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她活在深淵裏
謝然驚呆了,其實他不太記得這段對白,“你別想着過去,只要想着我,你就不會累,親愛的。”他也許有這樣說過,難道對顏谷音的震動很大?他不得而知,看着對話下面幾十條熱評,他點開顏谷音這裏每個可疑的訪問者空間,看看究竟是誰,結果看了幾個人都是什麼呀,不可能是她瞧得上的那種,雖然多半都是男的,但顏谷音眼光高,認識的人多一點,她願意說話的人少之又少,看不出她有什麼朋友,仔細回憶,竟然從沒聽過顏谷音討論朋友!她從來沒有好朋友嗎?
她的空間是大把的男人,大把唾手可得的男人。謝然仔仔細細看她的說說、日誌、轉載等等。他還發現顏谷音痛經、害怕鬼片、喜歡小清新、喜歡木質工藝品、偶爾畫畫、討厭唱歌……然後再看她的微薄,粉絲中沒有熟悉的同學,都是些陌生人!她喜歡和陌生人說話?她的微博簡介:當愛被踐踏,我已失心,魂飛魄散。
顏谷音活在一種深淵裏,試圖用各種東西去填補親情的缺失,為什麼傷害她最深的偏偏是血緣之親?!沒有比家庭更森嚴的牢籠,沒有比親友更兇惡的獄卒。她是的可憐的女孩,放得下嗎?放不下!怎麼辦呢?去找她。
他知道顏谷音在報社實習,還要讀研,那應該是住在學校寢室沒錯,決定明天去學校找顏谷音,自己每天呆在家看電視、會同學也沒有多大意思。抱定主意,他馬上就睡著了。
第二天,顏谷音睜開眼睛,一看不是寢室!是鍾恆家,他躺在自己身邊,顏谷音看自己穿着他的寬大t恤,頭髮亂糟糟的,可那明麗的臉龐只襯得她更添了幾分小鳥依人的味道,想想昨晚,似乎沒發生什麼,還好還好!沒什麼罪惡感!她看著鐘恆睡着的臉,他無疑也是個美男,太瘦了,尖尖的下巴有種妖狐氣質。可惜她沒有什麼衝動,心裏平靜如水,緩緩起床,剛剛伸了個懶腰,他卻已經醒了,迷迷糊糊看着她,忽然翻過來壓在她身上,四目相對,小雞啄米似的親了她一下,這會鍾恆的手機響了,原來是鬧鐘,要起床上班了。
“先把你送回學校,你也快換衣服吧,醜女。”
“一天到晚都在找死。”顏谷音伸出秀腿蹬他PP,鍾恆慘叫一聲……
“你這個女流氓!竟敢蹬大爺的重要部位,我要要摸你的……&&%¥#@……”
他早上起來還要洗澡的,顏谷音今天才知道。兩人推推搡搡洗漱換衣服。
“快點啊。”顏谷音搞定之後,一副素顏的模樣,自己要快點回學校,補個妝,然後去報社,誰知道鍾這個潮男,穿個衣服,換個鞋子都很講究,慢吞吞的。
“顏谷音,冰箱有牛奶和土司,你吃一點再走。好不好?”
“不吃,我會快點回去。”
“那個我的衣服背後有沒有褶皺?”
“沒有!”
“這一身搭配看起來會不會很怪?”
“不會!”顏谷音的耐心已經喪失殆盡,她笑眯眯走到他面前,用一種春天一來百花香的口氣說了一句,“你要是再磨嘰下去,我會拿菜刀砍你喲!”說完還微微一笑。
鍾恆速覺冬天的雪花飄過,他趕緊拿包和手機,光速跑出自己家門,等着顏谷音出來。
“這還差不多。”顏谷音大搖大擺從客廳走出來。
……而此時謝然已經上了回商南大學的火車,他走之前跟老媽說,“我回學校,把女朋友回來給你看。”
他媽媽笑呵呵的,又擔心他去了學校玩着不回來,反覆囑咐他在學校呆個兩三天就回家,給了他800,讓他快去快回,她也想看看未來的兒媳婦兒。
謝然的媽媽安秀芝是個家庭主婦,平時喜歡看看養生節目、湖南衛視,逛超市以及十字綉。再就是每周一定要和兒子通電話,謝然爸爸在附近的博物館工作,是個從不受賄的館長,也是個性情溫和的人。謝然回家的時候,給老爸買了一副釣魚竿,給老媽買個包什麼美容茶,總之都是些便宜貨,謝然手裏沒有錢只是取悅一下老爸老媽,而他們顯然比想像中高興。
他們相信自己的兒子,因為他們是從小在兒子身上培育了愛和希望的種子,謝然的溫柔和他的媽媽一樣。正是這份信任,讓謝然來去自由,想回家,隨時回家,不想回家隨時出門,只是謝然媽媽安秀芝大概知道謝然喜歡上了一個很優秀的姑娘,不禁有點擔心,優秀的姑娘好是好,就是怕兒子沒她優秀,壓不住。唉,這年頭找個好媳婦兒也不容易。
安秀芝一邊看電視,一邊剝豆子,她喜歡看湖南衛視,是個快樂的人,她常常給謝然說,兒子,我不指望你多優秀,多厲害,你就找份工作能養活自己,日子開開心心就可以了啊!老媽不給你壓力。以前中學也是這樣,初三和高三的時候,他們也不給什麼壓力,怕謝然緊張,越是看兒子刻苦努力,安秀芝就越喜歡拉着謝然去逛超市,兒子長得帥,成績又好,別人見了都羨慕,自己也開心。
