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故事的敘述者

第37章 故事的敘述者

陡峭的懸崖之上,光滑的絕壁旁,深淵中呼嘯着一陣陣寒風,夾雜着雨水吹進鐵牢之中。

地板是冷的,牆體是冷的,牢飯是冷的,這人的心也是冷的。

“就這樣?”

“就這樣。”靠着牆的鬍子拉碴的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今天是他說話最多的一天。

“那你的故事也太沒意思了吧。”對方說道。

“哦。”那人把破舊的毯子緊了緊,看向窗外,隨即又回過頭來,“你答應我的燒鵝和好酒可不能反悔,我給你講了幾天的故事。”

“您放心,答應您的不會少了您的。那些個故事您再給我細細講些行嘛。”

“你想聽些什麼?”

“您是怎麼做到身上摻雜黑龍魂、黑龍血、金龍血這幾種常人觸碰不得的東西,心智還不受影響,質力也沒有被侵蝕呢?”

“我啊,可能是我比較帥吧。”這個鬍子頭髮亂糟糟的人甩了甩劉海。

“是是是,您確實與眾不同。可是憑着您的實力,龍澤的兵力,您會出現在這兒?”那個聽故事的人毫不客氣地戳着別人的痛點。

“那天有一個天使下來,把我吊著打……”

“真的假的?是那種天上落下來的那種長翅膀的神仙嗎?”這個聽故事的人表情有點浮誇了。

塵四看得出來對方的浮誇卻又琢磨不透對方的意圖。

“具體呢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就是讓人吸幹了質力,打廢了修為,雖然經脈啥的都還在,但是在這個地方,基本沒有辦法汲取任何的天地靈氣。”

“喲,這天兒不早了,您歇着吧,燒鵝和好酒等會兒就上來。”

“等等。”

“您吩咐。”

“給我弄點洗頭膏來,還有一個肥皂。”

“您想洗個澡?”

“吃好東西不得洗個澡嘛。”

“也是。我等會兒讓他們給您送過來。”

“還有一件事。”

“您說。”

“能不能給條內褲穿。”

“這……我讓他們給您也送過來。”

“你忙吧。我睡一會兒。”

“好嘞。”

快兩年沒說過話的塵四今天說了很多話,也比往常高興很多,因為“有些鳥兒是關不住的。”

塵四坐着的木板底下,隱隱吹進幾股寒冷的山風,即便他已經蓋的嚴嚴實實。

塵四一覺睡到了下午,即便外面的寒風不時地吹進來,他也睡得很香,睡醒后,他用這兩天接來的雨水洗了個頭、洗了個澡,一陣陣的寒風吹的他瑟瑟發抖,燒鵝和美酒送來了,內褲倒是沒送來,果然,有些“鳥兒”是關不住的。塵四如餓虎撲食一般飛快吃光了這隻燒鵝,甚至有的骨頭他都沒放過,吃的乾乾淨淨連油漬都沒見到。吃飽喝足了,小酌兩杯以後的塵四微醺躺在一旁,緩緩閉上眼睛。

“嘶!”塵四被熟悉的感覺痛醒了,睜開眼一看,已經是日暮黃昏了,這兩年來,每到晚上,他只要想睡覺,就會被一股極其灼熱的熱流燙醒,還是燙在各處脈門之上,就跟磕着麻筋似的,一疼疼一宿。

“該走了。”

……

……

……這死氣沉沉大牢的某處,竟有一個金碧輝煌的大殿,一個模樣頗為俊美的男子坐在大殿的主座上,背後長了一對潔白的翅膀輕輕靠在扶手上,如果有形容天神在人間的畫面,想必這就是了吧。

“凡人,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對一個廢人感興趣,我在這兩年了,沒見過他有任何龍血流動的跡象,甚至連質力的波動也是微乎其微,我想不明白你為要專程來看他,還是說,你欺瞞了你的神?”晃動的高腳杯突然停了下來,雙眸死死盯着對面的那個畢恭畢敬的商人。

“噢我尊敬的神,我怎敢對您懷有不臣之心,您的聖明無人可比,您純凈的光芒可以識破一切一切的罪惡。而我只是卑微渺小的塵埃,怎敢欺騙您啊我尊貴的神。”

“最好是這樣。”

“如果沒什麼事,你先退下吧。上次帶來的的女人很不錯,下次多找幾個這種好姿色的。”

“哦。”那人冷不丁地應了一下,敷衍程度堪比作者的更新。

突然感覺自己被這種螻蟻冒犯了的天使站了起來,潔白的雙翼張開,金色的光芒流轉。

“你膽敢挑戰神的威……呃!”

