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菊花
顧瀟洗了三次澡,沈晏還是不想碰他,而且越看他那一腦袋包菜一樣的栗子頭越犯噁心,乾脆找了個理髮師給他推掉了。
顧瀟對這些都無所謂,甚至連穿衣服也是沈晏給他什麼他穿什麼,沈晏不給他換季,他就一直拿之前的衣服穿,即便熱了冷了,也完全沒有知覺似的。
是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不管出於何種原因,沈晏這是決定要養着他了,像養寵物一樣,也不用他做什麼,混吃混喝就行。可偏偏只有顧瀟不懂,小彭幫他退了學之後,他有了時間,就更加兢兢業業地給家裏的傭人打起了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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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意外知道自己比給沈晏做事所有人的薪水加起來還要高的時候,他就越發覺得自己不該白拿沈晏的錢。
花匠、幫廚、洗衣熨燙,顧瀟什麼都學,什麼都做。張嬸整理清潔打掃的工作他全給包圓了,沈晏有點潔癖,對屋子的整潔度要求比別人苛刻,但也不過就是原來打掃一次的地方,現在打掃三四次,原來洗一件衣服的時間,現在多洗三四件而已,除了一些昂貴面料的外套需要張嬸親自教他怎麼清潔之外,多的是工夫,不是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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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瀟認為自己做飯也是不在話下的,畢竟在家的時候,頓頓都是他做給父親吃的。但劉姐說沈晏吃得挑剔,對食物的味道和口感都要求很高,要他先慢慢學着,等劉姐覺着可以的時候,才能給沈晏吃,沈晏吃着滿意,顧瀟才能親自掌勺。
於是顧瀟跟着劉姐練了一段時間刀工,背了幾本菜譜,又問了沈晏在飲食上的偏好,偷偷記在了心裏。
最開心的人其實是郭叔,顧瀟這個半大後生一來,園子裏爬高下低,刨土挖坑,移樹植花,搬運花器的苦活累活終於有人幹了,而且顧瀟不嬌氣,好使喚,郭叔很喜歡這個一言不發、悶頭苦幹的小夥子,決心要發展他成為一名花匠,可偏偏顧瀟不開這一竅:他干點賣力氣的活可以,但是郭叔一旦叫他剪個盆景,插幾支切花,他就開始手腦不協調。
沈晏和顧瀟不一樣,他對這些時令節氣,花草樹木敏感一些,時常會站在園子裏跟郭叔討論園子裏哪些花該開了,分沒分枝,哪些花謝了,結沒結籽,今年雨水夠不夠,明年的花苗有沒有準備之類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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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沈晏親自把郭叔叫到書房問他今年白菊苗的準備事宜,顧瀟當時正在書房擦書櫃,心裏覺得有點奇怪,後來還專門跑去找郭叔求證:“為什麼突然要在家裏養白菊?”
“每年都會養的。”郭叔似乎見怪不怪。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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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是日本的國花嘛,沈先生又是日本人,因為喜歡所以就養了。”郭叔雲淡風輕地說。
這一句話信息量大得差點讓顧瀟跌了一跤:“沈先生是日本人?”
“是啊,他的中文講的蠻好,是吧?”
顧瀟買了兩百多株白菊苗,兩百多隻土陶盆,一株一株地移植進去,白天一盆一盆搬到外面照光,下雨的時候又一盆一盆搬回花房防澇,澆水施肥摘心疏蕾,邊死邊養,邊養邊死,終於趕在兩百盆花苗全部死光之前開出了第一朵花。
已經十月份了,沈晏生日那天早上,顧瀟早早把那朵如鹽似雪的花頭掐下來,送到他的床頭,還說了一句東洋話。
“什麼?”沈晏這輩子第一次在活着的時候收到菊花。
“日語。”顧瀟說。
“日語?”
“……”,顧瀟疑惑了一下,開始有點慌亂,“你不是日本人嗎?”
“我不是日本人。”沈晏說。
顧瀟站起來了:“你……你不是喜歡菊花嗎?”
沈晏抬頭看了看他:“我也不喜歡菊花。”
顧瀟心驚膽戰地往外跑,在門外石板的青苔上滑了一跤,一頭撞在面前一棵矮紫衫樹上,“咚”得一聲巨響。
沈晏從屋裏探出半隻身子來,手裏還握着那朵白得刺眼的奠花:“你還好吧?”
沈晏生日的第二天是顧湘的忌日,顧瀟把沈宴選好的那批白菊都收了,紮成一捧,跟着沈晏上了山。
車子爬山的時候,顧瀟膽大包天地問沈晏:“是你殺了她嗎?”
沈晏淡淡地看他一眼,轉着無名指上一隻磨得明晃晃的戒指,輕輕點了點頭:“別人都這麼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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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湘的墳塋似乎有專人看護,石碑兩側的柏樹青翠,墳包上的青草修剪得很整齊。
顧瀟站在石碑前面,心裏偷偷在祈求,他祈求腳下已經化作塵埃的顧湘可以把身旁這個男人讓給他,他不求像她那麼好運氣,可以得到沈晏的全部,他只要二分之一,三分之一,五分之一……只要一點點就可以。
“你還記得你姐姐多少?”沈晏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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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記得了,面相五官都很模糊。”顧瀟抱着那捧花反問,“我是不是跟她很像?”
“不像。”沈晏答得很快,好像這個問題他事先想過了很多次一樣。
“顧湘好看,”沈晏又說,“性格也軟。”來源長佩文學網(https://www.gongzic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