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兩個斷腸男
謝然隨着一場一場的排戲越發喜歡顏谷音,特別是演到《暗戀》男女主角四十年後的重逢,顏谷音微微偏着頭,頭髮從後面盤了起來,美麗冰涼的五官時刻在勾他魂魄。她用一種極其緩慢又安寧的語氣把那種無力的愁緒表現得很好。
這一段四十年後的相會,顏谷音每每去演都會流出眼淚,這一段實在太哀傷。謝然也隨她哀傷起來,彷彿那一瞬間他們就是“他們”。她幻想如果現在真的是四十年後就好了,自己也許已經身為人母,已經能釋懷那些悲傷了。
江濱柳:你什麼時候看報紙的?
雲之凡:嗯?
江濱柳:你什麼時候看的報紙啊?
雲之凡:今……登的那天就看到了。
江濱柳:身體還好?
雲之凡:還好。
雲之凡:去年動了一次手術,沒什麼,年紀大了。前年都做了外婆了。
江濱柳:我還記得…你留那兩條長辮子。
雲之凡:結婚第二年就剪了。好久了。
江濱柳:想不到,想不到啊!好大的上海,我們可以在一起。這小小的台北……
雲之凡:(看錶)我該回去了。兒子還在外面等我。(起身走)
江濱柳:之凡……這些年,你有沒有想過我?
雲之凡:(側臉)我……我寫了很多信到上海。好多信。後來,我大哥說,不能再等了,再等,就要老了。(轉回身)我先生人很好。他真的很好。(江濱柳伸手,兩人握手)我真的要走了。(出門)
每一次排這一幕戲,到握手的時候,謝然就會感受到顏谷音那種巨大的悲傷,彷彿她從來沒有釋放過自己,彷彿她要藉著這機會把自己的所有悲傷都詮釋出來,謝然從沒有這麼細膩地感受過顏谷音。她的手總是冰涼涼的,眼神中閃出的光是壓抑、遙遠而痛苦的,似乎眼前這個雲之凡不僅僅是茫然,還有更多的恐懼。
他有些迷茫,顏谷音總是像一個謎語,知道了一點點又發現自己不知道的還有更多。問她,她總是不說,逗她開心讓她感動,她的表情那樣複雜。比如給她買點早餐,她會感動地哭,讓她陪自己出去看電影她卻從來不答應,給她做一個愛情FLASH她也會高興很久,但是卻從來沒有主動對自己表達過什麼。她到底是怎麼想自己的?
謝然一味付出,有時候覺得好累,好疲憊,想放棄了,可是第二天一起床除了學習、遊戲就只能想到她,關心她已經成為一種習慣,就像刷牙,小時候很抗拒,長大了就習慣了,習慣成了自然。
大學的日子就像放風箏,看起來很美,但是有種腳不沾地的感覺。
一個月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他們的微電影已經接近尾聲。據說吳順已經淪為陳丹丹的奴隸了,由於他們倆喜歡打賭,吳順每次都輸,結果把自己的大學僅剩的所有空餘時間輸給了她。
陳丹丹是孤傲的天鵝,她太愛那種一人獨攬第一的高空感,誰也不能霸佔自己的地位,她和一般的同學都沒有話說,她和每個人都有距離感,以至於在新聞班這個女子很不歡迎,甚至有人發短訊罵她,裝清高。而吳順對她,有種心甘情願的屈服,他隨時包容着她對他的鄙視、批評和無邊的玩笑。兩人從拍微電影之後,似乎常常在一起,顏谷音在學校超市就碰見他們好幾回,看起來還算很和諧。
顏谷音依然在許多孤獨的夜晚和很多男人約會,奔馳男原本是每周一約,可是等到她大三了奔馳男總是出差,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和其他時間比較充裕的男人混在一起。