鋒利的刀刺穿了他的胸膛,從后往前貫穿,透心涼。

“噢我尊敬的神,您不是全知全能嗎?怎麼背後有人捅你一刀你都不知道啊。”此時那個畢恭畢敬的人有多麼恭敬,就有多麼諷刺。

“你!你!”巨大的疼痛使得這個天使渾身不自覺地抽搐,連人帶翅膀,像極了一隻剛放了血的家禽。他是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他的半神之軀會被人洞穿,為什麼他的神識會察覺不到有人出現在他的身後。

“你!”

“就一個下級的大天使,擱這跟我裝那麼久,把自己當回事兒了是嗎?”

“你大膽!我可是神!咳咳”這個天使咳出血來,胸口流出的血覆蓋了地毯,血漬還在進一步擴大。

“得了吧你,那種三對翅膀的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神,你個低級的鳥人……”

“呃……”

“我的神啊,迎接你的,只有無盡的死亡,和黑暗,光明的天堂你是回不去了,因為你的靈魂早已骯髒不堪。”

“不……不……”最終他的光芒暗淡了,翅膀耷拉下來,毫無生機。

“貝爺。”那個人擦乾了長劍上的鮮血,單膝跪地恭敬地行了一禮。

“您客氣。”

“貝爺您還有什麼吩咐。”

“翅膀割了,回去給我的大貓打打牙祭。”

“遵命。要不要小的護送您回去。”

“不必了,短短的路咱走得了。”

“那小的先行告退。”

“嗯。”

……

另一邊,年輕的塵四在瘋狂地鑿着他牢房的地板,手上握着一柄匕首,什麼刻着奇怪的符文,樣式不是很好看,但是很順手。

平時只要有人在附近巡視,匕首都會發熱,即使是晚上,塵四也不敢有太大動靜。

今天很奇怪,匕首沒有任何反應,一開始塵四以為是匕首壞了,挖兩下就得看看牢外。後來,對自由的渴望使他瘋了一般狂鑿,手都給鑿出血來,還在鑿,好傢夥,這一天的工作量比這一年的都大。

可惜塵四無法使出質力,只得單單用體力來挖,右手累了換左手,左手累了換右手。足足鑿了兩個時辰,塵四靠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這匕首是好東西,這石頭更是好東西,很多人覺得,不就挖個坑嘛,怎麼挖了兩年還沒挖出去。您知道刮痧嗎?以這牢房石頭的堅硬程度,常規的鐵器根本五法撼動其分毫。塵四用這把無堅不摧的匕首就每天刮一點,每天刮一點,刮出了一個很小的坑,直到慢慢變大,直到今天勉強能鑽出去。這兩年,真的太難了。

塵四站在小天窗旁邊,指縫大的月光找了進來,照在他臉上,塵四深吸一口氣,嘆了出來:

“走。”

走之前還不忘拿上那條用了兩年的毯子,上面還有塵四的盤出來的包漿……

月明星稀,又是一個秋天,距離上一個他見到的秋,已經兩年了。陡峭的懸崖上,只零零碎碎長着幾棵植物,它們也知道這路,不好爬。

秋天到了,又到了動物睡眠的季節,月下,一個赤裸身子的成年雄性男子正在一處絕壁上做着攀爬運動,渾身赤裸的他深厚披着一張毯子,果然,有些鳥兒,是關不住的。

“下面,有一條河。你可以跳!”塵四耳邊突然傳來聲音。

“你出來了?”塵四問道。

“噢我的朋友,想必你也猜到了這些年都是誰在幫你了。”這個在塵四腦里的“西洋腔”問候道。

“真跳啊?”塵四看着這麼高的山

“沒事我的朋友you跳,I跳!你把身子放鬆,剩下交給我。”

“那我跳啦!”

“跳”

“我真跳啦!”

“跳吧。”

“我真跳啦!”

“去你的吧!”

重力加速度,塵四感覺到下墜的加快,這怎麼可能讓人放鬆的了嘛!