謝然每次面臨大考都很拼,他喜歡當第一,不喜歡被別人比下去的感覺,所以自己偷偷的很努力。後來謝然真的就考了年級第一,他竟然回家了也不說,直接說,老媽,我想吃粉蒸排骨……安秀芝常常是從謝然的同學口中知道謝然成績很好的消息,有時候謝然的同學會忽然跑到他家裏去玩,聽到那樣的消息她更高興。大學以後,每周給兒子打電話,聽說他追女孩兒,自己又偷偷給謝然多打點錢,怕兒子沒面子,儘管爸爸三令五聲不許給他多打錢!她相信兒子的眼光不會錯的,愛是一種包容和肯定,謝然顯然繼承了媽媽的愛。
謝然買的高鐵,最快也是下午才能到商南大學了,他對着一會玩遊戲一會聊天,顏谷音終於回短訊了,“昨天晚上手機一直丟包里,實習了一天,很累,回寢室看了兩集《生活大爆炸》就睡覺了。”
……原來是這樣嗎?顏谷音為什麼一定要做記者呢?她那身體不適合做記者,她體力不好!曾經在校園某個角落,他抱她跟抱小雞似的,抱起來之後放到肩膀,到處瞎逛,一點也不費力,就是她下來的時候差點把自己剁了。顏谷音很懂得適可而止地發脾氣,她會眯着眼睛微笑,然後用一種勾魂的貓步走過來,趴在自己胸口,小手一直撫摸自己的心臟區,用種狐媚的口氣輕輕道:親愛的,你以後要是再這樣,我會挖出你滴血的小心臟,趁它還在撲通撲通跳的時候,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聽到顏谷音忽然用那樣的口氣,那樣的話,完全就像蛇蠍美人,謝然想到就覺得毛骨悚然,他還是喜歡顏谷音陽光明媚的一面,雖然很少有。只有顏谷音心情極好的時候,才能綻放出那種笑容,沒有顧忌的喜悅,像深秋綻放的百合。
然回到學校該怎麼勸顏谷音呢?勸她去自己家,見見父母?她未必願意,勸她和自己一起去廣州,可是她要讀研不是嗎?可是自己大學什麼都沒有撈到,就指望取個好老婆,他都押在了顏谷音身上,大學自己就是個遊戲玩家&&單戀王。玩遊戲的功夫沒有得到所有同學的認可,但一說單戀王,全新聞系都知道叫做謝然。唉,也算藉著女神風光了一把,謝然,謝然,死而無憾。咀嚼過去的一些小細節,她還是值得擁有的,跟她在一起,萬物都染上色彩,很美,她有種氣質,會感染別人進入她的磁場。
他在短訊里,反覆發短訊問顏谷音,“想不想我?如果你的回答是肯定的,我保證馬上穿開叉式超人內褲去見你!”;“從現在開始,請在心中默念,明天我要嫁給你了,只要默念3聲,您即可獲得由謝然公司出品的熾烈火山吻一個,如果默念6遍您即可獲得由謝然公司出品的陽光裸男一個,任憑女施主鞭抽、蠟燭、戴手銬等任何怪癖需求皆可免費提供!”……顏谷音看到他的短訊十分無語,回復他一堆省略號,他就是愛幻想。但是她內心的喜悅感卻強悍的無以復加,她整一天心情都很晴朗,大概晚上七點多他才能到學校,她剛好可以下班之後好好打扮打扮再見他。
總以為謝然會直接從家裏出發去廣州上班,料想沒有見面的機會了,心裏戚戚然,現在他只是一遍一遍地證明,那份感情是可以信賴的。難道,自己果然比較喜歡謝然嗎?可是他並不穩定,還是個孩子,不想鍾恆已經落實了房、車、錢。雖然鍾恆的錢是繼父的,但他總歸算個富二代了,更加優渥。
等謝然重新踏上W市的土地時,天色已經暗黑了下來,但城市才剛剛亮起來,擁擠的人群里這位閃亮的帥哥發著白光,帶着閃電藍,要去見心愛的女神。他心中大喊一聲,“顏谷音!我來了!我來拯救你了。”他明明很希望顏谷音能過來接他,可是一想到讓她擠公交,唉,算了吧,被人佔了便宜吃虧的是兩個人,太划不來了。
顏谷音這會剛剛從報社搭冷文正的順風車回來,下了車她迫不及待往寢室趕,她不能解釋自己的緊張,不能解釋從謝然找好了工作回老家,到現在半個多月的分離,自己的心到底發生了什麼化學變化。她明明總是和鍾恆泡在一起,卻自然地想到謝然,就好像人在冬天的時候分外盼望春天。
她今天為了採訪電動車駕駛規範問題跑了很多地方,真是一個一個小區的停車棚地瞧,去了W市的主要三個城區,她搭公交車跨越了整個城市,W市1000萬人口,可見是個大城市,來回穿越的公交都需要花3個多小時,她和外賈飛的另一個實習生苗正紅一起去採訪,兩個女孩互相激勵,一起吃飯、走訪、記錄,整個過程雖然辛苦但由於有人做伴反而顯得不那麼累,可一上冷文正的車她就感覺累了,癱在座位上不得動彈,回學校更是累得像個癟皮球。
苗正紅是個個子高高的女生,眼睛很大,不太愛說話。是H省的一個二級院校的學生,和賈飛有點親戚關係,被介紹過來實習,她知道自己和顏谷音的商南大學天壤地別,故而這苗正紅表現的很謙虛謹慎,而顏谷音正喜歡謙謹的人,況且她比較享受不太熟悉的那種朋友關係,不喜歡別人侵犯自己的私人時間和空間,她給自己安排了太多更有意義的事情。所以兩個人合作也算愉快,顏谷音請她吃了一些W市的特產,對方也用買糖水作為報答,苗正紅其實覺得這實習比想像中更累,這搭檔比看起來能吃苦,這就是W市大城市生活的特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