奔馳男名為黃拓。比顏谷音大了10歲,是一個地產公司的副總,整日忙碌匆匆,能一周見一次顏谷音已經算是很不錯了,他是有女朋友的,只不過顏谷音把那個女友給擠掉了。因為自己前女友已經和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了,兩人了房也可以不*,就這樣一覺睡到天明。
顏谷音喜歡黃拓,也許是因為這人又像父親又像男人,他也是名牌大學出身,他能解決她的所有問題,她的吃穿住用一多半是他供的。有一小段時間,顏谷音覺得自己是愛上了這個成熟男人,他似乎是可以依賴的,他包容她的一切,32歲的男人散發著一種優質的氣息。這種內外兼具的成熟讓她歡喜。
只要是黃拓出現,她的電話就會關機,也許其他男人可以用靜音,但是黃拓像是一個可以託付終身的男人。他滿足顏谷音對於結婚對象很多要求,應該也是滿足養父母的期待的。車、房只是他的基本,在他的家鄉,他還有自己的果園,花園還有寵物。她喜歡他,如果自己不是大學生,而是大學畢業,也許馬上就可以嫁給他,可是大學,還是不能結婚的,影響太不好。
所以謝然仍是常常找不到她,因為她經常不回寢室,任你等多久也不會找到呀。顏谷音總覺得謝然太嫩了,不想把自己高中的所有都告訴他,她知道他愛的是那個神秘冰封的她,他愛的是自己想像中的女神,所以兩個人走的越近她就越危險,她害怕失去他純潔的愛,如果畢業就這樣乾淨地畢業好了,這樣即使分離對於自己也是美好的。
謝然越來越着急,拍完微電影她就一直消失,白天還好在圖書館可以找她,但是她又要看書,晚上總是不在,氣急了!
這一天下午,天氣有些陰沉,奔馳男總算出差回來了,第一件事就是把顏谷音接到他為她租的高級公寓,常常不去那裏,房子總是很多灰塵,到了之後奔馳男總是一副無比饑渴的樣子,她是歡喜的,但是做的時候她的身體似乎一點也不能放鬆,她似乎還沒有愛上他,只是愛上他給的環境和情緒。
他喜歡像個火箭一樣,速速地扒光她的衣服,讓她躲在被子裏迎接他。像是大灰狼接近一隻小白兔,將這個高傲潔白的兔子吃進嘴裏,他喜歡親吻她的酥胸和美麗的腿,她的身材完美無缺,和情色雜誌上的嫩模沒什麼兩樣,他貪念這份清爽的稚嫩,尤其享受她微弱的呢喃。
大汗淋漓之後,顏谷音抬起細瘦雪白的胳膊整理整理頭髮,欠欠身子,窩在枕頭靠墊,她很痛但是不願意說。打開床頭燈,輕音樂中就吃點水果,看看書。
“肚子餓嗎?”奔馳男問她。
“不餓。”
“額,我餓了,寶寶~要不我做飯你吃?”奔馳男一臉的諂媚。
“呵呵,你買了菜嗎?大叔?!”顏谷音偏着頭,推推鼻樑上的空殼眼鏡問他。
“唉,沒買,不過我可以現在去買,嘿嘿!想吃什麼?”奔馳男撲到她面前,用自己的額頭抵着她的小額頭,問她。
“我要吃,挪威的森林,給我買兩斤回來吧。”說完她笑嘻嘻地看着他。
“啥玩意兒?那是菜嗎?”他像個孩子一樣臉色一變,故意橫着眼睛看她,臉也鼓起來了,“總是欺負我沒文化!煩死了~”
“哎呀~好了好了,我要吃粉蒸排骨。”她關上書,坐起來,開始整理頭髮。
他一臉埋在她的胸口,“寶寶,你胸部太小了,都埋不住我的臉!”說完他抬起頭等着她反應,欣喜地期待着。
“八嘎軋路!!!那是因為你的臉太大了,阿寬……”說完食指一推,小腳蹬在他胸口。他反而更加歡喜了,抱住小腳一直摸。
一會之後,他又跑到電腦前開始玩鬥地主,顏谷音無比討厭那庸俗不堪的遊戲,但是又無法責備他,吃的,喝的,穿的,住的,他哪一樣沒給,而她也是有脾氣的人。