“我是一條魚,那天我在河裏睡覺,只見一個裸男從天而降,還渾身着火!現在想想還是十分的后怕。”

………

只見塵四渾身着火向著河裏飛去,“撲通”一聲,整個人硬生生砸在了河岸上,砸的周圍睡着的動物們瞬間驚醒,跌落的塵四甚至還反彈了一下!火人當時就滅了,十多秒的寂靜后,小小的火苗再度燃起,直到變成森森鬼火。

【一千零一夜】

“啊!”塵四整個人在地上猛的一個抽搐醒來,睜開眼看到自己在雲霧繚繞的地方。地上是熟悉的青石板路,我回來了!

兩年了!你知道這兩年!我過得有多苦嗎!

“歡迎回來,學者。”這毫無感情的聲音,卻是如此地讓人感動。

“如果是去見你,那我一定是用跑的!”——《來自虞美人之坡》

他奔跑了起來,這個滿臉鬍子滿頭亂髮的少年奔跑了起來,真實的身體感受告訴他你已經氣喘吁吁了,可堅定的信念告訴他你不能停下。或許在現實中我們會留下遺憾,可在這裏,你不會有遺憾。

塵四來到了“馬布裏海灘10880號”,這是他們一起做夢,一起創造的地方,在這裏有很多美好的回憶,那些回憶是支撐

那天,他說明天就要打仗了,少女喊他注意安全,保命要緊,他得勝歸來,她哭紅了眼。

那天,天使降臨,他交代了一句:“好好活着。”后消失在了原地,兩年來音訊全無,她傾盡心血去尋找一個叫塵四的少年,只找得到他“弒父殺叔”的通緝令,還有他“少年天才”的奶媽傳奇。

苦苦尋找了一年之後,她只得放棄,她決心要變強,只有變的強大,才可以去把他找回來。

這一年裏,她翻閱他留下的記憶,他留下的筆記,整理歸納改良升華。

夢境世界,各種人都有,對於學者的失蹤,大傢伙兒都表示挺可惜的,有的人說他死了,有的人說他夢境世界的時間到了,少了他隔三差五帶來那些不一樣的神奇玩意兒,夢境都無趣了很多。除了一些噁心的別有用心的壇主。他們的論壇里充斥着各種或嘲笑或得意的帖子,以芙芙為首的騷包娘炮,瘋狂地抹黑學者,而那個少女,只是每天都在夢境世界看書,寫東西,看書,研究機關術和符陣術。

工作枱前,專註着研究手頭上機械的少女沒有看到門口站了一個人。

“丫頭。”

“嗯?”

少女瞬間抬起頭,怔怔看着。

“我回來了。”

少女猛地一下站起來,桌子連同桌面上那些精密的器械也被掀翻在地,少女兩個踉蹌撲到塵四的懷裏,放聲大哭起來,和電視劇里演的不一樣,那些淚雨梨花的古裝美人眼淚一滴一滴地流,直接哇哇大哭,眼淚止不住地從眼眶流出來,本來也想哭一哭的塵四當即就被嚇到了,摟着懷裏的人兒任由她哭。

哇哇哭了好久好久,少女抽噎着話都說不清楚,洛凰雲嘰哩哇啦說了一大堆沒辦法說明白,索性把額頭貼在一起。

兩人在夢境世界的加持下瞬間交換了記憶,兩人都看到了這兩年對方的生活,感同身受又緊緊相擁。

“我有好多話想對你說。”

“我也是。”

時間快到了,我們恐怕沒辦法在一起聊很久了。

“不會的,我記得我還有幾天。”

“可我沒時間了。”洛凰雲一邊說著,身體化作星星點點散落開來,塵四伸出手去,卻抓不住點點星光。

“你說過的一定會來找我的。你可千萬不要失約了。”

“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

…………

與此同時,一個渾身燃燒着的骷髏人飛速地奔跑在山林間,但它的速度只比普通的人類稍快一點,或許是自身沒有多少質力的支撐,它的火焰燒的沒有那麼的劇烈,甚至有點冒煙。

骷髏老哥因為急着溜出這個地界,一路上連飯都沒吃,尿都沒撒,緊趕慢趕終於逃了出來。從路邊扯了一套袍子穿,又剛剛好路邊有一個剛出門的嫖客,從人家身上順了幾兩銀子,去找了一家客棧投宿避避風頭。

