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兵臨城下危難時，書生操炮顯神威

徐把總帶領着楊樂等十幾個壯丁匆匆前往武庫司。明代兵部下設四個司，武選，職方，武庫和車騎。而武庫司是專司軍械的更換，製造，貯藏，以及研發。

說白了，武庫司相當於現在的兵工廠。進入武庫司的庫房，楊樂算是開了眼界，什麼弓箭、盔甲、火銃、大炮，以及子彈、炮彈，數目之多，種類之全，令人讚歎。

明朝是中國火器大發展時期，火炮的發展尤為迅速，只不過在清軍入關之後，實行閉關鎖國，不再注重火器的研究，因此而逐漸沒落下去。

明朝時期，火炮發射的炮彈主要分為三類：實心彈，霰彈和開花彈。

實心彈，顧名思義，就是鐵或鉛鑄造的圓球，也有石頭磨圓的。特點是射程遠，但對人殺傷力不大，主要用於破壞城牆。

霰彈，主要由鉛鐵小丸組成也有石子的。射擊面積大，缺點是射程近。主要射擊目標為人馬匹等活物。

開花彈，鐵殼內部裝火藥。爆炸時彈片四散。兼有射程遠，爆炸面大的特點，主要目標為人馬匹等活物。所以，開花彈是最佳的守城利器。

楊樂他們今天的任務就是運送開花彈，協助守城。

“記住了，我們只拿這種開花彈，其他的不要亂碰！”徐圖囑咐一聲，便讓壯丁開始從倉庫里往城牆搬運。

此時，城門下方到處都是喊殺之聲，士兵們在城牆上來回奔跑着，不斷揮刀斬斷城下拋上來的鉤索，還有士兵不斷用利箭向城下還擊。

城牆內每隔十步左右放着一個狼牙拍，狼牙拍以鐵鉤或者鐵釘置於木版上，用繩子懸於城上，若敵軍以飛鉤或者雲梯往上攀爬的時候便扔下去，將敵人給拍下去。

這種守城工具，雖然有些笨重和耽誤功夫，但如果同時有幾名弓箭手在一邊協助的話，足以彌補缺陷，殺傷力倒也不小。

當然，最重要的守城武器還是火炮，只可惜在南門城樓上只裝備了三台‘神威大將軍’火炮。

等楊樂再一次返回城牆時，城下已經聚滿了韃子兵，城牆高達數丈，他們用勾索，雲梯攀上城牆，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後邊又有大批的弓箭手射箭掩護，雖然城上的弓箭手也不斷發箭還擊，但是敵眾我寡，雖有地利之便，仍被壓製得抬不起頭來。

“裝彈！”事態危急，徐把總一聲令下，主炮手和副炮手配合默契，迅速裝填了彈藥。

“開炮！”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地皮亂顫，硝煙四起，倒是把楊樂嚇了一跳，向城下一看，只見地上炸開一個大坑，倒着十多個韃子兵，一匹被炸斷了腿的馬兒倒在血泊中猶自不斷悲鳴。

楊樂暗暗咋舌，看不出這個時候的開花彈居然這等厲害。

不過，這炮放出的煙霧同樣也濃得可以，楊樂剛剛奔跑過來，不小心吸進去了幾口，被嗆得咳嗽不已。

等硝煙慢慢散盡，顯現出躲在城樓掩體後面的徐把總，他向楊樂急急招手道:“楊樂，低下頭，貓着腰跑過來，千萬不要被彈片傷着了。”

楊樂貓腰跑過去，只見城樓前方架着三門大炮，幾名操炮手正在緊張地裝彈、填葯，左邊一門大炮的引線這時已經“哧哧”地引燃，幾名操炮手紛紛蹲下，捂住了耳朵和口鼻。只聽轟地一聲巨響，頓時城牆上硝煙瀰漫，什麼都看不清了。