奔馳男說不上喜歡她什麼,也許就是那股冰冷的神秘讓他着迷,那種大學生俏麗的氣質加上她豐富的文化總是讓他魂牽夢繞,這確實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女子。其實奔馳有女朋友了,但是他覺得沒有激情了,在一個酒吧和顏谷音認識以後就深陷其中,慢慢和前女友分手了。
別人金屋藏嬌,他公寓藏嬌。
……
謝然有點煩躁,這幾天張志剛也不在寢室不知道幹什麼去了,顏谷音也總是消失。他孤單了,神不知鬼不覺得竟然撥通了鍾恆的電話。
“喂?”鍾恆很意外。
“喂,是我!顏谷音失蹤了在不在你身邊呢?”謝然一點點底氣都沒有。
“哈!你不是她男朋友嗎?!人咧?沒看住啊?!”鍾恆故意逗他。
“哎呀,你廢話好多啊,她人呢?”謝然頓覺十分羞恥,有那麼一點惱羞成怒。
“不知道啊,不在我這裏,我也找過她,電話關機了!”
“哦,我也找不到她,煩死!”
“要不我們喝一杯?!”鍾恆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在說什麼,說出來就後悔了,也許他被謝然對顏谷音的真誠也感染了?
“額……行吧。”謝然突然覺得很好笑,其實這就是自己期待的結果,如果誰都找不到,去找他問問顏谷音以前的事情,喝一杯也是很不錯的。
這兩個人還真的湊到一起了,晚上涼風徐來,楊柳飄飄,他們倆往“自由燒烤”的攤子旁邊坐下。
兩人一落座,看着對方,都覺得很好笑,明明應該是有點情敵的意思,此刻卻有點心心相惜。
“老闆,來點二鍋頭!”謝然拉開嗓子喊,其實他並不喜歡喝酒,但是這回迎戰顏谷音前男友不能不喝。
“……”鍾恆很討厭喝酒,他微微有點潔癖,不喜歡酒後的味道。
兩人你一杯,我一杯,絕對不會輸給對方的想法佔據了兩個男人的大腦。
雖說已經是傍晚,光線熹微,這兩枚帥哥的光芒是無法遮擋的。頻頻有女生過來觀望,一個秀氣,一個陽光,一個是冰冷的瀟洒浪客,一個是溫暖可愛的乖男,兩個男人人喜歡上了同一個女人。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似乎罵的很開心。
依然是你一杯來我一杯去,誰也不會被戰敗。
“喂……你,你說說,你跟顏谷音怎麼回事,我問她,她死也不說!”謝然打了一個酒嗝撲在桌子上。
“哈!她不說嗎?額……你想知道哦嗎?”鍾恆也有些不勝酒力,有點前俯後仰地說著話,頭一仰一低的像個韓國人發怒的樣子。
“說!”
“我偏不告訴你……!你也追不到顏谷音的,我他媽的那麼受歡迎,都那樣了,她上了大學也不怎麼甩我,我他媽的大學為了她來這學校報了這個破美學……,本來老子考北影都沒什麼問題啊!操……”鍾恆支支吾吾,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哈哈,你,就你,還北影呢,南影都輪不上你,你那算什麼付出,哥到現在為了她拒絕了多少好妹子,你知道嗎?三年啊我覺得我他媽的太偉大了……唉,酒沒有了啊,老闆,酒呢?哦?”謝然說完這句,就“嘣”的一聲,一頭倒在桌上了。
“喂喂!你……你不要搞笑了,不是你要喝酒的嗎?他媽的,一點兒酒量都沒有……還……還敢跟我喝……”突然地,說完這一句,鍾恆就吐了。
兩個斷腸人,在燒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