一番氣息調整后,骷髏人才能完全的燃燒起來。火焰內蘊含勃勃生機,似乎是此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凌晨,這股火焰開始變小,輕輕地覆蓋在骨頭表層,森森白骨上隱隱閃爍這一道道符陣,血肉慢慢地長出來,兩個思維意識開始交流。

“噢我的朋友,很抱歉在你體內待了這麼久,第一次與你正式地打招呼。”骷髏人說道。

“我之前有猜到有一個意識在我體內不過我沒法與你交流。”塵四已經醒了,感覺得到身體的控制權逐漸交給自己,先是腳趾,再到手指,然後是各個關節肢體,再到臉,再到全身。

“尊敬的閣下,請允許我介紹一下,我是來自西方地獄的喬治,是一個骷髏兵。”

“骷髏兵喬治,你是不是還有個姐姐叫佩奇?”

“你怎麼知道!”

“你來東方幹嘛?”塵四問道。

“你們讓我來的啊。”

“誰他媽讓你來了。”

“你們那天叫了個外賣,阿不,法陣,就把我送過來了。那時候我這邊還是晚上,剛上夜班,就給你們叫過來了。”

“一定是那個阿米勒主教”塵四想起那天那個在自己身上施了法的紅衣主教。

“我被你們人類的符陣下了禁制,只能在夜間活動,而且不能同你爭奪身體的控制權。你瞧瞧這是人乾的事嗎?”骷髏人喬治憤憤不平地說道。

“所以,那天是你把皇軍引到這來的?”塵四突然想起這句台詞。

“那不然呢?”喬治人畜無害的聲音響起,帶着一股子塑料普通話的味道。

“所以他是來殺你的不是來殺我的!”

“對啊。”

“我特么掐死你信嗎?”

“信信信,哎哎哎,你先別急別急別急,我來這一趟也不白來,肯定給你帶來很多很多的好處嘛。”

“比如?”

“我能給你提升質力的修鍊速度啊。”

“我質力呢?”

“那天打天使的時候用光了。”

“你!天道用光了,不怕不怕,還有人道。”

“魂生道的質力也用光了。”

“啊啊啊啊啊,他媽的那天使怎麼不把你殺了!”

“天使不能傷害無罪的人類,所以他不能殺你。”

“所以你躲在我身體裏他就沒法殺了你,所以我就遭了牢獄之苦?

“噢我的朋友,你真聰明。”

“老子*你**!”

“其實他可能以為我已經死了,但是你身上有龍血,他想取你身上的龍血,但不巧的是,龍血,被我用光了,他又不能殺你,但肯定不放你,所以……”

“正因為你怕他,所以你不讓我晚上睡覺?因為我一睡覺你就會出來是嗎?”

“噢我的朋友,是這樣的沒錯。”

“你既然這麼慫,為什麼今天你這麼明目張胆地挖。”

“很奇怪,平時他的神識都會覆蓋整片森林和城堡,今天他好像死了一樣,所以我才敢這麼放肆。”

“有什麼人能把天使都殺了啊。”塵四又想起了那天潔白雙翼從天而降的恐懼。

“能打得過天使的人這多了去了,要是在西方地獄裏,我也敢和天使過上兩招。”

“你就吹吧。”

“天使的翅膀越多,他們的能力越強,最強的是六翼天使,那個傢伙只有一對翅膀,這樣的天使,你們凡人就有不少人能打敗他,那些劍仙劍聖,分分鐘把他打的毛都不剩。”

“你也是劍聖?”

“不是。”

“那你說個屁呀。”

“我們十萬陰兵,一擁而上,他們連骨頭都不剩。”

“好嘛,十萬個。”

“所以話說回來,正因為那個天使死了,我才能有機會幫助你逃出來。我的朋友,現在的你有什麼打算嗎?”

“我想去北邊尋找一個女孩。其實兩年前我就該去找她了。”塵四深情款款看着遠方。

“北邊……在那邊兒……”

“……”

這一人一骷髏就這麼說說笑笑度過了一夜,這奢侈的自由,太美好了。

……

初秋,北方的楓樹林子已經紅了大片,那個女孩已經長大了,正值十八的美好芳華,亭亭玉立站在火紅楓林前,看着片片飄落的紅色蝴蝶,眼中滿是思念。

“你,一定要來找到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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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念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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