楊樂被熏得眼睛都紅了，待濃煙慢慢散去，只見城樓前那尊大炮被后坐力推出了一丈多遠，這還是大炮身上有鐵索固定，否則還不知這大炮要蹦到哪兒去呢，幾個操炮手正在將大炮推回原位。

由於城下韃子學聰明了，避開了大炮的正前方，所以這一炮雖然聲勢響亮，卻只是炸死了一個人，頗有種大炮打蚊子的感覺。

雖然殺人不多，但這批炸彈的運到產生了極大的震懾和干擾效果，攻城被迫暫時停止了。

一輪進攻結束，楊樂攀着城頭，看到韃子兵已經退到了三箭距離之外，正在醞釀著下一輪的攻擊。緊接着從東西兩側來了不少蒙古騎兵前來支援，看數量不下三千人。

“直娘賊，韃子這是發財了？怎麼會有進口的紅衣大炮？”徐把總擦了擦被煙熏黑的臉頰，一臉凝重的望着城下。

楊樂順着徐把總的目光望去，只見在韃子陣地的大後方，突然出現了三台與其他火炮不同的大炮，這種大炮的炮管很長很粗，管壁也很厚。其最大的特點就是威力大，射程遠。這種炮是從西方進口的，為了加以區別，往往在這些巨炮上蓋以紅布，所以訛傳為“紅衣大炮”。

“哇呀呀~怪不得，怪不得，原來是碰着大魚了！”徐圖臉色突然激動起來。

“徐把總，你怎麼了？”楊樂有些莫名其妙，敵人運來了紅衣大炮，他激動什麼？

徐圖手指着城下韃子後方的一面鑲黃旗，解釋說道：“看見那面鑲黃旗了沒有？那可是后金（清朝）和碩貝勒豪格獨有的旗幟！下面剛剛來到紅衣大炮那是他的炮兵部隊！”

“好傢夥，果真是個大人物！”愛新覺羅·豪格是皇太極的大兒子，他的大名，楊樂自然是知道的，他與多爾袞一樣，在後世的電視劇中經常出現。

“直娘賊，韃子這次不像是打秋風，看架勢是動真格的了！”徐圖一臉凝重地說道。

他話音未落，只聽轟隆一聲震耳欲聾的炮響，從紅衣大炮那粗壯的炮口中噴出一道火紅的長舌。

楊樂只覺得像是發生了地震一般，城牆上面一陣猛烈的搖晃，之後，後面的城樓轟隆隆坍塌了一小半邊。

紅衣大炮擊中了城樓的左側！

“城樓塌啦！城樓炸啦！~”眾士兵大聲呼喊着，甚至有些膽小的壯丁已經滿臉驚恐，驚慌失措了。

“快來人啊~快救人啊~總兵大人和府台大人都在城樓里啊！”徐圖大吼一聲，聲音中帶着絲絲顫音，再也不顧上頭頂亂飛的箭雨，站起身來，冒着不斷落下的瓦片和塵土，衝進了塌了一半邊的城樓。

半分鐘后安靜，只聽城樓里突然爆發出徐圖哈哈的大笑聲，“哈哈哈……還活着，都還活着……”

塵煙落定，張清遠和楊嗣昌從塌陷的城樓廢墟中被徐圖救了出來。

幸虧那發炮彈只是擊中了城樓左側的一角，也慶幸古代城樓搭建足夠結實，所以，他們才幸免於難。但是，在城樓下方的操炮手和士兵們就沒有那麼幸運了，被活活埋在瓦礫塵土之中。

徐圖灰頭土臉，通紅的眼睛盯着城下對面一尊正在點燃的紅衣大炮，吼道：“操炮手呢，還有沒有活着的？給老子把對面的炮給炸掉！炸掉！”

“大……大人，咱們的火炮射程……不夠啊。”這名說話的操炮手是剛才炮擊中唯一倖存下來的，不過他的左臉被彈片擊中，連同眼睛以及耳朵，血淋淋的一大片。看他受傷的程度，操作大炮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什麼？！射程不夠……”徐圖這才想起來，自己的大將軍炮的射擊距離遠遠比不上紅衣大炮。

