顧小姐提過的染笑染小姐？”
我站起身，簡單有禮地點了下頭，“在下染笑，鳳依公子有禮。”
鳳依抬起手臂展了展袖袍，身姿優雅地坐了下來，“染小姐請坐。”
鑫涵不着痕迹地朝我眨眨眼，我跟着坐□，寒暄道：“公子的三春桃別具一格，實在讓人欽佩。”
鳳依眉宇略展，雲淡風輕地擺擺手：“染小姐謬讚了，三春桃平日太內斂才會設這個花開日圖個熱鬧，顧小姐既是來了，何不入境隨俗摘了笠帽？”
我笑了笑，輕扶住笠帽，“今日是三春桃的花開日，並非在下的花開日，這笠帽摘不摘實在無關緊要。還望公子體諒，在下初來此地，有太多不習慣需要轉換。”
“呵呵，”鳳依輕笑一聲，“久聞染小姐滿腹經綸才學卻從未見到真人，今日恰逢機會，若是鳳依誠摯相求，不知顧小姐可否給在下這個顏面？”
“公子如此誠意，在下又豈會不應。”我笑了笑不再推諉，伸手摘下了笠帽。半面麗妝半面素，眼睛不適應地眯了眯，眼尾的余光中鑫涵得意洋洋，鳳依明顯愣了下，目光閃閃地盯着我的臉，半天忽然笑道：“染得塵中三分色，這樣的半面妝，鳳依還是第一次見到，實在讓人過目難忘。”
周遭的聲音稍稍降了幾度，鳳依的視線依然鎖在我的臉上。桌下的腳被人踢了踢，我轉眸睇向鑫涵，鑫涵面容端正地眨了下眼，隨即聽到——“鑫大人，好久不見。”魏遠天明朗的聲音出現在桌旁，直覺地抬起頭，陌宸正站在魏遠天旁，面色不改一雙水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我，片刻不離……
作者有話要說：╮(╯▽╰)╭某魚慢慢收網中，小宸子成功受驚啦~~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