就在此時，轟隆隆~第二發炮彈準確的擊中在城牆上，三門神威大將軍炮如同羽毛般被掀飛，城牆也被轟出一個大的缺口。

“殺呀~”沒有了火炮的威脅，城下的韃子悍不畏死的往城牆上攀爬衝鋒。

生死存亡時刻到了！原本怯懦畏戰的壯丁們似乎也被激發了骨子裏的血腥，擂石、滾木、石灰全都用上了，不少人撿起死去軍士的刀槍加入了肉搏戰當中，韃子完全是用人命衝鋒，誓要拿下榆林鎮來。

“府台大人，總兵大人，你們……趕緊撤吧！”徐圖單膝跪地，顫抖說道。他知道，如果沒有了大炮的支援，破城是早晚的事兒。

‘噌~’的一聲，張清遠拔出腰間的大刀，喝斥道：“我走了，城中百姓怎麼辦？你我都有守土之責，豈能言退？將來如何給皇上交代？”

“可……可是總兵大人的身份特殊……”徐圖低下頭，沒有敢繼續說下去。

經過提醒，張清遠這才想起來，自己身旁還有一位前不久剛剛調任的總兵大人，這位可是三邊總督楊鶴楊大人派下來鍍金的，如果有什麼閃失，他如何向他交代？

想到此處，張清遠臉色灰敗，頜下長須顫抖着道：“總兵大人，要不……你從西門先撤？”

楊嗣昌那裏不明白張清遠的意思，霍的一聲，拔出腰間寶劍，朗聲道：“楊某豈是貪生怕死之輩？如果我爹知道我戰死沙場，他會為我自豪的！楊某願與你們，願與我大明的將士共存亡！”

“共存亡！共存亡！”下面士兵一起高喊，士氣瞬間被點燃。

楊樂聽后十分感動，明朝雖然覆滅在即，但依舊有許多愛國將士，他們仍有一腔熱血，願意為保衛家園而犧牲，他們才是真正的大英雄！

楊樂覺得他也應該奉獻自己的一份力量，不說愛國，為自己活下去，他也要博一把！

“徐把總，我想試一試這個大將軍炮。”楊樂在城牆上已經看了半天，對這個大炮已經略有掌握。那時大炮上還沒有發明瞄準器具，全憑炮手憑經驗肉眼判斷，而且往往用的是平射，但如果用曲射，根據拋物學原理，應該會比原來的射程遠一些。

“你？你一個學生能操炮？”徐圖懷疑道。

“不試一試有怎麼能知道呢？”楊樂在地上簡單畫了一張草圖，根據拋物線的計算方法，他完全有可能擊中對面的大炮。

“這……”徐圖有些遲疑。

“讓他去！”楊嗣昌早已經看到了楊樂在地上畫的草圖，他從小在軍營長大，耳濡目染之下，對於大炮射擊計算方法還是有所了解的。但楊樂所用的是一種他看不明白的算法，但憑他的直覺，這是一種了不起的計算方法，而且十分準確！“現在，我任命楊樂為南門城防的操炮手，從現在開始，你們一切都要聽從他的指揮！”

“是！”徐圖領命。

“你們把炮給我抬回來。”眾人一起把炮抬回來重新放平。

“不對，我要把炮頭抬起來，炮口要有仰角！”楊樂比劃了一下。

“聽他的命令，用石頭把炮墊起來！”徐圖負責在一邊提供協助。

楊樂在大炮後面，用銃尺（古代的角度尺）量了一下夾角，覺得還不夠。“炮口繼續抬高！我要50度角！”

“50度角，快！”

“火藥要足！”

“炮彈要小的！”

……

一條條命令發佈下去，大炮很快調好，楊樂深吸一口氣，他知道，成敗在此一舉。他手一揮，開口喊道：“點火！”